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隆韩德让 第9章 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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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阳光升起照在澶州北城前小河上，被马蹄踏碎的冰层像水晶般折射出耀眼绚丽光芒，小河北边连绵无际的辽军前军营内此刻听不到任何号角声，营门紧闭营内大量弓箭手在四周摆出严阵以待模样，只是不少军卒脸上已有疲态。
澶州北城还是像平时般悄然无声，但随着南城门打开发出声响，大量值夜守军整齐地从北城快速通过浮桥前往南城，南城同样有大量将士来北城轮换，上万人的脚步声发出响亮的声响。
在澶州北城东边有一套内外两层的小合院，合院里面是套大房，前门进来有南北两间小房，如今这套小合院就是李继隆在北城居住的帅府，李继隆住在里面大房，慕容住在外面南房。
天刚亮时慕容英被北城内传来的战鼓声和嘈杂脚步声吵醒，她穿上衣裙来到李继隆房间见房内空无一人，又跑出小合院大门见不少将官全身披挂在自己面前快步跑过，她知道这是李继隆在升帐点卯，所有将官必需在鼓声停止前赶到北城内校场集合，否则要受军法处置。
慕容英在门口站了会北城城中的鼓声渐渐停下，她看到冯延赞向自己走来，慕容英道：“你怎么还不去集合？”
冯延赞道：“我就是从大帅那来的。”
他来到慕容英身前拿出一支黑色铁木令牌，道：“大帅说你或许想去南城走走，让我给你拿支通行令牌。”
慕容英接过令牌笑道：“谢了。”
她见冯延赞转身就走，忙跟上两步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南城走走。”
冯延赞道：“我还得回去待命。”
慕容英道：“是不是今天要打仗？”
冯延赞道：“这个我不敢说，你可以自己问大帅。”
慕容英道：“你昨晚是不是也特别佩服我义父？”
冯延赞道：“大帅神机妙算，确实令人佩服。”
慕容英道：“可我一路上总觉得你不喜欢我义父。”
冯延赞板着脸道：“他是大帅，我是个小小校尉，只知道听令行事，说不上喜不喜欢。”
慕容英轻叹口气道：“这城里除了你，我都没一个人认识。”
冯延赞道：“你昨晚不是认识了秦小小姑娘吗？”
慕容英愣了愣道：“还真是。”
她又对冯延赞笑道：“我就去找她。”
*?*?*???*?*?*
澶州北城看守城门的将士虽然都觉得慕容英相貌特别，但见她手中令牌也让她通过，慕容英来到澶州南城内见城里这个时候已非常忙碌，四周传来各种煮饭蒸面香味，也有各种金属敲打声和车轮声，她见路边有个馒头摊贩正摆出笼蒸好的白馒头不少人纷纷上去购买，她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才想起自己一文钱都没带出来，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馒头摊贩前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好像也没有钱，对中年摊贩嬉皮笑脸地道：“大叔，施舍个馒头吧，我好饿——”
中年摊贩没好气地道：“去去——小家伙，这里想吃白食可不行——”
他手指向南边道：“那里有不花钱的馒头，你只要肯出力，担粮搬物洗洗涮涮都有得吃。”
少年冲摊贩做了个鬼脸跑开一边，慕容英顺着摊贩手指方向走向南边，过了五六条街口，见招募新兵处另一侧果然有军卒在那派发馒头，他们派发的馒头没有刚才摊贩的那么白但也是热气腾腾，不少男男女女在那排着队领取馒头，领完后男女都自觉各自分开，男子走向南侧，女子走向西侧。
慕容英跟着队伍排在最后，见前面是个身穿打着补丁的粗布灰衣少女，慕容英道：“拿了馒头要去做啥？”
