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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贼子传 第192章 吃尽苦难

    果然,天上不再下雨和冰雹。

    赵凝霜这才放心,冲众人招手:

    “走,我们去找汪佛草。”

    谁也不肯去。

    魏无心瞪着狼眼骂:

    “我做什么求那猪狗?她将我恩人卖到什么狗屁情仙府,我还没找她算账!”

    陈飞雪指着那八个罪囚:

    “我留下看管他们。”

    孟清霞将火盆放回原位:

    “姐儿,我生火,给大家烤烤衣裳。”

    周昏淡犹自昏迷不醒。

    露儿忙着哭。

    她只好自己走了。

    路经石棺,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掉落:

    “王爷,你有通天本事,却难为我们几个丫头、小厮做什么?”

    “我们过得还不够苦么?”

    “是不是非要把我们逼死,你才甘心?”

    哭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见石棺毫无动静。

    她抹干眼泪,朝东院走去。

    等她走了,奄王左手拎着一个没有双腿的老儿,右手拉着一个缺了右手、右脚的女子,从荒草丛里出来,远远望着她。

    老儿先骂:

    “你这亡八日的,你难为我家天汗和正神,我也不说你什么,你怎么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女子叹气:

    “洪悦杣,贼子,好狠的心。”

    “你有钱财,不给他们使。你有粮食,不给他们吃。反要想方设法的坑害他们,欺辱他们。”

    “所谓人死债消,他们已经是转世再来,你怎还记着上辈子的仇不忘?”

    奄王笑哈哈坐在草中,一手揽着一个:

    “哱章老爷,滨荼奶奶,我不是难为他们,也不是欺负他们。”

    “只是……唯有吃尽人间苦,才肯怜惜人间苦难人。”

    “我为何落到这步田地,只因我不肯杀你蒙古二十三万降兵。我为何不肯杀他们,是因为我晓得这个道理。”

    “想当初我爹在西安起兵,我和我娘在南京老家。官府得闻消息,当时将我娘杀害。我那年才十二岁,孤身一人,孤苦伶仃的,从南京一步步走到西安去寻我爹。”

    “这一路之上,我做过乞丐、做过奴仆、做过会任,可谓吃尽了人间苦。所以我最晓得苦难人是什么模样,所以我凤翔卫不杀伤、不杀降,所以我肯将蒙古人当人待。因我知道,他们也都是苦难人。”

    “等这几个丫头、小厮吃够了苦,便懂得怜惜苦难人了,他们也就不再是魔头和邪神了。这天下,也就真正的太平了。”

    俩人听完这番话,各自沉默。

    好半天后,哱章问他:

    “猜你这亡八日的是不肯放过我了,却不知你打算几时杀了我,让我也去投胎,也去吃吃苦?”

    他笑哈哈的摇头:

    “哱章老爷,你他娘的前几日差点要了我这金贵的性命,可见你杀气不减。”

    “你杀气不减,我怎敢放你,又怎敢让你去投胎?”

    “亡八日的!”哱章骂了他一句之后,也知道投胎没希望,又问:

    “我今日帮了你,你答应我的一斤酒……”

    “啊呀!”他大叫起来:

    “哱章老爷,你好大手笔,不过吐了星星点点的吐沫,化作屁大点的几颗雹子,就跟我要一斤酒么?”

    “哱章老爷,我放你出来透透气,已经是天大恩情,还不知足么?”

    哱章闻言,叫骂不了。

    滨荼仰头看天,深深吸气:

    “洪悦杣,我们四个是囚徒,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呢?”

    “我?”他还是笑哈哈的,又揽住二人肩膀:

    “我和你们几个斗智斗勇,不知过得多开心。”

    “尤其你们那天汗小厮来了之后,我每日忙着想法儿捉弄他,简直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哈哈哈。”

    “行了,该回去了。”

    “霜丫头耳灵、霞丫头眼尖,别被她们发现了你们。”

    说完,他一手一个,拎着朝石棺走。

    到了石棺旁,推开棺材板,先将滨荼扔了进去:

    “以后就只得这一个出口,我每天守着,谁他娘的能发现你们?”

    “你们就死了心吧,乖乖在洞里修身养性。什么时候杀气退了,我放你们去投胎,哈哈哈。”

    哱章挣扎:

    “等等,等等!难得出来,再让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他和哱章撕扯:

    “直,你还敢踢我!?信不信我把你狗腿也砍了!”

    哱章张嘴,乱吐出几道冰雪。

    有两道落在棺材里,有两道直奔他面门:

    “亡八日的,我就在草里坐坐!又不乱走!”

    他侧头避开,几道冰雪都奔着东院去了。

    其中一道冰雪中像是冻着个什么东西,可惜他根本没注意,只顾将哱章往棺材里推:

    “直你娘的,差点射我脸上!”

    “滚进去吧!”

    却说赵凝霜到了东院的大门前,擦干眼泪,深吸口气,又揉揉面颊,强迫自己挤出个笑来。

    这之后,才轻轻敲了敲大门。

    一个奴仆开门,看到是她,立刻恶语相向:

    “西院的贱人,到东院来干什么?还想偷东西不成?”

    她陪着笑,端端正正施了一礼:

    “不善哥,我寻娘娘说话。”

    “滚!”那人就要关门,还使劲儿推了她一把:

    “娘娘看到你,当时打死!”

    “你不想死就赶紧滚!”

    她如何肯走?

    汪佛草未必会打死她。

    但汪佛草如果不帮忙,她和西院那几个丫头、小厮恐怕熬不过今晚。

    见对方要关门,她忙将胳膊顺门缝探了进去。

    大门紧闭,夹住胳膊,疼的身子都打了个激灵,却强忍着:

    “不善哥,求你代我传禀一声,我果真有要紧的事儿寻娘娘。”

    周不善知道自己刚才用了多大力气关门,当然也能猜到她现在有多疼。

    但疼的这般模样,仍不肯抽回手去,可见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

    “好吧。”他压低了声音:

    “看在魏公子情面上,我替你通禀。”

    “可娘娘和周不良见到你,绝没有你好果子吃,你到时可莫要怨我,你且把手拿开。”

    她这才抽回手臂,又是一礼:

    “谢谢不善哥。”

    周不善关上大门,去寻汪佛草。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门重开。

    汪佛草凝眉瞪眼,一脸的狰狞,见到霜儿,张嘴就骂:

    “贼没廉耻小贱人,还敢来撩拨我!?”

    “上次没偷够,还想再偷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