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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仙门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意与辛秘 一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是……”

    叶戈忍不住将神念瞧近了看,才发现那血珠居然形如人之眼泪,倒悬于丹田之上,珠子内部似有生命,滚滚流动着浓郁的血脉灵息。

    叶戈记得很清楚,今日之前,他体内还没有此物,如今一夜醒来,忽生此变,大约是……

    那张平和的、甚至平日里总是带点淡泊的面容忽然多了一道如霞的飞红,叶戈垂下眼,抓了抓碎乱的头发,好像这样就能将那些闯入脑中的凌乱、旖旎的画面给通通赶走一样。

    “你醒了。”门外忽然站着一人,叶戈一惊,转头便看到君落生一袭素衣推门而来,他身着干净利落,手中好像还抱着什么。

    “我今日有些不放心,就去问了猿灵儿,才知你修炼阴寒功法,功体本寒,所以无需种阴……”一件薄薄的玉蚕丝袍被君落生抖落披挂在叶戈身上,君落生倚床而坐,手指顺势搭在了叶戈的手脉之上,叶戈顿时感到一股陌生的灵气在自己的经脉中慢慢游走。

    “真是幸好。”那人闭目凝神片刻,将手指拿开,朝叶戈一笑,仿若松了口气,“你不用受那骇人苦楚,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口吻平淡,笑容一闪而逝,但确确实实地让人感到里面蕴含的关心和担忧,叶戈还正尴尬着呢,此时也不知怎么面对这亲密的关系,只得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默不作声的将手收回,缩在了披落的袍子阴影里。

    君落生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淡然地收回自己的手,道:“你也看到体内的那粒血珠了么?”

    “那是什么?”

    “那是金典血契,道侣双修之后就会各自在体内形成这颗血珠,意喻生死契阔,与子偕老,不能违背。这血珠蕴含天地道法,威能极大,那鸾凤和鸣,功体大增的法术便是要靠它才能施展的。”

    说到这里,叶戈才想起正事来,急切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

    “这么晚了?那法术……”

    “不用急。”君落生打断他道,“我特意和练前辈先说了,等你感觉好些了,再一同行法破开那三十三道禁制。毕竟破禁之事,便是你我都突破到元婴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若是精神气恢复得好,那成功率也会大大增高。”

    也是这个道理。叶戈虽然自觉自己现在没什么问题,但事关重大,终究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君落生忽然轻笑道:“其实我来,是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尽管对面的人一脸正直,目不斜视,但叶戈还是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衣袍将自己露在外面的身子遮住,好像这样才能让他放松下来。

    “哦?什么事?”

    君落生道:“今日之后你我关系总有些不同了,既不能称兄道弟,亦不像过路陌人。总该合计一下今后才好。”

    “今后?今后还能有什么,不过是各走各路……”

    “你说你。”君落生白了叶戈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屈指轻轻敲了敲床沿,好像在思考,“这么说罢。如今你孤身一人,也没有喜欢的女子,不如就先和我处了吧。”

    叶戈闻言,立即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你别误会!我虽与你……但绝我不会像个女子一般纠缠于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君落生好似有些头疼地摸了摸额角,“我是意思是说,我觉得你……”

    “?”

    “我觉得你很好。”

    君落生一字一句地道,见叶戈只是露出了个迷惑的神情,并不似抗拒之意,他好像受到了鼓励,后面的话又变得异常流畅起来:“你不用担心我,我既然提出了,就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相反,我觉得你这人很不错,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也是个可以商量的人,所以我觉得就这样将错就错,也不错。”

    见叶戈不答,他又道:“冒昧问一句。”

    “?”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叶戈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如实回答:“自入道到现在,某一心向道,却是还没考虑这等……”

    君落生似乎对他这般的诚实感到很满意,又道:“那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面目可憎?”

    “倒也没有。”

    “那就是了。既然你我都不互相讨厌,就先处着,又有什么关系?”

    叶戈直觉这个逻辑有些不对,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该怎么反驳下去。他平日里脑子虽转得快,但感情这等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怕一不小心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

    见叶戈沉默不语,君落生也不急着催他,只是抬手给床幔旁的香炉重又燃了一炉清香,袅袅清香,优华木昙,换得一室悠然,叶戈的神色也随之柔和了许多。

    其实两人已经木已成舟,再考虑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但叶戈心中还有自己的顾虑,他一心报仇,日后可能还要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这些他早就已有了准备,所以他日后……是不可能与君落生有什么结果的。

    便是答应了又如何?