那少女是张巧儿，道：“帮忙洗衣服洗床被。”
慕容英笑道：“这我会。”
张巧儿有些奇怪地回过头，见慕容英相貌不觉心中奇怪，又见慕容英穿着虽然不算富贵但也整齐，长发梳理得十分整洁，不像自己头发蓬松杂乱，道：“姐姐是来帮忙的吧？”
慕容英道：“是。”
她又冲张巧儿笑道：“我还饿了，忘记带钱了。”
张巧儿道：“我们村庄和家里粮食房屋都给辽贼烧没了，好在这里有人收留，我丈夫投了军，爹在军营做铁匠，我帮忙出力洗涮缝补也有饭吃。”
慕容英脸上露出同情之色，道：“真难为你们了。”
*?*?*???*?*?*
很快就排到慕容英和张巧儿，发放馒头的军卒给她们每人两个馒头，慕容英一边走一边几口把馒头吃完，张巧儿带着慕容英走向西侧城门，她们走过几条街口看到西门城墙旁有一片大广场，场内东南侧用粗竹管密密麻麻连接了无数条引导水渠和出水口，地面也挖出一条条简易水渠，每个出水口旁摆放着小山般的各种军衣被单和棉布带，广场南侧则竖起数不清的高竹竿挂绳，挂满了刚洗完的衣物。
慕容英咋舌道：“这么多。”
张巧儿吃完馒头点头道：“听说这两天还有更多军队来这，到时每天还有更多衣物要洗。”
她四下望了眼拉着慕容英跑到一处出水口旁，那里只有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她们蹲着在洗衣服，张巧儿道：“小小姐姐，我带了个新姐姐来。”
慕容英有些吃惊地看着回过头的秦小小，秦小小此刻身穿粗布衣裤，长发胡乱地挽了个髻用条筷子插住，她双臂衣袖撩起双脚布鞋湿透，之前洗衣动作十分有力，和昨晚温柔轻缓的举止完全判若两人，如不是她容貌比其他女子秀美许多，单看背影和在场任何一个女子毫无分别。
秦小小看到慕容英站起身，奇道：“慕容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张巧儿笑道：“原来两位姐姐认识。”
慕容英嗯了声笑道：“我来帮忙。”
她撩起双臂衣袖从旁边一个竹筐中拿起件沾满泥土的军衣开始洗涮，手沾到水立刻感到刺骨的冰凉，张巧儿也加入其中。
见慕容英洗衣动作利索使用洗衣棒槌尤其有力，很快就洗完件军衣放在旁边另一个竹筐内，秦小小道：“慕容姐姐，你在家也做这些事吗？”
慕容英道：“是，我义父的衣物都是我洗的。”
秦小小道：“真是难得。”
她说完又开始继续拿了件军衣洗。
慕容英心中感动，道：“小小妹妹你才难得，昨晚那么晚那么累又吹了一夜冷风，今早还来帮忙做这些事。”
秦小小道：“你义父说得对，要打赢这场仗，每个人都得出力。”
张巧儿也洗完一件看向外面道：“不知那个混蛋今天还会不会再来。”
慕容英道：“谁？”
张巧儿道：“那个南啸天，他昨天一来这，小小姐姐就走了。”
慕容英皱眉道：“又是这家伙。”
她对秦小小道：“怎么没人管他？”
秦小小苦笑道：“他也没做什么犯王法的事，他家是这里最有钱的人家，他父亲南仁杰经常捐银捐粮，听说去年他们还捐过二十多匹战马，所以这里官府也让着他们家几分。”
慕容英道：“那也不能老是来欺负小小妹妹。”
秦小小神情有些黯然没有出声。
张巧儿道：“你们听说了吗？原来李继隆李太师昨天就已经到澶州城了。”
慕容英道：“大家都知道了？”
张巧儿道：“是啊，今早城里都在传，他们说李大帅手中有黄金锏和尚方宝剑，上能打昏君下能斩奸臣，昨天李太师一到就带大家打了场大胜仗，昨夜还射杀了契丹国一个大将，有人还说是射杀了他们主帅。”
秦小小拿起身边棒槌敲打着军衣，轻声道：“那真是太好了。”
慕容英又看了眼秦小小心中对她越发敬重，她突然想起什么，道：“昨晚冯延赞没和你说什么吧？”
秦小小轻声道：“没有——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慕容英摇头道：“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人冷冰冰不爱说话，我和他从京师一路赶来这，他一路上和我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不像——”
