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九叔门下闲鱼大师兄 > 第19章 离开的人

九叔门下闲鱼大师兄 第19章 离开的人

    第二日清晨,朱长寿懒洋洋地从床榻上爬起身,揉着眼睛踱出停尸房。

    义庄小院中晨雾未散,九叔与黄道士皆着月白短衫、玄色绸裤,千层底布鞋纤尘不染。

    黄道士斜倚石桌浅啜香茗,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隔壁济老院的飞檐;九叔却一反常态在院中演练太极,虽动作迟缓,掌风隐隐带起破空之声。

    见朱长寿晃悠着出来,黄道士突然屈指轻叩茶盏,语气僵硬地说道:\"师兄,听说腾腾镇有僵尸出现。\"

    \"是么?\"九叔推掌如拨云海,话音如同小学生读课文一般,一字一顿,毫无感情道:\"过几日去瞧瞧。虽已不是当年的灵幻镇,终究守了十余年光阴。\"

    朱长寿疑惑地看着二人,搞不懂这两位说话为什么这个腔调?

    就在这时,义庄大门\"砰\"地被撞开,文才秋生跌跌撞撞冲进来。

    “师父……”

    “师父……”

    “什么事嘛,大呼小叫的!”依旧在打着太极的九叔不满地开口,语气倒是自然了很多。

    秋生跑到九叔身旁,随着他打着太极,嘴里焦急道:“昨日我们把灵婴送到蔗姑家里的时候啊,看到蔗姑病了,病得好严重啊!她榻前药碗都堆成山了!”

    “是啊,师父!我看她快不行了!不过蔗姑说是……说是临终前想见师父最后一面……\"文才抹着汗补充。

    九叔云手骤停,眉峰聚起疑云:\"长寿昨夜怎未提及?\"

    朱长寿一呆,连忙在一旁补充道:“呃……昨夜光顾着忙活黄师叔的事情,忘了和您说了!”

    九叔一边打着太极,一边无语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醉翁之意……不去!”

    \"师兄。\"黄道士指尖在茶汤里蘸了蘸,在石桌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八卦:\"当年在茅山,蔗姑追着你满山跑的情形,我可是记得真切。\"

    他忽然起身,声音里带着戏谑:\"便是诈死,这么多年了也该给蔗姑留些念想。\"

    九叔无奈地摇头,却见三个徒弟已推推搡搡往外走。

    秋生故意扬着嗓子:\"咱们仁至义尽,师父铁石心肠就罢了!\"

    文才扒着门框偷瞄,被朱长寿拎着后领拽出院门。

    晨光渐炽,黄道士忽将道袍抛向九叔:\"师兄,更衣吧。\"

    见九叔怔愣,他笑着抖开衣衫:\"我再帮师兄穿一次衣服吧。\"

    黄道士粗糙指节抚过交领时顿了顿,轻声道:\"当年你我师兄弟下山历练,每次都是我帮着师兄穿的道袍!\"

    黄道士语气怅然,话锋哽咽:\"此去腾腾镇,结果早已心知肚明,今日便再为师兄再穿一次衣服吧!\"

    九叔闻言,搭在衣襟上的手指微微一颤,极力保持平静:\"何时启程?我亲自……\"

    \"别!\"黄道士猛地系紧衣带,后退两步展开双臂:\"看看,可还像当年玉树临风的黄道长?我依然风流倜傥,师兄也别堕了冷面名号,做一副小女子依依不舍的模样,太让人作呕了!昨晚大师兄的话你也听到了,又多给我留了半日的时间!我可不想陪着你这个臭道士了,醉春楼的桃花酿我再喝上他三大坛,然后去城西的暗门子放肆一天,明日就启程了!”

    九叔一滞,眼中微红。

    “就不告别了!讨厌那种感觉,让我一个人痛痛快快地走吧!”

    黄道士的语气很平静,也很洒脱,可让九叔听得却莫名地揪心!

    “好吧!”九叔点了点头,朝着黄道士郑重地做了个道揖:“祝师弟一路顺风!”

