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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宠妃:我在东宫陪三郎 第472章 孤直纯臣,无双风骨

    吉顼走了,牡丹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忽又得知——陈子昂也走了。

    这个消息倒不是门客传来的,而是碎叶镇的李客夫妇带来的。

    因为李唐复兴在即,武则天接连大赦天下,之前的一些李唐流犯,虽然没有得到正式赦免,但已经自由了不少。

    在此情形下,李客前些日子回川入蜀,寻访故人,路过射洪县的时候,得知了陈子昂的死讯。

    他知道裴伷先素来仰慕陈公风采,所以一回西域就特来告知。

    从他嘴里,裴家兄妹才得知了陈子昂这两年的遭遇……

    原来当年北征失利后,陈子昂备受武氏排挤,对朝局心灰意冷,遂以父母老迈为由,请求解官回乡,奉养高堂。

    武则天见他去意已决,也就奏准了。

    因为陈子昂的文坛地位,武则天为了彰显皇恩浩荡,特下诏以官供养,继续给予俸禄,于是陈子昂就成了赋闲在家的八品拾遗。

    归乡不久,陈子昂的父亲就因病去世,陈公悲痛之余,身体越发孱弱,才四十出头,已经到了杖不能起的地步。……

    而当地的县令段简,贪婪残暴,听闻陈家颇有钱财,趁着陈子昂居丧期间,罗织罪名加以迫害……

    本就羸弱的陈子昂哪里受得了他们的严刑拷打,不等家人组织营救,就冤死狱中,年仅四十一岁。

    李客说到悲愤处,长叹一声,看向了裴伷先。

    “陈公刚刚年逾四十,仕途失意,亲人离散,本就郁郁寡欢……这个县令也是可恶,竟敢谋害朝廷命官,简直是无法无天。”

    裴伷先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此时却像忽然反应了过来,冷笑了一声。

    “县令?这县令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此话何意?”

    牡丹对于陈子昂的离世也是唏嘘不已,但不明白兄长的意思。

    裴伷先没有说话,面色凝重的思考着,倒是一旁的李客接茬了。

    “裴兄猜的没错,坊间确有传闻,此番牢狱之灾乃是梁王构陷指使。”

    牡丹闻言,若有所思。

    的确,陈子昂一向和武家交恶,除了武懿宗,还得罪过梁王武三思……

    不过,裴伷先却冷哼一声。

    “未必只是梁王。”

    这一下,牡丹和李客都疑惑的看向了他。

    “阿兄此言又是何意?”

    “姝月,我且问你,梁王如今是谁的入幕之宾?”

    “上官婉儿……”

    牡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反正如今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很好,别忘了,上官婉儿是谁?她的祖父是上官仪。”

    “上官仪……怎么了?”

    看牡丹还是不明所以,裴伷先苦笑一声。

    “姝月啊, 要知道,党派之争不止在朝堂之上,也在文坛之中。”

    文坛?

    一语惊醒梦中人,牡丹尚未明白,李客已经恍然大悟,猜到了裴伷先的言外之意。

    于是,他和裴伷先你一言我一语,论证着他们的猜疑。

    “上官仪曾是皇家的御用文人,也是上官体诗风的开创者。郡主,你知道上官体吗?”

    “略知一二,上官婉儿的应制诗,文风绮错婉媚,大约就是上官体诗风的承继者……”

    “正是。而陈公呢?他的诗作风骨峥嵘, 苍劲有力。这两种风格迥然而异,可谓水火不容。”

    李客说到这里,裴伷先接过了话头。

    “最重要的是,陈公曾旗帜鲜明地反对上官体,狠狠的得罪了上官家族。”

    ‘是啊,据说陈公辞官归乡后,日日隐居在家,着书立说,怕是某些言论碍到了当权者的眼。”

    “如今上官婉儿身为机要女官,位同女相,军国谋猷,杀生大柄,更是统领文坛……姝月,你觉得上官婉儿会容忍陈公吗?”

    听着兄长和李客一唱一和,把陈公冤案背后的阴谋阳谋剖析的淋漓尽致,牡丹背后泛起丝丝凉意……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上官婉儿也算她的半个师父,对她有过数次救助之恩。

    而且,牡丹不愿相信,像婉儿那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人,心胸会如此狭窄,容不下一个陈子昂……

    牡丹宁愿相信,这只是武氏族人的打击报复……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没想到啊,这首诗竟成了陈公的绝响,百年之后,还会有谁记得这位孤直纯臣呢?”

    裴伷先长叹一声,斟满一杯酒,洒地祭奠。

    “不,阿兄,陈公不会湮灭于历史烟尘中,后人会记住他的。”

    牡丹说完,起身离开了。

    她心中愤懑难当,独自走到后院透透气。

    ——

    此时,月朗星稀,万籁俱寂,牡丹心头念着那写出旷世孤独的二十二个字,回想着陈子昂悲情却又开阔的四十一年……

    陈子昂,年少时浑浑噩噩,走马斗鸡,牵黄擒苍;十八岁慨然立志,弃剑勒马,经史百家——短短三年,便已满腹经纶。

    二十三岁那年,入仕无门的他,豪掷百万买下胡琴,一砸成名,终于进士及第,半只脚踏入了梦寐以求的朝堂官场。

    入仕之初,或许他想做魏征,做一个规谏君王、矢志报国的直臣;可惜,他没有遇到“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的太宗……

    对于武则天来说,他这样的孤直纯臣,只是一个象征自己从谏如流,有容人雅量的摆设而已……

    眼看规谏无路,他又主动请缨,以羸弱之躯两度从军,先后从征西北,讨伐契丹,可惜报国无门,屡遭排挤,空有一腔热血……

    从庙堂到远塞,从远塞到江湖——这四十一年,陈子昂就这么孤独地走着。

    他始终不肯趋炎附势,不愿随波逐流,宁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要活成无双风骨。

    生前,他是不畏强权、敢为天下先的孤直纯臣;身后,他是提振诗风,开启唐诗辉煌的诗坛风骨。

    他用汪洋恣肆的文风,以一己之力推动诗文革新,开启唐诗先声。

    可以说,没有陈子昂,就没有唐诗的奇伟瑰丽。

    如今,武周即将谢幕,盛唐乐章已经响起前奏,而大唐诗歌也即将迎来黄金时代。可惜,初唐四杰已经全部故去了,陈子昂也离去了……

    不知道陈公在临行之际,是否对着苍茫天地长叹一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不知道陈公在临行之际,是否知道他的这首诗歌将会流传千古,被后人世代吟诵……

    虽然牡丹明白,所有人都难逃一死,谁都会成为历史的一粒尘埃,但是能够活在世人心中,也就不枉此生了……

    ——

    就在牡丹惆怅之际,月娘寻来了。

    她不好意思的叫住牡丹,说自己已经两个月不来月信,特意来请牡丹医治。

    牡丹闻言,赶紧拉过她把脉——竟然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