说到这她停住口脸上荡漾起一层淡淡笑意。
张巧儿抬头又看了眼附近，轻呼道：“他来了。”
慕容英随声看去张巧儿所看方向，见是南啸天又带着昨天那个随从在附近东张西望一路走来，今天他换了身青色锦衣头上还戴着挂有红缨球的银冠，手中拿着把折起的红檀木折扇。
慕容英道：“他来这做什么？”
秦小小脸上露出厌恶之色，道：“他是来看有没有颠沛流离的貌美少女，然后想办法弄到他府里。”
果然南啸天似乎看上不远处一个正在洗衣的白衣少女，少女身形瘦弱衣衫有些破旧，南啸天凑上去对少女嬉笑道：“小娘子，你是哪里人？”
白衣少女知此人不善扭转脸不理睬他。
南啸天在白衣少女身旁笑道：“小娘子如此美貌，何苦干这粗重活，要不来我们南家干活，保证小娘子能吃得好穿得好。”
白衣少女身旁一三十多岁粗布白衣女子站起身，她虽徐娘半老但还有几分姿色，冲南啸天怒道：“你在这胡乱说什么？离我们远点。”
南啸天神色微微一变，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道：“我是她娘。”
南啸天又笑道：“那要不大娘和小娘子一起来我家吧。”
白衣女子更是恼怒弯腰从身边拿起条洗衣棒槌打向南啸天，却被南啸天的随从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棒槌，随从手上一发力顿时将白衣女子推倒在地，白衣少女在旁惊呼声忙冲上来护住自己母亲。
慕容英忍不住刚想出声，秦小小抢先大声道：“南啸天，你住手。”
南啸天闻声看来见秦小小在也是一愣，又见秦小小今天身穿普通衣裙脸上不施半分脂粉，和他平时所见完全不同，他向秦小小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笑道：“原来小小姑娘也在这。”
秦小小面带怒容，道：“大家都在为打仗出力，你为什么还要来捣乱？”
南啸天像是并没有听到秦小小在说什么，他看着秦小小啧啧称赞，右手折扇轻轻敲在左手手掌，道：“想不到小小姑娘这般模样更好看。”
他见秦小小面色冰冷，又笑道：“这生气的模样也好看。”
秦小小冷哼声也不理睬他。
南啸天突然收起笑容，神情变得有几分阴沉道：“我听说昨晚秦小小姑娘去了北城，很晚才被一个青年将官送回来——”
慕容英在旁道：“那又如何？”
南啸天不看慕容英依然双目直盯盯看着秦小小，目光露出嫉妒恨意，神情也更加冰冷，道：“看你平时一副看不起有钱人样子，原来是喜欢那些做官的做武将的年轻人——这样就让你从了——”
秦小小叱道：“你别胡说！”
南啸天冷哼一声道：“我胡说？你可知道按大宋朝律法将官找妓女宿夜可是不小的罪，何况前面还在打仗，真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慕容英冷然道：“原来你也知律法。”
听慕容英语气不善南啸天这才看了眼慕容英，不觉又呆在当场，单论容貌慕容英已比秦小小更胜几分，而且慕容英金发蓝眼五官线条也比中原少女更为突出精致，身材比秦小小要高出半头姿态更显健美，南啸天见惯美貌女子但看到慕容英这样的还是有些惊奇。
这时跑来一个身上没有带武器的军卒，道：“出什么事了？”
张巧儿在旁有些害怕，看到来的军卒稍稍松口气道：“大勇，你来了。”
军卒正是刚投军的王大勇，他们新兵今早被派来在洗衣场值守。
张巧儿手指南啸天道：“他在捣乱。”
王大勇瞪了南啸天一眼，道：“你是谁？”
南啸天魂似乎还停留在慕容英身上，他不屑地看了眼王大勇，冷笑道：“哪来的新兵卒子多管闲事——这里这些送水的南方竹子，烧水的西边煤炭，还有穿的棉布和吃的面粉，有多少是我南家捐的，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王大勇道：“你说的我不知道，刘班头吩咐，谁在这捣乱就赶他走。”
见王大勇撩起衣袖摆出干架样子，南啸天呵呵笑道：“想打架吗？这城里兵虽然多，也不能欺负人啊。”