    想到这里,叶戈也想通了,道:“好。”

    言毕,他又一本正经地加了一句:“当然,日后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可告知于我,我绝不纠缠,。”

    君落生闻言,只慨然叹了一声:“若是有……我会说的。”

    瞧着叶戈总算是放心地点了头,事情也算是有了明确的答复,君落生也笑了,接下来却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回答他的自然又是叶戈那疑惑的眼神。

    君落生也不急着继续,而是先从一旁拿了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叶戈替换,以前两人赤身**面对面也没什么,如今有了那个意思,叶戈却是没办法在人前做那裸身穿衣的事了。

    好在君落生也理解,朝他笑了笑便自觉地背过了身去。

    等叶戈窸窸窣窣换好衣裳,君落生才回过身来。

    那衣服叶戈穿得正好,也是适合他的雅色,衬着他一头来不及梳理的黑发倒生了几分仙逸出尘的气质。君落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重又坐回床沿,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璃金线绣成的锦囊。

    叶戈凑近一看,只见那锦囊看着柔软纤细,薄如蝉翼,一看就是上等的铸造手艺,而被一名修士如此珍重收着的,必是一个储物袋无疑。

    “这是空间法器叠云囊,因着上面绣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多祥云而得名。虽是储物袋,却有储物空间之用。”君落生为他解释道。

    “我要和你说的事,和这储物袋有关,也与我的身世有关。”

    这话一出,叶戈露出了稍感意外的神情,但他没有多问,闭了嘴认真地听着。

    ...

    “我年幼遭遇,想来你也听得差不多了。外间以讹传讹也有,只说是那方外恶修滥杀无辜所致……其实不然。”君落生捏了一下那叠云囊,脸上的神色分不清是痛苦还是陷入回忆中的迷惘,“我那时还年幼,又受了惊吓,对那夜的细节虽记得清晰,但从未仔细推敲。值到年岁渐长,又入道修行数年,才觉得蹊跷起来。”

    “不瞒你说,我曾有一名意中人。年少时正是单纯的年纪,只觉得只要是美丽的就好了,从未质疑过对方的人品为人……到如今,那人依然躺在棺椁里,一如当年纯真无邪的模样。”

    叶戈微微睁大了眼睛,只是他感到吃惊时的表现,他的目光从君落生那美好的侧脸落到对方手中的叠云囊上,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涩声道:“难道说,这是……”

    “没错。这叠云囊本是用冰蚕内丹研磨的金丝炼制而成,内里冰寒无比,又因有空间法宝之效,最是适宜做‘活尸’的棺椁了。”

    “活尸?”叶戈敏锐地抓住了君落生话中的重点。

    君落生点点头,神色不知不觉变沉了下来,他道:“这就是我所说的蹊跷了。当日我被师尊于乱葬岗上救走,第二日清晨本是要返回宗门,但在我要求之下,师尊又陪我返回了一次君家堡的废墟。回到那里时,原本偌大的城堡,早被烧成了一片焦土,光秃秃什么也没有剩下。我本想燃香三柱,以酒祭念那数百口亡魂,便随师尊离开。谁知无意之中,竟发现我那意中人还活着。”

    “不……并不是活着,与其说是活着,不如说是‘存在’才对。”君落生的神色也骤然变得迷茫起来,唯有眼中有一丝极亮的光芒在驱散那些迷惘。

    “寻常人等身死,便是不受那烈火之焚,尸身在经过那场大乱后,也绝对是污秽不堪,难以保全。可是那日我在废墟之下发现的他,衣洁如新,面白如玉,身上干干净净,竟连一粒黑灰也不忍在那红衣之上留下痕迹。他就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从未经历过那一场劫难……”

    君落生的思绪好像已经回到了那日的场景之中,他入神地叙述着,若不是那口吻平淡至极,叶戈单从他的表情,还以为他已入了魔障。

    “我当时并未细思,只有失而复得之喜悦。当场与师尊求了这叠云囊,将他的尸身保存在这棺椁中。叠云囊内温度冰寒,可保肉身不腐不化,他便一直躺在那里。”君落生说到这里,脸上的神色忽然冷了几分,可叶戈仔细一看,发觉他还是那副恬淡雍容的模样,方才的寒意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说来此事有转机,还要有赖于你。若非从你那处求到的那株九寒玉树,我还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对。”

    “九寒玉树?”

    “这灵物的功效你可知道?”

    “我记得……可静心凝神,滋养神魂。”

    “对。凡俗人身死,生魂湮灭,灵魂去往往生台,唯有觉魂存世。觉魂只是生人的情绪,是凡俗人生前的那些纠葛记忆,觉魂无识,因而常受邪魔歪道掌控,生成恶魂,用以害人。而九寒玉树所滋养的神魂,只能是人的灵魂。”

    说到这里,叶戈已经差不多明白此事的个中辛秘,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安静,静静地等着君落生亲自说出口。

    “一具早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又如何能让九寒玉树发生作用呢?”君落生见到叶戈的表情,知他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答案,不由暗赞了一声聪慧。不过此事还是需要自己出言做一个完结。

    “所以这躯壳还活着,这个人的灵魂还在,但是他又如死去了一般没有醒来,当今世上,唯有修士密法,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君落生的声调陡然变大,他掷地有声,整个人忽然爆发出一股强悍的气势!

    叶戈以为他已是无匹的愤怒,但是抬起头时,见到的却是一张平静到了极致的面庞,那些痛苦和仇恨好像在落到叶戈身上时都忽然一并烟消云散了去,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挺直着身躯,低头看着叶戈,目光是说不出的柔和,就好像在和他商量一件小事一样,道:“走。我带你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