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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如 第88章 四方空间里四方星空

    时间过去了许久,直到云炀服下的止痛药慢慢发挥药效,他才渐渐平静下来。陆枋望着眼前的人,见他睡着的模样是那样的乖巧,只是瘦削的脸庞让他脸显得毫无生气,他的脸也白的过于吓人!仿佛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面粉。

    陆枋见云炀睡去,这时脸上才终于有了表情。尽管心已经撕裂般地在疼痛,她依旧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右手轻轻抚上云炀的脸颊,温柔地注视着他。心想:这个男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对他都做了什么?她害死了他的父母,可她也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爱恨纠葛下,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她以为自己放的下,可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好像也不愿意就那么放过他。

    陆枋抚摸着云炀的脸庞,嘴里小声呢喃着:“你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单纯,还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你这样的人怎么做的上董事长的位置呢?云景城十个心眼,赵立清八个,可你只有一个;就连身边的我,你也分辨不出来。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值得吗?还想用生命来守护我?”。她的眼泪掉在了云炀的脸上,陆枋又轻轻地为他拭去。她就那么无声地哭泣着,哭的撕心裂肺的,仍旧不愿意出一声。

    两个人的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一般。陆枋哭的累了,就趴在了云炀的床边睡着了。

    直到深夜,云炀觉得腹中饥饿感上涌,这才被迟缓的胃排空弄醒。他起身时,整个房间里暗的死寂一般的宁静,只是窗户外透过来的月光,让他隐约能看见趴在自己身旁之人。感受身旁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的手便朝她的脑袋缓慢而轻盈地摸索过去;他摸到了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嘴唇。然后,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一吻;随后就这样一直待在她的身旁,无声地。

    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陆枋陪着云炀不停地在医院与家之间来回。云炀彻底放手了集团内的事务,已交由宋时轩全权接管。而她每天都会来医院看云炀,还会为云炀熬各种各样的粥。为了云炀,她特地在网上学习了许多胰腺癌患者可以食用的菜系。尽管现在孩子们也交由父母看管,但当他们和云炀彼此想念时,陆爸陆妈还是会送他们到医院来。

    “今晚,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云炀无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如今他是已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靠医院的点滴维持自己的生命力,因为他的肠胃已无法消化太多的食物,只靠每天的一点儿粥是不行的。

    “好。”。陆枋放下手中的小汤匙,盖好保温盒,将它放在一边。

    “躺了快一个月了,我都快忘记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儿了,就连我的时间好像也被改变了。现在我的世界里,时间只剩下查房、打点滴、吃药,每一天都是重复的生活。”。云炀听到陆枋肯定的答复后,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吃了多少止痛药,渐渐地对止痛药已经产生了依赖。尽管医生们想尽办法,努力想改变他最后的结局,但上帝好像不允许有人从他的手中将云炀抢走。他的身体是每况愈下,慢慢地,开始出现嗜睡、腹痛、偶尔还有黄疸;这些症状越来越多地出现,伴随着他愈加难以忍受的疼痛,云炀好几次想要一走了之,可都被陆枋极力说服。可是这样的疼痛,如果没有一个期限,那他还要忍受多久?再有不舍,他也是承受不了了,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你想出去走走吗?不如我问问医生,如果可以的话我用推车推着你,我们出去一小会儿就回来。”。陆枋心疼地安抚着云炀。

    “不了吧。再像那一次,你定是承受不住。况且我想去的也不是低矮处,而是高处。”。继上一次夜间他突然感觉腹部疼痛难忍,倒在了楼下花园里,任凭陆枋一个人怎么也扶不起他。她满头大汗,心急如焚,却始终无能为力。俩人的体格悬殊较大,云炀看着焦急万分的陆枋,想安慰她自己没关系,可疼痛限制了他的手脚及大脑。他只好心疼地望着正声嘶力竭地呐喊求救的陆枋,却没有一个人前来帮助她。

    在陆枋几乎快要绝望时,好在那时一位路过的环卫工人看见了这俩人;在他的帮助下,俩人才合力地将云炀背了回去。

    听到云炀说出高处这样的话,陆枋顿时明白了他到底想做什么。这一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认真考虑过云炀的感受,她只是自私的觉得云炀应该挺住。她告诉他,要考虑身边那些爱着他的人,除了孩子,还有她的爸爸妈妈;他们已经接受了他,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女婿了,她希望他为了他们坚持下去。可是这样真的是好的吗?其实是陆枋自己接受不了吧,因为舍不得,才双方都在坚持着。

    沉思了许久,陆枋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你......实在受不了了,你就给我个提示。一个声音,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我一定不再拦着你了。只是求你不要说出来,那样我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我无谓的坚持若使得你变得更加痛苦,我......感知痛苦的是你,我却无视了你的要求,只管我自己安心。对不起......”。陆枋坐在云炀床前的椅子上,她的手紧紧握住云炀的手,想要道歉,却说不出一个道歉的字眼。能挨过癌症病痛的人意志力该是多么的坚强才能行啊!