王大勇见南啸天一副无赖样子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做，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冷声道：“你在这闹什么？”
这次出声的是冯延赞，他和昨日带队入城时一般打扮，稍有些不同的是挂在马上弓箭此刻背后在身后，头上扎着白布巾没有戴头盔，俊朗脸庞不喜不忧，身上带着股年青人特有的锐气，一双眼睛精光闪动。
王大勇认出眼前青年校官就是昨天见到的强弓营头领，见他这般装扮又是羡慕又是激动，然后才想起刚学的军中礼仪，忙抱拳道：“将军，他在这捣乱。”
南啸天被冯延赞咄咄逼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只是他又看了眼秦小小脸上露出嫉恨神色怪笑道：“原来就是这位将官看上了小小姑娘——”
之前南啸天提及昨晚的事秦小小一直神色不变，但见冯延赞来到却不觉脸有些发红，看着冯延赞神情有些不自然。
南啸天看在眼里更是恼怒，他鼓起勇气向冯延赞处上前一步，森然道：“就是你昨晚带秦小小去了北城又把她送回来？”
冯延赞神情越发冷漠不发一言。
南啸天又在冯延赞身前横着走了一步，扬了扬手中折扇道：“看来你们之间还真有苟且之事。”
冯延赞冷声道：“谁告诉你昨晚小小姑娘去了北城？”
南啸天嘿然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夜把守城门的都看到，一大早就来告诉我们家，你想赖是抵赖不掉的——”
冯延赞轻轻点头突然一把抓住南啸天右臂膊，双臂轻展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已将南啸天整条右臂扭转，逼得南啸天身子半跪在地，南啸天身边随从迟疑了下不敢出手相救。
南啸天被冯延赞制住折扇扔在地上，他龇牙咧嘴大声嚎叫道：“你敢动我半根毫毛，回头我就去官府举报你——让你和秦小小这贱人都——”
他说到这冯延赞双手再度发力，顿时痛得南啸天哇哇乱叫，想骂人的话已一个字也说不出。
慕容英点头大声道：“对，就该这样。”
秦小小在旁神情变得有些凄楚，轻声道：“冯少将军，犯不着为他弄脏你的手。”
这边动静越闹越大不少洗衣女子都围过来看，她们互相说着什么，有人更对南啸天和秦小小指指点点，刘班头带着队十多个军卒穿过围观人群赶来，他所带军卒其中有些人手中拿着刀枪，还有些人和王大勇一样赤手空拳。
刘班头看到冯延赞抓得南啸天还在不住怪叫有些吃惊，他认识南啸天却并不认识冯延赞，犹豫了下抱拳向冯延赞行礼道：“请问这位少将军，是不是南家少爷得罪了你？”
宋军骑兵以背后战旗数量作为官职区分，四面为帅，三面为将，两面为校，一面为尉，战旗上还有纹线数量区别，其中像青龙白虎蓝鹰这样的精英军团骑兵起码是尉级以上的将官，而步兵或骑兵将官平时则以他们所戴腰带扣环图案区分，分别为狮形虎形鹰形和豹形，冯延赞是校官腰带有鹰形图案，故此刘班头能辨识出冯延赞身份。
冯延赞松开双手向前一推，南啸天摔倒在地脸撞在地上满是尘土，他头上银冠歪斜红缨折断，兀自不依不饶趴在地上喊道：“你夜宿官妓，还想杀人灭口，我要上官府告发你——”
他话音刚落听到有人淡淡道：“你要告发谁？”
说话的是李继隆，今天他换了身轻便戎装，内着褐色犀牛皮甲，外罩绣着银色白虎的青衣战袍，胸口束腰露出截亮银护心镜，头带紫金冠右肩更有折断尖角的犀牛角饰，脚下穿的厚底黑色牛皮战靴，腰佩银鞘短剑，在张环等武将簇拥下显得气势不凡。
刘班头见李继隆来到，他不认识李继隆也猜到对方身份，忙带着身边军卒跪倒在地，有些惶恐地道：“大帅，是小人无能，惊动大帅。”
张巧儿轻呼一声对秦小小道：“他——他就是李继隆大帅？”
秦小小轻声道：“是的。”
说着她也跟着跪倒在地，张巧儿忙拉着身旁还在发呆的王大勇一起跪倒，一时间洗衣场内他们所在处四周跪倒一大片人。
