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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纪 第2章 初融:兴衰的部落2

    男孩和迪亚拉被惩罚去割茅草,至于要割多久,他们也不清楚。

    老祭司昨晚将他带回帐篷后并没说什么,只是检查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在念了一阵咒语之后,她点燃一簇不知是什么植物的叶子,捻成灰之后通通塞进男孩嘴巴里。

    苦涩的味道几乎让他呕吐出来。他问老祭司是否知道那个女孩,老祭司沉默许久,随后向他缓缓道出真相。

    “在部落里女人因生产而死本就象征着不祥,而你正是部落里第一个难产儿。达达鲁族长要把你扔在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可你的父亲誓死保护了你多年。他是一个优秀的猎人,在部落里也有很高的威望。”

    “我的父亲是猎人?”男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明明知道妻子因你而死,却依旧摒弃传统保护着你,直到他再承受不住来自族人的非议。”

    “于是他就替我去偿还罪孽?”

    “他带着你的血去寻找白山之神,乞求得到原谅,只有这样才可以保你在部落里顺利地成长。”

    “可那个女孩又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决定杀死你不久之后,达达鲁族长的妻子也面临生产,虽然过程十分顺利,但诞生下的孩子却和每个人都不一样,她通体雪白,终日不能见光。这是来自于白山之神的诅咒。”

    “可我看她真的很美,是那样与众不同。”

    “或许你正可以化解这种诅咒,白山之神从根本上就认为当初族人选择杀死你就是一种错误的决定,所以达达鲁族长才会遭遇此惩罚。”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这是来自白山之神的指引。”

    男孩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这只不过都是老祭司的一面之词。只要她说什么,族人自然就会信以为真。

    不过,那个女孩的样貌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赶紧割草,今天我们要准备很多,有几个猎人家的帐篷上的茅草都要重新更换。”迪亚拉见男孩躺在草丛中发着呆,对他抱怨着。

    “这一片的草很短,而且又不能长时间存放,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象征地位。”男孩说。

    “这可是老祭司说的,她的话必定有所缘由。”

    又是她。男孩打心底里鄙视这种毫无根据的指点,他想即便是在猎人家门口立上一棵树,也要比装饰这种茅草方便得多。

    “我们去找找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代替这经常断的玩意。”他对迪亚拉说。

    “能有什么东西?”

    “当然是长时间不用更换的,就像我们标枪一样。”

    格鲁和他的伙伴们此时再次由远及近。他们手里挥动着标枪,似乎在向二人示威。

    “瞧这两个贼在做什么!这本该是女人才会做的事。”

    对于格鲁的挑衅迪亚拉示意男孩不要冲动,他们继续割着草,再没看向格鲁。

    “偷我和阿爸的标枪,真不知道你们拿着能有什么用,是用来跳舞吗?”格鲁又说,随后几个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你们这些自大的家伙,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都打败。”男孩站起来瞪着他们说。

    “你这个把阿妈克死孽种还轮不到这样和我们说话,当初真应该就把你杀掉。”

    “我的阿爸也是猎人,比你和你阿爸要勇敢得多。”男孩不甘示弱地回敬。

    “你阿爸就是懦夫,为了逃避一切把你抛弃在这儿,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男孩气得把手中的石器向格鲁丢去,打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你这个孽种——”

    格鲁冲上去和男孩扭打在一起,其他伙伴则在一旁起着哄。迪亚拉试图阻拦,但无奈格鲁力气太大,他将男孩死死压在身下,拳头如雨点般落在男孩脸上。

    “快走!有人来了!”格鲁的伙伴发出警告。

    “你这个孽种,这次算你走运!”格鲁起身擦拭着拳头,随即和几个人匆匆跑远。

    迪亚拉俯下身查看男孩伤势,发现他的脸已经被鲜血覆盖。

    “你没事吧?快醒醒。”他不断拍打着男孩的脸,试图唤醒他。

    “你不要再打了,”男孩拨开迪亚拉的手,“那是嘴里流的血,我没事。”

    “为什么和他计较,你又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说我是孽种,还说我阿爸是懦夫。”

    “可……可是别人都这样形容你。”

    “告诉你,我阿爸曾经真的是猎人,而且在部落里威望很高。”男孩对迪亚拉重复老祭司对他说的话。

    “真的吗?”

    “那肯定,祭司说的话还有假。”

    “你不是说你很烦她故弄玄虚?”

    男孩犹豫了一下,又说:“但在这点上我十分相信她。”

    晚上男孩睡不着,他再次溜出帐篷来到空旷的草原,对着远处的山发着呆。他不知道那座山是否就是祭司口中的白山,可在白天看它时,它的颜色并不是白色。风将脸上的伤吹得很痛,他不自觉捂住脸颊,试图用手心的温度把伤口愈合。

    部落成片的火光在远处忽明忽暗,就像天上的繁星坠落在地上。他试着把地上的火光和天上的星一一对应,可不一会儿便乱了顺序。

    草丛中又有轻微的响动,他警惕地伏下身体,由于没带标枪,他此时的心无比忐忑。他看着不远处的树,开始慢慢向树的方向爬着。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窜到他身。

    是那个女孩。

    她咯咯地笑着,这次有了声音。男孩坐起身,受到的惊吓还没有平息,他大口喘着气,震惊地盯着女孩淡绿色的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这个时候?”男孩镇定之后问。

    女孩指了指自己雪白的肌肤,又指了指天,意思是自己只有晚上才能出来。

    “原来你可以发出声音,可为什么不说话?”男孩问。

    女孩再次看向部落的方向,落寞地低下头。男孩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对女孩说:“我才不信部落里奇奇怪怪的说法,希望你也不要相信。”

    女孩犹豫片刻,最终磕磕绊绊地说:“因为我阿爸不让,我一旦开口就会发生不幸。”

    “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你的外表?”

