野上霜 第406章 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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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
虽然鹿野没说话，但阿苏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垂下眼眸，循循善诱道：
“我知道你想去京城，但就算不为秋日祭，你也该知道，如今的京城无异于龙潭虎穴，你是去做生意的，不是去打仗的，带着那么多商队之人，万一你出点事，牵扯的就是整个商队，也是整个朔方与蛮境的交易，兹事体大，所以，无论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京城走，直接南下，不要让官府，尤其不要让京城注意到。”
鹿野当然也知道这道理。
“唉……”
长叹一口气，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仍旧没有把话说死，但阿苏看她神色，知道她并没有糊弄自己，心下才稍稍安稳。
不要急，慢慢来。
他劝慰自己。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跟她磨。
-
鹿野很快启程返回朔方。
甚至人还没回去，信便先送回去，让朔方那边先做准备。
于是等鹿野一回来，就看到了一支早已挑好的精锐队伍。
身强力壮、多次参与过长途跑商的伙计都被挑选进来，甚至还加上了部分从军营里挑出来的功夫底子很不错的士兵，部分从女兵营挑选出的女兵，以及带头的雷礼。
“鹿姑娘，哦不，郡主，这次我老雷就再陪你走一趟南下的路！”
雷礼笑地肆意爽朗，意气风发。
自从跟着鹿野来了这朔方，除了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有些怀念京城，但他毕竟是爽朗热情的性子，因此根本不用鹿野管，很快就跟太平村、跟朔方县衙、军营的一堆人混熟起来。
只是他以前穿惯了公家的衣裳，如今却又不太想继续当兵做吏，反而更喜欢自由的日子，因此平日里这里跑跑那里动动，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固定的身份，之前何朔很想招揽他参军，也被他拒绝了。
直到鹿野来信说让准备一支精锐的队伍南下跑商，他便上心起来。
主动请缨也要去。
鹿野自然不会拒绝。
比起她这个外来户，以及队伍里多半出身北地的人来说，雷礼这个曾经扎根京城，熟悉衙门和江湖门道，对天南海北各种事都听过一嘴见识过一些的人能加入进来自然是好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跑商，尤其北境这段路，对于鹿野以及商队里半数人来说，那真是闭着眼走都不会出错。
因此，鹿野稍微检查了下，半天都没耽搁，便直接带着商队上路了。
出发前，她想了想要不要给傅霜知去信。
最终还是没忍住，让傅家人在给他的家书中，隐晦提了一句，只说北地气候恶劣，物产贫乏，想念当年傅家常去江南繁华富丽之地游玩度假的日子，又提起当年傅家还有专门的商队去南下采买云云。
看上去好像只是傅家老人们在怀念过去、向“独自在京城过好日子”的傅霜知抱怨而已。
至于傅霜知能不能意会，鹿野也不知道，毕竟这也太隐晦了。
-
从朔方一直到京城之前这段路，果然如鹿野等人预料一般，一路畅通无阻。
已经可以说划入鹿野治下的那些城镇不提，要不是鹿野想要低调行事，刻意隐瞒了身份没有声张，沿途各城镇非得挨个给她办接风宴不说。
但即便如此，得知商队是鹿野的，各地地方官也是丝毫不敢怠慢，一路大开方便之门，商队要出手和采买各种货物时也是顺利地不行，因此还没出北境，鹿野便已经小赚一笔。
等行经东平城时，鹿野还是没再隐藏身份，跟陈蹇之见了一面。
距离上次见面其实也没多久，但此时两人身份却已大相径庭。
陈蹇之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什么都没变，却又分明已经变了太多的少女，心下感慨万千。
作为平北王倒台后北境最大的地头蛇，陈蹇之如何不知道鹿野这半年来的动静？
出兵边关，力退蛮夷，威名赫赫，八方来贺。
东平城以北几乎所有地盘都已经成了她实际上掌控的区域。
而东平城以南，除了离东平城太近、掌权者跟他关系太近的几个城镇，几乎也都已跟鹿野暗通款曲。
归根结底，在这个混乱的北境，实力就是一切。
有鹿野这样有身份有名望，更重要的是能够主动出击对抗蛮人的领袖在，是整个北境的福气，也是整个北境的倚仗——毕竟如今的皇帝对北境不说不闻不问吧，起码也称得上一句放羊吃草。
所以不管存着什么心思，稍微识点时务的都会选择向她示好。
陈蹇之心里其实是有点酸溜溜的。
他也镇守北境多年了，还比不上这小丫头一两年折腾出来的成果。