慕容英笑着来到李继隆身前道：“义父，你也来了？”
李继隆见慕容英双臂衣袖撩起身上沾湿小半，道：“你在帮洗军衣吗？”
慕容英道：“是。”
李继隆轻轻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慕容英一把拉起身边秦小小，道：“小小妹妹比我来得还要早。”
李继隆看向秦小小见秦小小脸上还有些倦容，他突然向秦小小微微躬身抱拳又向两侧众多洗衣女子转了半圈身子，道：“李继隆谢谢大家了。”
见李继隆向自己行礼秦小小吓得不知所措差点流下眼泪，其他在场之人也是心中一阵感动，随后李继隆站直身子回头对张环沉声道：“男儿在前浴血杀敌，女子在后洗衣做饭，决不能丝毫怠慢她们。”
张环抱拳躬身道：“是。”
南啸天爬起来本还想泼赖，见李继隆来到顿时不敢出声，又见李继隆向秦小小道谢更感慌张，他低下头不敢看李继隆却能感觉到李继隆正看着自己，心中忐忑像是打鼓般，耳边听到李继隆道：“昨夜是我请小小姑娘去北城的。”
听李继隆说是他昨晚找秦小小去澶州北城，南啸天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冯延赞抱拳道：“禀大帅，此人刚才说昨夜把守城门的军卒今早将末将送小小姑娘回城的事告诉了他们。”
李继隆哦了声神情变得凝重轻轻点头。
张环在旁忙躬身抱拳道：“大帅，末将治军不严，请大帅责罚。”
李继隆盯着南啸天，道：“将他拿下，问出是谁向他们父子通风报信，另外即刻派人看住南家，暂时不许任何人出入。”
张环道了声遵令，身边有卫士上前将南啸天抓住带走。
李继隆又环视了眼洗衣场，慨然道：“如此众志成城，这场仗我们一定能打赢。”
说到这他听到南边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渐渐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响亮，像有千军万马正在向澶州城靠近。
张环神情变得欢喜，道：“大帅，杨嗣老将军带博野军团到了。”
澶州北城还是像平时般悄然无声，但随着南城门打开发出声响，大量值夜守军整齐地从北城快速通过浮桥前往南城，南城同样有大量将士来北城轮换，上万人的脚步声发出响亮的声响。
在澶州北城东边有一套内外两层的小合院，合院里面是套大房，前门进来有南北两间小房，如今这套小合院就是李继隆在北城居住的帅府，李继隆住在里面大房，慕容住在外面南房。
天刚亮时慕容英被北城内传来的战鼓声和嘈杂脚步声吵醒，她穿上衣裙来到李继隆房间见房内空无一人，又跑出小合院大门见不少将官全身披挂在自己面前快步跑过，她知道这是李继隆在升帐点卯，所有将官必需在鼓声停止前赶到北城内校场集合，否则要受军法处置。
慕容英在门口站了会北城城中的鼓声渐渐停下，她看到冯延赞向自己走来，慕容英道：“你怎么还不去集合？”
冯延赞道：“我就是从大帅那来的。”
他来到慕容英身前拿出一支黑色铁木令牌，道：“大帅说你或许想去南城走走，让我给你拿支通行令牌。”
慕容英接过令牌笑道：“谢了。”
她见冯延赞转身就走，忙跟上两步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南城走走。”
冯延赞道：“我还得回去待命。”
慕容英道：“是不是今天要打仗？”
冯延赞道：“这个我不敢说，你可以自己问大帅。”
慕容英道：“你昨晚是不是也特别佩服我义父？”
冯延赞道：“大帅神机妙算，确实令人佩服。”
慕容英道：“可我一路上总觉得你不喜欢我义父。”
冯延赞板着脸道：“他是大帅，我是个小小校尉，只知道听令行事，说不上喜不喜欢。”
慕容英轻叹口气道：“这城里除了你，我都没一个人认识。”
冯延赞道：“你昨晚不是认识了秦小小姑娘吗？”
慕容英愣了愣道：“还真是。”