    女孩的眼神变得暗淡,不久以后点着头。

    “我们之间可以随时交流,我不害怕诅咒。”男孩这样对女孩说,他认为自己本也是不祥的象征。

    “真的吗?可如果被阿爸知道会永远把我关在帐篷里。”

    “我晚上会偷偷溜去找你,还像第一次那样。”

    “可我不能随意和人接触,据说那样会把相同的诅咒带给另一个人。”

    “想必又是听从老祭司的建议了。”男孩不屑地说,“就是那个和你一样有着白色头发的女人。”

    “我见过她,她曾来看过我。”

    “哦?”

    女孩点点头,掀开皮毛缝制的衣服,把锁骨展示给男孩。男孩起初还有些羞涩,但在看到她洁白锁骨上有一处奇怪的疤痕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她留下的某种符号,说是可以保佑我平安。”

    “看上去像是山的形状,或许是白山之神。”

    “不知道,她只是对我阿爸说我受到了白山之神的诅咒,所以才会通体雪白。”

    这和老祭司对男孩讲的一致。

    “那你为什么只有晚上才能出来?”隔了会儿男孩又问。

    “因为我在白天出门身上就会泛红,然后浑身会很痒很痒。”

    “喔,那真是少了好多乐趣。”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晚上只在这附近活动过,不知道你说的乐趣都有什么?”

    男孩思考片刻,拉起她的手。“跟我来,动作要轻。”

    月光之下,两个娇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在草从上穿梭着,隐藏的颞齿动物似乎也被扰乱了睡眠的兴致,在二人经过之后在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来到河岸,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流汩汩地涌动。

    “我常会在这里玩,但要小心来此处喝水的猛兽。”他对女孩说。

    “猛兽?你是说我阿爸身上穿的那种皮毛?”

    “对,我亲眼见过它们,高大威猛,獠牙几乎同我的标枪一样长。”

    “那你有没有猎杀过?”

    “当然,”男孩拍着胸脯,“我和它搏斗了许久,最终把标枪插进它的嘴巴里。”

    “哇,好厉害,”女孩向男孩投向羡慕的目光。“你脸上的伤难道就是搏斗时留下的?”

    “当然,它的爪子锋利无比。”

    “来。”

    女孩随后拉着他来到河边,然后蹲下身用手舀着河水。“你把头低下。”

    男孩照做,他也蹲下身,面对着女孩。月光再次把她照得发亮,微风拂乱她的白发,这让男孩有一种她就是白山之神本尊的错觉。

    女孩用水为他清洗着脸上的血渍。清冽的河水经过她体温中和,让伤口疼痛感不在那样强烈。

    “你是优秀的猎人,能够为你擦拭伤口是我的荣幸。”

    听到女孩这样说男孩羞愧地低下头,但她的手又是那样的温柔,他舍不得将脸抽离。我一定会成长为最好的猎人,就像阿爸一样。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你会游泳吗?”他问女孩。

    女孩摇了摇头,随即把脚试探性地伸进河里,但很快又抽了出来。

    “河水这样冰,你下去会丧命的。”

    “但上岸那一刻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男孩说着跳入河中,若隐若现一阵后,他冲女孩招着手。

    女孩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一步一步踏进水里,在水没过膝盖时停了下来。男孩游向她,在她不远处炫耀着。透过月光他看到女孩在冲着他笑,于是他做出更加夸张的动作。

    “这是在部落里从未体验过的,那里的水少的可怜,仅供我们饮用。”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阿爸会着急的。”女孩说。

    男孩游上岸,只感觉温暖了一阵,那股熟悉的冰冷感又传遍全身。他忍不住打着颤,用手使劲将衣服内的水分拧出来。

    “和你说过会很冷,你偏不听。”

    “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带你出来玩,我们想去哪儿都可以。”男孩用颤抖的声音说。

    “你难道没有其他朋友?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接触过,就一定不愿和你在一起了。”女孩一边帮男孩拧着衣服一边说。

    本来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和我在一起,他心想,除去十分听话的迪亚拉。但迪亚拉这种听话的行为在他看来才是种胆小如鼠的表现。

    “我和你差不多,都是被诅咒的人。”他对她说。

    一丝惊讶从女孩眼中闪过,随即又很快消失。“可至少你看起来十分正常。”

    “告诉你,我才不信老祭司和你阿爸那一套说法,在我眼里你比任何我见过的人都美丽。”

    女孩脸上浮现舒心的笑,和男孩第一次见她时一样。她给他一个拥抱,他感觉那种冰冷感瞬间一扫而光。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他。

    “我叫塔杜,你呢?”

    “扎依娜。”

    “你的名字正如你一样美丽动人。”男孩忍不住称赞。

    女孩再次对他笑着,然后拉起他的手向部落跑去。

    月光下的草丛再次跟随那两道身影不安分地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