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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如 第47章 “礼物”

    那妇女一听云炀提起自己父亲葬礼的事,竟如此平淡,便突然定住了。随后才拍拍自己的额头,尴尬地说着:“哎呀!是呀!我都给忘记了,那时本想上前同你说几句话,可你赵叔叔一直催促我让我赶快。见你周围都是人,也就没有上前安慰你。”。

    “没事,阿姨。您能来我已经很感谢了。”,云炀单膝跪地蹲在妇女身旁。

    “我们云炀啊从小就这么懂事儿!”,妇女抽出被云炀握在手中的左手,伸手摸了摸云炀后脑勺,温柔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云炀此时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妇女看着眼前的云炀,突然感觉一旁还另有身影,这才注意到还一直在云炀身后站着的陆枋。她双眼上下打量着陆枋,并未将视线从她身上挪走,而是直视着陆枋问云炀:“小炀,这位姑娘是?”。

    云炀转身看了陆枋一眼,见她依旧呆呆地站在一旁,就转过头看着妇女,回答道:“阿姨,我带她来看看您,您把把关,看看她好看吗?”。云炀没有说实话。

    陆枋皱起的眉头只一秒就立刻舒展开来,随即走上前冲那妇女深深地鞠了一躬,紧接着说:“阿姨好,我叫陆枋。”。

    妇女看着陆枋,白皙的皮肤,虽然已不似年轻小姑娘的模样,却依旧看的出她保养的很好。那细嫩光滑的脸上毫无岁月的痕迹,长得眉清目秀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披着一头卷曲的棕褐色长发,穿着一身优雅的冬装,举止间温柔知性。妇女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陆枋的身材,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一定生过孩子;但她却并未道明,只微微侧过头,然后看向云炀,“几岁啦?”。

    云炀仍旧保持着微笑,回答着:“四岁半了。”。云炀知道,凭借阿姨的“眼力”,不难看出陆枋那生过孩子的身材。即便她保持的凹凸有致,但在妇女眼里,她骨盆处那细微的打开过的迹象她亦能看出。因为云炀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位接生了无数新生儿的产科护师!

    陆枋一头雾水地听着眼前两个人的谈话,却并没有想要插话的打算。

    那妇女听后,这才满意地深深的点了点头。她又向陆枋伸出左手,招呼她向自己靠近。陆枋朝前走去,将斜挎的背包往后移,把脸凑了上去。又双手顺着臀部往下抚去,将大衣连带着内侧裙子一同抚到双膝腘窝处,蹲在那妇女身侧;并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在妇女左手掌心上,脸上带着微笑注视着妇女。

    那妇女将两人的手叠放在自己的双手中,慈祥的双眸看着云炀,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那般。紧接着,女人说:“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们的炀儿长大了,都做了父亲了。要是泽儿还活着,大约也同你们一般也该成家立业了吧!”。说完女人的双眼开始泛出泪光。

    云炀望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脸,她两侧脸颊处已经开始出现淡淡的黄褐斑了,双侧眼角也有了明显的细纹。尽管岁月在这张脸上留下的痕迹如此不堪,但仍旧不难看出,年轻时的女人也定是个美人胚子。

    “阿姨,赵叔叔来看过你吗?”,云炀开始回归正题向她询问着。

    那妇女仍旧拉着俩人的手,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只是在听见赵立清的名字后默默低下了头,不久才又重新将头抬起,看向远处,平静地说着:“两年了,自你父亲的葬礼回来后,他将我送到家门口就没再来过了。”。

    云炀又继续问:“他也不接您回去吗?怎么能留您一个人在这儿呢!”。

    “或许是比较忙吧!其实,自从泽儿出事之后,我俩的关系早就已是名存实亡了。他不来找我也好,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也许这辈子我们俩的缘分注定就此而已了吧!”,女人平静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伤感,却不深。

    “阿姨,五年前公司的聚会您也在场,您还记得吗?”,云炀开始打探关于那场宴会的事情。他故意提及自己与陆枋的事,就是想利用女人心底最在意的事,带动她的情绪,降低她的防备。

    女人思考了一会儿,“你是说公司金融危机解决那年的聚会吗?”,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五年前的事儿了?”。

    “阿姨,您还记得当时赵叔叔身边那个女秘书是谁吗?”,云炀继续打探着。

    女人“啊!”了一声,这才放开了两个人的手。又将右手扶上自己的额头,突然看向云炀作思考状,说:“姓周,好像是的......对!就是姓周!只是原本那晚在场的不该是她,不知道为何,你赵叔叔那晚突然就换了秘书。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对原来的秘书不满意,才换了秘书。所以印象比较深。”。

    “怎么了吗?那个姑娘你认识?”,女人突然想起什么,停顿了下来。

    “阿姨。您该认识她吧......比起我,您应该不止印象深刻吧。”,云炀突然转变了态度。方才他那副模样,不过是为了放松女人的警惕心,故意为之。

    女人思考了一番,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同你母亲聊天时,偶然听到员工们谈起那位周小姐是空降来的,还和赵立清关系不清。我当时正和你赵叔叔办离婚协议,听到他还没跟我离婚就找了个女人,一时气不过,就将那个周小姐拉到一旁给了她一巴掌。当时是想警告她离赵立清远点儿,可是那个周小姐说她和老赵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她说她只出现这一次,今后也不会再出现,我才放过了她。”。

    女人大约是因为久坐的原因,双腿有了一丝麻木感,就缓慢地站起身。站定后,双眼依旧望着远处山与云的连接处,继续说着:“我其实并不在意他是不是要找女人,我介意的是他竟如此着急地想要和我离婚。难道就为了一个比我年轻的姑娘?所以当时我是有意想要为难那个姑娘,一时气不过才打了她。可是她突然跪在我面前,说她只是想活下去,她说宴会过后她自己会离开,我就给了她时间让她自己走,没想到她真的离开了。”。

