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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贫家小可怜,我将全村带旺了 第559章 驱傩

    除夕这日,按旧制设驱傩仪式。

    偌大的太极殿外,扫的不留一点残雪。

    太极殿前,龙腾云纹的青铜鼎内蒸腾着柏香,六十四名侲子持戈肃立如俑。

    圣上一袭明黄锦袍负手立在阶前,袍角绣的十二章纹在火光中浮沉。

    苏秉阒站阶下左首处,紫金鱼袋随呼吸轻晃,腰间新赐的玉銙带扣折射出冷光 —— 那是今晨刚从尚衣局捧出的除夕贺礼。

    “相爷这玉带,当真是映得满堂生辉啊。”

    户部尚书张恪凑过来,拱手笑道:“这可是是陛下特意吩咐,要用西域进贡的和田玉料给相爷打带銙。”

    他压低声音,眼角余光瞥向阶上的皇帝,“去年冬至大朝会,陛下还只给枢密使沈大人换了犀角带,这恩宠……”

    苏秉阒淡笑颔首,目光却越过张恪肩头,落在丹陛西侧的杜诜身上。

    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么重要的日子里,竟裹成粽子一般。

    外面罩着的大氅略显褪色,还是早些年官家赏赐的。

    对方正与鸿胪寺卿低声说着什么,腰间革带朴素得只嵌着两枚铜銙,要不是身上降紫色的朝服与自己无异,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低阶小官。

    苏秉阒想起今早递牌子时,官家握着他的手说了句 “贵妃有孕之后,朕总琢磨着该给相府再添些恩宠,如今诞下皇嗣,也是名正言顺。”

    掌心的暖意还未褪,此刻却在杜诜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

    “张大人谬赞。” 苏相声音里浸着蜜,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銙,“陛下连犬孙满月都赏了金镶玉锁,何况臣这把老骨头。倒是令郎新点的探花,才是真正的少年英才。”

    张恪忙不迭称不敢,身后吏部郎中王勉凑上来,压低声音道:“相爷何必过谦?次子在宫中伴读,将来……” 话未说完便被苏相眼底冷光截断,他干咳两声,转而道,“贵妃娘娘贤德,又为陛下添了龙嗣,相府真是满门生辉啊。”

    苏相颔首,目光再次扫过杜诜。

    那御史台的硬骨头竟在此时抬头,目光撞上苏相时毫无避让之意,倒像是腊月里的冰棱子,直直戳过来。

    苏相想起上个月杜诜弹劾他侄子在江淮盐铁案中牟利,皇帝虽留中不发,却在朝会上特意提了句 “风闻言事,亦当察之”。

    “相爷,驱傩仪式要开始了。” 张恪轻轻碰了碰他的袖角。

    六十四名黄衣侲子已持戈扬盾分列丹陛,为首的方相氏戴着黄金四目面具,手里的桃弧矢正要向东北方射去。

    那是《周礼》里定的 “磔禳” 方位,专驱疫鬼。

    官家却在此时忽然开口:“苏相,今岁的傩戏,便由你执桃杖吧。”

    阶下臣僚发出低低的惊叹。

    按旧制,驱傩仪式的主祭向来由太常寺卿担任,皇帝此令显然打破常规。

    苏相感到张恪立在一侧,有些轻轻发抖,自己的心跳却意外平稳。

    他看见杜诜的眉头皱成了个结,听见身后不知哪位官员小声说 “这是把相爷比作姜子牙了”。

    “臣领旨。”

    苏相接过桃杖,黄金面具在火光中映出他微弯的眼角。

    方相氏的鼓声突然加急,侲子们的 “傩傩” 声浪卷着柏烟扑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声浪里,格外清亮,“愿我大叶,永无灾祲,圣寿无疆。”

    仪式结束时,皇帝留苏相单独说话。

    两人立在殿廊下看漫天烟火,苏相注意到皇帝的锦袍领口已有些起毛,想起今早贵妃说皇帝近日总在御书房批折子到子时。

    皇帝目光落在远处的望火楼上,语气轻缈,“太子近日总问朕,为何汉成帝容不得王凤?”

    苏相心中一凛,面上却道:“陛下明鉴,太子仁厚,必能容得下肱股之臣。”

    皇帝转头看他,目光似笑非笑:“容得下是一回事,用得好是另一回事。你家二郎在东宫,该多教教太子如何辨忠奸。”

    苏相脊背微寒,想起今早贵妃密信中提到,太子侧妃所出的皇长孙近日染了风寒,太医院诊治时竟连错两味药。

    “陛下放心,犬子愚钝,但忠君之事,断不敢忘。” 苏相笑得谦卑,余光却瞥见杜诜捏着一本奏折朝这边走来。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官家拍了拍他的肩膀,“待皇子满月,便让相夫人进宫多陪陪贵妃。”

    苏秉阒揖手告退,转身时袍角扫过廊柱,撞得铜铃叮咚作响。

    他摸着袖中张恪塞来的纸条,借灯笼光看见一行字跃然纸上: 「杜诜上《请裁抑外家疏》」指尖不由得捏紧了纸角。

    行至朱雀门,忽有黑影闪过。

    亲随恭敬的呈上密报,苏秉阒借火把一看,瞳孔骤缩。

    杜诜竟派了亲信去查当年赵家贪墨的旧档。

    他冷笑一声,将纸条塞进袖口,抬眼望向太极殿方向。

    皇帝方才拍他肩膀的力度还在,可那目光里的深意,却像极了他书房里那柄玉柄匕首 —— 平时藏在锦盒里,出鞘时必见血光。

    今日这柄桃杖握的是不稳当啊!

    夜风卷着未燃尽的柏枝掠过,青烟四起。

    苏秉阒想起家中密室里那箱弹劾他的奏疏,想起东宫那个病恹恹的太子,又想起皇帝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玉柄匕首。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带銙,辟邪兽首的双眼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梅花开时,雪往往下得最紧,他得赶在落雪前,把该修的枝桠都修干净了。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声,已是子时三刻。

    苏秉阒登上马车,再次掀开轿帘时,看见杜诜正独自走在宫道上,身影被灯笼拉长,像一柄孤独的剑。

    “杜老,夜深雪重,不如本相捎你一程?”

    “多谢相爷,老夫年岁虽大了些,可这条道还走的动,就谢你美意了。”杜诜略笑了笑,拱手先行。

    苏秉阒见状冷笑一声,放下轿帘。

    剑再利,也要看握在谁的手里。

    何况这剑已饱经沧桑,锋芒早非当年出炉时那般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