但他到底是心怀仁义，君子风度，于是又打心底里为她高兴，更为北境高兴。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大魏北境定然比以前安稳许多。
但——
陈蹇之又想到鹿野带着的那一大堆货物，以及她此行的目的地。
她真的……会只安于做这个北境霸主么？
不管陈蹇之怎么想，鹿野的脚步不会停下。
在东平城稍稍休整，商队又很快启程。
从东平城再往南，若是方向偏一点，往东南走，便是去往京城的方向，但若是径直往南，则不会经过京城。
鹿野稍一思忖，便没有让商队往东南走。
而是径直南下。
直角边自然比斜边短。
因此，相比起之前去京城，或者从京城来北境，这一次，鹿野的商队以更快的速度抵达了京城的同纬度。
那是个位于京城正西方的小城镇，因为不在南来北往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因此平日里人流并不多，鹿野的商队一进小镇，就把整个小镇的酒馆客栈都占满了。
鹿野站在客栈二楼，也是小镇唯一一栋二层建筑的二层，向西边眺望。
自然是看不见京城的。
隔着上百里距离呢。
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朝着这边眺望呢？
想罢，鹿野又觉得自己神经了。
他可不是那种喜欢伤春悲秋长吁短叹触景生情的人，更何况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现在在这个京城正西方百里距离的小镇呢？
当然，她也不是伤春悲秋长吁短叹触景生情的人啊！
短暂感叹了下，鹿野很快拍拍脸蛋，将突来的情绪抛到一边。
她的目的是江南！
是大魏最繁华富丽也最核心的江南！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北境打转，又短暂在京城停留过一段时间，至于江南，那可是从未去过从未体验过呢！
据说景美人更美的江南，她鹿野来了！
愁思散去，鹿野立刻蹬蹬蹬地下楼，风风火火地忙活起来了。
而此时的京城。
傅家老宅。
仆人将刚从北境寄来的家书呈给傅霜知。
傅霜知打开时便敛眸打量了信口处的火漆。
虽然不太容易看出来，但仔细看便能发现，火漆被动过，是重新漆封过的。
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慢悠悠打开信读起来。
信是族中一位老祖母所写，老人家说话有些絮叨，把太平村以及留在村子里的傅家人的种种琐事恨不得都写上，足足写了十几页，旁人看着怕是有些烦躁，但傅霜知自然是不会烦躁的，一一看过去，目光忽然顿住。
信上，有两句毫不起眼的小字。
——老祖母说，北地气候恶劣，物产贫乏，想念当年傅家常去江南繁华富丽之地游玩度假的日子，又提起当年傅家还有专门的商队去南下采买云云。
夹杂在一大堆絮叨里，这段话实在没什么好注意的。
但傅霜知却盯着“商队”两个字出了神。
他当然也知道，以前傅家在江南也有产业，每年也会有专人在江南采买一些精巧稀奇京城不好买的东西以供京城傅家所需。
若要将这些人称作商队似乎也无不可，尤其对于一个老眼昏花记忆力不行的老人家来说，用词上有些不严谨也是正常的。
但是——
商队。
当你关注一个人，那么所有跟tA有关的事物也会成为你格外关注的重点词。
外人看来稀松平常的东西，却会轻易挑起你的联想。
傅霜知看着信封出神。
会是暗示吗？
如果是暗示，提到了江南，难道是商队要去江南？
是了，之前带回去的货物，如果出手顺利的话，应该也不剩多少了，如果想要扩大商队，图谋更多，直接带商队去江南采买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那么，她会带队吗？
很大可能会。
如今江南不太平，商队第一次南下，没有一个主心骨带领她不会放心，而且以她的性子，想趁机去玩一玩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那么，会顺道拐来京城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安全起见，理智上来说，不应该来。
但若是她相思成疾想他想疯魔了也不是……呃，好吧……这不是她的性格。
所以，大概率不会。
但是她又让老祖母在这信里夹杂了信息。
那么，是不是也在期盼着什么呢？
如果她不能来京城，那么……
短短几秒间，傅霜知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念头。
一阵西风吹来，吹得信纸哗哗作响，他抬头，捏着信纸走到栏杆处。
凭栏眺望，望向西方。
如果为了速度，她应该从东平城出来后便径直南下，然后，会从京城西边经过。
脑海里浮现出舆图的样子，迅速在其中锁定了一座小镇。
如果她经过那里，会不会像此时的他一样，向着他的方向眺望呢？
-
虽然鹿野没说话，但阿苏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垂下眼眸，循循善诱道：