    “好。”。云炀如释重负地回答。他才发现,自己说的话竟那般地像是在乞求,乞求她放过自己。可他也不顾了,如今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还能有什么比这场病的折磨来的更难以让他接受了呢?大概是没有了。

    一整晚,两人都在聊着关于孩子的事。陆枋想着云炀最想知道的应该就是孩子的事了吧,他并没有陪他们多久,就又住进了医院。以后他们的生活,他可能也都不再参与的了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遗憾。

    陆枋将房间里的窗帘全部拉开,露出了那扇巨大的玻璃窗。这是特殊诊室,房间里只有云炀一个人,可是每日里来看他的医生都有七八个。陆枋突然间想到了柯乐凡,那一段时间里,柯乐凡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心情待在病房里。

    “我们应该没有这么安静地看过星星吧!每一次想让你陪我看的时候,都会被小南拉到屋里陪他玩游戏。”。陆枋望着星空,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们,好像没看过星星。”。云炀平静的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荡起。

    “是吗?哦,我们都喜欢雨天。只要有雨的天气你都陪我到花园的亭子里坐着,还会准备许多零食,我们就坐在亭子里安静地听雨;没有孩子的吵闹声,没有世界的喧嚣声,没有疾病对你的干扰声。”。陆枋突然脸上笑意浮起,双手托着下巴,只望着那一方透过玻璃映入她眼帘的四方星空。

    “抱歉,没法陪你淋雨了。”。云炀充满愧疚的眼神,手不自觉地握紧。

    陆枋低下头,上前给了云炀一个拥抱。紧紧抱着他,抱着这个令她爱恨交织的“丈夫”。

    “咦~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何子儒突然闯进房间,看到陆枋同云炀两人抱在一起,就调侃道。

    陆枋一听这声音,惊讶地转过头,望向声源处。她惊恐的眼神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几年未见的何子儒。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我打扰了你俩不成?”。何子儒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放下手中的行李袋后,走到沙发旁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并翘起自己的二郎腿。正想抽一根烟,却突然被异样的两对目光锁定,随即尴尬地一笑,将已抽出的烟又放回了烟盒里。

    “你不是说过两天才会到吗?”。云炀比陆枋先开口。

    陆枋见云炀同他说话如此自然流畅,茫然地又转过头望向云炀,眼神透露着疑惑,似乎在问:“你们什么时候如此亲密了?”。可这话她没问出来,就听他又说。

    “我叫他来的,你们也该很久没见面了吧!”。云炀淡淡地回答着。

    “怎么?你没跟她说?”。何子儒不满,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就开始削皮。

    “还没来得及。我想,等你到了再说也不迟。哪知你今天晚上就到了。”。云炀用那虚弱的声音,费力地跟他解释着。

    “算了算了。我来说吧,你这孱弱的模样,我怕你话没说完就背过气去。”。何子儒吃了一口苹果,毫不客气地说着。

    “半年前,他找到我,想让我帮他照顾你,我当时拒绝了。我又不是托管所,谁都要管,所以也没再搭理他。直到两个月前,他亲自来找我,说他要死了,再次拜托我照顾你,但我说这件事不由我们决定,他不管,硬是要我答应,所以我就过来了,就这么简单。”。何子儒大口大口地吃着苹果,眼神再也没看过陆枋,包括云炀。

    “我不需要,我自己能照顾自己。”。陆枋背过脸去,言语中带着些微的愤怒。他又再次帮她想好了一切的后路,并为她安排妥当。

    “你看吧,我就说她不会同意的。你就安安心心养你的病吧,还害我白跑一趟。我走了!”。何子儒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其实亲耳听到陆枋的拒绝,对他来说也算能够彻底放弃了,但内心还是感到了不快和悲伤。

    “等一下!”。云炀艰难地扯下氧气罩,努力想要坐起身,却倍觉吃力。陆枋余光察觉到他的身影在动,才转过身,扶他坐起。

    何子儒停下的脚步,没再挪动过。他呆呆地立在门口,手中的行李袋也握的更加用力。

    “我自己跟陆枋说说,你等等我好吗?你在这边住几天,费用我来承担,好吗?”。云炀再次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对何子儒说。

    何子儒没有回答,在停顿了片刻后,便默默地走出了病房,并关上了房门。

    “不用你替我做主,我不想再打扰他。拜托你别再自以为是地说什么为了我好!我不需要,以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这一次,陆枋是真的生气了,说完她就要起身走出房间,却被云炀死命地拽住了手腕。

    “陆枋。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会不高兴,可我还是要这么做!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比我对你还好的人,只有他了。我走了以后,你难道就要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吗?该为你自己,也为孩子们考虑一下了。”。云炀用尽全力抓住陆枋,已经满头大汗。尽管这样他自己才更难受;要将自己的心爱的妻儿全都托付出去,谁能同意?可他知道,他看得出何子儒对陆枋的真心,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所以呢?我就要和他在一起吗?你问过他吗?你又问过我吗?他又凭什么要接受我,接受一个结过婚,怀过别人孩子的女人!你怎么就能确定你能够说服我?还是,你如今已大度到让自己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也不介意了?”。陆枋转过身,愤怒的声音,毫不留情地逼问云炀。他把她当什么了?他安排的一切她就必须都照做吗?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或许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就会是他了吧。是我抢了他在你身边的位置,这是我欠他的。”。云炀再也支撑不住,放开了陆枋的手,缓慢而又沉重地靠在了床垫上。

    “好。那我这一次就跟你说个明白吧!即便你不出现,今生,我同何子儒也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像一个小女生那样依偎在他身边,挡在我们中间的不是你,是我的自尊。”,说完,陆枋就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