她又对冯延赞笑道：“我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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澶州北城看守城门的将士虽然都觉得慕容英相貌特别，但见她手中令牌也让她通过，慕容英来到澶州南城内见城里这个时候已非常忙碌，四周传来各种煮饭蒸面香味，也有各种金属敲打声和车轮声，她见路边有个馒头摊贩正摆出笼蒸好的白馒头不少人纷纷上去购买，她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才想起自己一文钱都没带出来，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馒头摊贩前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好像也没有钱，对中年摊贩嬉皮笑脸地道：“大叔，施舍个馒头吧，我好饿——”
中年摊贩没好气地道：“去去——小家伙，这里想吃白食可不行——”
他手指向南边道：“那里有不花钱的馒头，你只要肯出力，担粮搬物洗洗涮涮都有得吃。”
少年冲摊贩做了个鬼脸跑开一边，慕容英顺着摊贩手指方向走向南边，过了五六条街口，见招募新兵处另一侧果然有军卒在那派发馒头，他们派发的馒头没有刚才摊贩的那么白但也是热气腾腾，不少男男女女在那排着队领取馒头，领完后男女都自觉各自分开，男子走向南侧，女子走向西侧。
慕容英跟着队伍排在最后，见前面是个身穿打着补丁的粗布灰衣少女，慕容英道：“拿了馒头要去做啥？”
那少女是张巧儿，道：“帮忙洗衣服洗床被。”
慕容英笑道：“这我会。”
张巧儿有些奇怪地回过头，见慕容英相貌不觉心中奇怪，又见慕容英穿着虽然不算富贵但也整齐，长发梳理得十分整洁，不像自己头发蓬松杂乱，道：“姐姐是来帮忙的吧？”
慕容英道：“是。”
她又冲张巧儿笑道：“我还饿了，忘记带钱了。”
张巧儿道：“我们村庄和家里粮食房屋都给辽贼烧没了，好在这里有人收留，我丈夫投了军，爹在军营做铁匠，我帮忙出力洗涮缝补也有饭吃。”
慕容英脸上露出同情之色，道：“真难为你们了。”
*?*?*???*?*?*
很快就排到慕容英和张巧儿，发放馒头的军卒给她们每人两个馒头，慕容英一边走一边几口把馒头吃完，张巧儿带着慕容英走向西侧城门，她们走过几条街口看到西门城墙旁有一片大广场，场内东南侧用粗竹管密密麻麻连接了无数条引导水渠和出水口，地面也挖出一条条简易水渠，每个出水口旁摆放着小山般的各种军衣被单和棉布带，广场南侧则竖起数不清的高竹竿挂绳，挂满了刚洗完的衣物。
慕容英咋舌道：“这么多。”
张巧儿吃完馒头点头道：“听说这两天还有更多军队来这，到时每天还有更多衣物要洗。”
她四下望了眼拉着慕容英跑到一处出水口旁，那里只有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她们蹲着在洗衣服，张巧儿道：“小小姐姐，我带了个新姐姐来。”
慕容英有些吃惊地看着回过头的秦小小，秦小小此刻身穿粗布衣裤，长发胡乱地挽了个髻用条筷子插住，她双臂衣袖撩起双脚布鞋湿透，之前洗衣动作十分有力，和昨晚温柔轻缓的举止完全判若两人，如不是她容貌比其他女子秀美许多，单看背影和在场任何一个女子毫无分别。
秦小小看到慕容英站起身，奇道：“慕容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张巧儿笑道：“原来两位姐姐认识。”
慕容英嗯了声笑道：“我来帮忙。”
她撩起双臂衣袖从旁边一个竹筐中拿起件沾满泥土的军衣开始洗涮，手沾到水立刻感到刺骨的冰凉，张巧儿也加入其中。
见慕容英洗衣动作利索使用洗衣棒槌尤其有力，很快就洗完件军衣放在旁边另一个竹筐内，秦小小道：“慕容姐姐，你在家也做这些事吗？”
慕容英道：“是，我义父的衣物都是我洗的。”
秦小小道：“真是难得。”
她说完又开始继续拿了件军衣洗。
慕容英心中感动，道：“小小妹妹你才难得，昨晚那么晚那么累又吹了一夜冷风，今早还来帮忙做这些事。”