    云炀将手机里单独裁出来的周婷的相片递给这中年妇女看,在得到女人肯定的回答后,他更加确定了当晚给他递水杯的女人是周婷这件事。然后继续询问她:“阿姨,您知道赵叔叔对我做的事儿吧!”。

    云炀方才还温柔体贴的脸上,此时却换作了如同冰霜般冷漠,“您认识她,却没告诉我,并任由他们给我下药,还骗取我父母的信任将我带到您父亲名下开设的酒店内。您还帮助他假意要同我母亲一起出国旅游散心,将母亲从我身边支开,对吗?”。

    云炀看着妇女,一字一句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陆枋震惊的面孔,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炀,这些事情云炀并没有同她说过,他竟然查到了这一步。

    那妇女微颤的身体,一下坐落在了草地上。她其实早就猜到云炀此番前来是为了什么,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不过多提及自己当年所做之事,原来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女人此刻充满悔恨的泪水在脸上止不住地流淌着。她双手捂着脸,一边抽泣一边解释,“对不起!对不起......云炀!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为什么只有你!我一生并未做过错事,可是为什么要把泽儿从我身边夺走!那是我的命啊!”。

    云炀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地上崩溃抽泣的女人。他并没有要原谅她的意思,如果没有她的帮助,赵立清又怎能做到独自将他带离那个宴会场;他又如何能做到取得他父母的信任,将他身边所有的亲人都支开。

    “端泽的事,我已经尽力了,您要怪我我无话可说,可她又做错了什么?”,云炀突然指向陆枋。“你们不仅害了我,还毁了她!毁了她的一生!”。

    陆枋站定在原地,眼看着面前的俩人,认真地听他们交谈的每一字每一句。

    “对不起......我没想过这双迎接了无数新生命的手,终还是做下了罪恶的事。”,女人突然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当年,云氏集团的金融危机皆因赵立清贪污私自挪用公款而起。云炀的父亲看在李钰同女人这份关系的面上,才不得不帮赵立清隐瞒下了这件事。云景城让云舒五湖四海托关系找合作才稳定了公司的财务状况。可赵立清虽然明面上很感激云景城,私下里却仍旧做着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利用自己的职位便利,收受贿款,欺压员工,包揽功劳,这些事云景城早已知晓,所以从那以后,云景城就将他的一切权利都撤掉。赵立清认为云景城故意处处打压他,看不上他,想让他在公司抬不起头来;就想要代替云景城,吞下整个云氏集团。更不巧的是,云景城竟找了赵立清的死对头——陆怀安。

    而此时,瘫坐在草地上掩面而泣的这个女人——王静。赵立清多年来名存实亡的老婆,这个从小同李钰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的女人,却出卖了自己最好的姐妹!

    “静姨,快二十年了......端泽和我的事,你还在怪我吗?”,云炀站直身体,一双雪白的手在冷空气中冻的通红。

    “早就不怪了。”,王静停止了哭泣,支撑着无力的双腿,缓缓站起。

    “或许这就是命吧!是泽儿没有这个福气,没有生活在这世界的福气。其实,不管是你还是他,你们都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知道,是泽儿拉着你去的,你的手上的伤也是那时留下的吧!”。王静靠近云炀,拉起他的左手,将他的衣袖往上拉扯,露出了云炀左手肘处一条如小蛇般细长的疤痕。

    “五年前那件事后,我才从郑主任口中得知你每年都去复健的原因。我竟然恨了你十多年,恨了你母亲十多年。可笑的是我一直都恨错了人!对于我的所作所为我每天都感到悔恨,可已经于事无补。”。王静看着云炀手上的伤疤,早已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静姨,您难道不想知道,十九年前,为什么只有我和端泽俩人倒在血泊之中。而那晚,说要来接我们却始终没有来的人,是你们啊!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于赵端泽!令他的每一个生日都落空。他的每一张满分试卷你们也从未正眼看过。他努力想要和自己的父母过一个完整的节日,才会叫我帮他一起准备他想要送给你们的惊喜!可我们终究是孩子。”,云炀说着说着,声音变得细小了起来。陆枋看不见他的脸,却透过他的背影,看到了他的悲伤。

    那一晚,是母亲节尾。院里原本给女士们都放了半天假,可突然有一位产妇午后临产,且有凝血功能异常,她不得不又回到了医院。赵端泽早晨听王静说起她有半日假,吃完早饭便开始策划母亲节礼物,不惜拉上云炀翘课去炮竹店购买烟火。他听父亲说母亲喜欢烟火,便花光了自己的零花钱,为她买来了几箱礼花。可哪知,那烟火由于存放的时间过久,早就过了保质期,商家也未注意到就将它卖了赵端泽。

    等到夜晚,赵端泽给王静打电话,王静嘴上哄骗着他说自己马上就到了。赵端泽为了让母亲及时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拉住云炀跑到屋顶仔细检查着鲜花、蛋糕、彩灯的摆放位置。这时,细心的云炀又再次检查了一番烟火,他意外地发现箱子上的日期早就过了。便将此事告诉赵端泽,并说这烟火不能放。可在赵端泽催促了几次的情况下,王静撒谎说自己快要到门口了,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失望,就一直告诉云炀说没关系,他说:“只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不会有事的。我妈说刚过期的食物都能吃,那这烟花就也能放。”。

    “快点儿!我妈到楼下了,我要点了,你站远点儿!”,赵端泽欣喜的脸上满是期待,他期待母亲看到这份礼物后脸上会出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