    “哈哈哈!”黄道士大笑了几声,郑重回礼后,沙哑着嗓子轻吟:\"三清座下尘缘尽,黄泉路上……我独行!师兄,保重!\"

    几只令人心生烦躁的乌鸦,扑棱棱地从义庄前飞过,那聒噪的叫声,好似在给这本就透着几分诡异的清晨添上一抹别样的色彩。

    九叔与黄道士,互诉完离别之言沉默对视着。

    “呃…… 师兄,依我看,这会儿我是不是该洒脱地转身,就此离去了?” 黄道士脸上挂着一抹尴尬。

    九叔亦是一脸的不自在,轻咳一声说道:“着什么急呀,好歹也得吃了早饭再走。你瞧瞧这时辰,甭管是那醉春楼,还是城西那些暗门子生意,可都还没开张呢。”

    “嘿,关键是这离别的情绪都烘托到这儿了!” 黄道士小声嘟囔着,话一出口,自己却忍不住 “扑哧” 一声,轻笑了出来。

    九叔听了,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二人重新坐回到石桌边上,黄道士抬眼望向义庄那敞开的大门,朱长寿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秘密一般,一脸八卦之色,压低声音问道:“师兄,我心里一直犯嘀咕,你跟小师妹,还有没有重续前缘的可能啊?”

    九叔闻言,猛地一怔,满脸无奈地望向黄道士,眉头都皱成了个 “川” 字:“师弟,你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小师妹都失踪好些年了,哪还有什么可能!”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可问题是小师妹如今已在你那个记名弟子身边,过几日你便要见到她了!” 黄道士继续说道,“要不然,蔗姑也不至于这般行事。明明都朝不保夕了,还巴巴地往你这儿跑,就连你那三个徒弟都给算计上了,看来这次是铁了心,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九叔狠狠瞪了黄道士一眼,终究还是没吭声。

    “师兄,你常年不在山上,好些事儿都不太清楚。当年小师妹失踪的时候,我听人传言,说师妹离开的时候,肚子好像是大着的。”

    “休要胡言乱语!” 九叔的脸 “唰” 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子,眼神里满是恼怒,恨恨盯着黄道士,“这种没影的事儿可不能乱说。当年我和小师妹虽说互有好感,可到底……”

    说到这儿,九叔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顿了顿,紧接着恼羞成怒地吼道,“这事儿压根儿就不可能!”

    瞧见九叔这般反应,黄道士恍然大悟般地看着他,嘴里还发出一连串 “啧啧啧” 的声音,不依不饶地说道:“师兄,你还不了解我嘛,我这嘴严实着呢。再说了,我也没几天活头了。虽说我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可从你嘴里说出来,那才叫一个准呐。师兄,你跟小师妹当年到底有没有……”

    九叔彻底没辙了,看着黄道士那眼里八卦之火都快烧起来的模样,“噌” 地一下站起身,慌慌张张地朝着屋内跑去。

    “师兄,你可别走啊!跟我讲讲呗!这事儿都快成茅山十大未解之谜了!”

    “师兄,别跑啊!”

    “师兄,师兄!快说说呗!”

    黄道士跟在九叔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一路喋喋不休地追问着。

    九叔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往挎兜里胡乱塞了些物件,火急火燎地冲出义庄,喊道:“师弟,我得去蔗姑那儿瞧瞧!就不送你了,走的时候,记得把义庄大门关上啊!”

    话音刚落,九叔头也不回,脚下生风般疾驰而去。

    一直叽叽喳喳的黄道士,望着九叔远去的背影,慢慢的安静了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死死的咬着嘴唇,朝着九叔离去的方向,深深的做了一个道辑。

    “既然用这法子逼走了小九,那就随我走吧!”

    一个沙哑、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冷不丁地在黄道士身旁响起,隔壁济老院的独臂老汉,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他的身边。

    黄道士正了正面容,冷漠且又敬畏道:“是,师叔祖!”

    任家镇外,黄道士和独臂老汉无法望见处,九叔怅然回望义庄,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