“我知道你想去京城，但就算不为秋日祭，你也该知道，如今的京城无异于龙潭虎穴，你是去做生意的，不是去打仗的，带着那么多商队之人，万一你出点事，牵扯的就是整个商队，也是整个朔方与蛮境的交易，兹事体大，所以，无论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京城走，直接南下，不要让官府，尤其不要让京城注意到。”
鹿野当然也知道这道理。
“唉……”
长叹一口气，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仍旧没有把话说死，但阿苏看她神色，知道她并没有糊弄自己，心下才稍稍安稳。
不要急，慢慢来。
他劝慰自己。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跟她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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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野很快启程返回朔方。
甚至人还没回去，信便先送回去，让朔方那边先做准备。
于是等鹿野一回来，就看到了一支早已挑好的精锐队伍。
身强力壮、多次参与过长途跑商的伙计都被挑选进来，甚至还加上了部分从军营里挑出来的功夫底子很不错的士兵，部分从女兵营挑选出的女兵，以及带头的雷礼。
“鹿姑娘，哦不，郡主，这次我老雷就再陪你走一趟南下的路！”
雷礼笑地肆意爽朗，意气风发。
自从跟着鹿野来了这朔方，除了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有些怀念京城，但他毕竟是爽朗热情的性子，因此根本不用鹿野管，很快就跟太平村、跟朔方县衙、军营的一堆人混熟起来。
只是他以前穿惯了公家的衣裳，如今却又不太想继续当兵做吏，反而更喜欢自由的日子，因此平日里这里跑跑那里动动，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固定的身份，之前何朔很想招揽他参军，也被他拒绝了。
直到鹿野来信说让准备一支精锐的队伍南下跑商，他便上心起来。
主动请缨也要去。
鹿野自然不会拒绝。
比起她这个外来户，以及队伍里多半出身北地的人来说，雷礼这个曾经扎根京城，熟悉衙门和江湖门道，对天南海北各种事都听过一嘴见识过一些的人能加入进来自然是好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跑商，尤其北境这段路，对于鹿野以及商队里半数人来说，那真是闭着眼走都不会出错。
因此，鹿野稍微检查了下，半天都没耽搁，便直接带着商队上路了。
出发前，她想了想要不要给傅霜知去信。
最终还是没忍住，让傅家人在给他的家书中，隐晦提了一句，只说北地气候恶劣，物产贫乏，想念当年傅家常去江南繁华富丽之地游玩度假的日子，又提起当年傅家还有专门的商队去南下采买云云。
看上去好像只是傅家老人们在怀念过去、向“独自在京城过好日子”的傅霜知抱怨而已。
至于傅霜知能不能意会，鹿野也不知道，毕竟这也太隐晦了。
-
从朔方一直到京城之前这段路，果然如鹿野等人预料一般，一路畅通无阻。
已经可以说划入鹿野治下的那些城镇不提，要不是鹿野想要低调行事，刻意隐瞒了身份没有声张，沿途各城镇非得挨个给她办接风宴不说。
但即便如此，得知商队是鹿野的，各地地方官也是丝毫不敢怠慢，一路大开方便之门，商队要出手和采买各种货物时也是顺利地不行，因此还没出北境，鹿野便已经小赚一笔。
等行经东平城时，鹿野还是没再隐藏身份，跟陈蹇之见了一面。
距离上次见面其实也没多久，但此时两人身份却已大相径庭。
陈蹇之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什么都没变，却又分明已经变了太多的少女，心下感慨万千。
作为平北王倒台后北境最大的地头蛇，陈蹇之如何不知道鹿野这半年来的动静？
出兵边关，力退蛮夷，威名赫赫，八方来贺。
东平城以北几乎所有地盘都已经成了她实际上掌控的区域。
而东平城以南，除了离东平城太近、掌权者跟他关系太近的几个城镇，几乎也都已跟鹿野暗通款曲。
归根结底，在这个混乱的北境，实力就是一切。
有鹿野这样有身份有名望，更重要的是能够主动出击对抗蛮人的领袖在，是整个北境的福气，也是整个北境的倚仗——毕竟如今的皇帝对北境不说不闻不问吧，起码也称得上一句放羊吃草。
所以不管存着什么心思，稍微识点时务的都会选择向她示好。
陈蹇之心里其实是有点酸溜溜的。
他也镇守北境多年了，还比不上这小丫头一两年折腾出来的成果。
但他到底是心怀仁义，君子风度，于是又打心底里为她高兴，更为北境高兴。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大魏北境定然比以前安稳许多。
但——
陈蹇之又想到鹿野带着的那一大堆货物，以及她此行的目的地。
她真的……会只安于做这个北境霸主么？
不管陈蹇之怎么想，鹿野的脚步不会停下。
在东平城稍稍休整，商队又很快启程。
从东平城再往南，若是方向偏一点，往东南走，便是去往京城的方向，但若是径直往南，则不会经过京城。
鹿野稍一思忖，便没有让商队往东南走。
而是径直南下。
直角边自然比斜边短。
因此，相比起之前去京城，或者从京城来北境，这一次，鹿野的商队以更快的速度抵达了京城的同纬度。
那是个位于京城正西方的小城镇，因为不在南来北往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因此平日里人流并不多，鹿野的商队一进小镇，就把整个小镇的酒馆客栈都占满了。
鹿野站在客栈二楼，也是小镇唯一一栋二层建筑的二层，向西边眺望。
自然是看不见京城的。
隔着上百里距离呢。
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朝着这边眺望呢？
想罢，鹿野又觉得自己神经了。
他可不是那种喜欢伤春悲秋长吁短叹触景生情的人，更何况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现在在这个京城正西方百里距离的小镇呢？
当然，她也不是伤春悲秋长吁短叹触景生情的人啊！
短暂感叹了下，鹿野很快拍拍脸蛋，将突来的情绪抛到一边。
她的目的是江南！
是大魏最繁华富丽也最核心的江南！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北境打转，又短暂在京城停留过一段时间，至于江南，那可是从未去过从未体验过呢！
据说景美人更美的江南，她鹿野来了！
愁思散去，鹿野立刻蹬蹬蹬地下楼，风风火火地忙活起来了。
而此时的京城。
傅家老宅。
仆人将刚从北境寄来的家书呈给傅霜知。
傅霜知打开时便敛眸打量了信口处的火漆。
虽然不太容易看出来，但仔细看便能发现，火漆被动过，是重新漆封过的。
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慢悠悠打开信读起来。
信是族中一位老祖母所写，老人家说话有些絮叨，把太平村以及留在村子里的傅家人的种种琐事恨不得都写上，足足写了十几页，旁人看着怕是有些烦躁，但傅霜知自然是不会烦躁的，一一看过去，目光忽然顿住。
信上，有两句毫不起眼的小字。
——老祖母说，北地气候恶劣，物产贫乏，想念当年傅家常去江南繁华富丽之地游玩度假的日子，又提起当年傅家还有专门的商队去南下采买云云。
夹杂在一大堆絮叨里，这段话实在没什么好注意的。
但傅霜知却盯着“商队”两个字出了神。
他当然也知道，以前傅家在江南也有产业，每年也会有专人在江南采买一些精巧稀奇京城不好买的东西以供京城傅家所需。
若要将这些人称作商队似乎也无不可，尤其对于一个老眼昏花记忆力不行的老人家来说，用词上有些不严谨也是正常的。
但是——
商队。
当你关注一个人，那么所有跟tA有关的事物也会成为你格外关注的重点词。
外人看来稀松平常的东西，却会轻易挑起你的联想。
傅霜知看着信封出神。
会是暗示吗？
如果是暗示，提到了江南，难道是商队要去江南？
是了，之前带回去的货物，如果出手顺利的话，应该也不剩多少了，如果想要扩大商队，图谋更多，直接带商队去江南采买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那么，她会带队吗？
很大可能会。
如今江南不太平，商队第一次南下，没有一个主心骨带领她不会放心，而且以她的性子，想趁机去玩一玩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那么，会顺道拐来京城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安全起见，理智上来说，不应该来。
但若是她相思成疾想他想疯魔了也不是……呃，好吧……这不是她的性格。
所以，大概率不会。
但是她又让老祖母在这信里夹杂了信息。
那么，是不是也在期盼着什么呢？
如果她不能来京城，那么……
短短几秒间，傅霜知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念头。
一阵西风吹来，吹得信纸哗哗作响，他抬头，捏着信纸走到栏杆处。
凭栏眺望，望向西方。
如果为了速度，她应该从东平城出来后便径直南下，然后，会从京城西边经过。
脑海里浮现出舆图的样子，迅速在其中锁定了一座小镇。
如果她经过那里，会不会像此时的他一样，向着他的方向眺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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