秦小小道：“你义父说得对，要打赢这场仗，每个人都得出力。”
张巧儿也洗完一件看向外面道：“不知那个混蛋今天还会不会再来。”
慕容英道：“谁？”
张巧儿道：“那个南啸天，他昨天一来这，小小姐姐就走了。”
慕容英皱眉道：“又是这家伙。”
她对秦小小道：“怎么没人管他？”
秦小小苦笑道：“他也没做什么犯王法的事，他家是这里最有钱的人家，他父亲南仁杰经常捐银捐粮，听说去年他们还捐过二十多匹战马，所以这里官府也让着他们家几分。”
慕容英道：“那也不能老是来欺负小小妹妹。”
秦小小神情有些黯然没有出声。
张巧儿道：“你们听说了吗？原来李继隆李太师昨天就已经到澶州城了。”
慕容英道：“大家都知道了？”
张巧儿道：“是啊，今早城里都在传，他们说李大帅手中有黄金锏和尚方宝剑，上能打昏君下能斩奸臣，昨天李太师一到就带大家打了场大胜仗，昨夜还射杀了契丹国一个大将，有人还说是射杀了他们主帅。”
秦小小拿起身边棒槌敲打着军衣，轻声道：“那真是太好了。”
慕容英又看了眼秦小小心中对她越发敬重，她突然想起什么，道：“昨晚冯延赞没和你说什么吧？”
秦小小轻声道：“没有——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慕容英摇头道：“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人冷冰冰不爱说话，我和他从京师一路赶来这，他一路上和我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不像——”
说到这她停住口脸上荡漾起一层淡淡笑意。
张巧儿抬头又看了眼附近，轻呼道：“他来了。”
慕容英随声看去张巧儿所看方向，见是南啸天又带着昨天那个随从在附近东张西望一路走来，今天他换了身青色锦衣头上还戴着挂有红缨球的银冠，手中拿着把折起的红檀木折扇。
慕容英道：“他来这做什么？”
秦小小脸上露出厌恶之色，道：“他是来看有没有颠沛流离的貌美少女，然后想办法弄到他府里。”
果然南啸天似乎看上不远处一个正在洗衣的白衣少女，少女身形瘦弱衣衫有些破旧，南啸天凑上去对少女嬉笑道：“小娘子，你是哪里人？”
白衣少女知此人不善扭转脸不理睬他。
南啸天在白衣少女身旁笑道：“小娘子如此美貌，何苦干这粗重活，要不来我们南家干活，保证小娘子能吃得好穿得好。”
白衣少女身旁一三十多岁粗布白衣女子站起身，她虽徐娘半老但还有几分姿色，冲南啸天怒道：“你在这胡乱说什么？离我们远点。”
南啸天神色微微一变，道：“你是谁？”
白衣女子道：“我是她娘。”
南啸天又笑道：“那要不大娘和小娘子一起来我家吧。”
白衣女子更是恼怒弯腰从身边拿起条洗衣棒槌打向南啸天，却被南啸天的随从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棒槌，随从手上一发力顿时将白衣女子推倒在地，白衣少女在旁惊呼声忙冲上来护住自己母亲。
慕容英忍不住刚想出声，秦小小抢先大声道：“南啸天，你住手。”
南啸天闻声看来见秦小小在也是一愣，又见秦小小今天身穿普通衣裙脸上不施半分脂粉，和他平时所见完全不同，他向秦小小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笑道：“原来小小姑娘也在这。”
秦小小面带怒容，道：“大家都在为打仗出力，你为什么还要来捣乱？”
南啸天像是并没有听到秦小小在说什么，他看着秦小小啧啧称赞，右手折扇轻轻敲在左手手掌，道：“想不到小小姑娘这般模样更好看。”
他见秦小小面色冰冷，又笑道：“这生气的模样也好看。”
秦小小冷哼声也不理睬他。
南啸天突然收起笑容，神情变得有几分阴沉道：“我听说昨晚秦小小姑娘去了北城，很晚才被一个青年将官送回来——”
慕容英在旁道：“那又如何？”
南啸天不看慕容英依然双目直盯盯看着秦小小，目光露出嫉妒恨意，神情也更加冰冷，道：“看你平时一副看不起有钱人样子，原来是喜欢那些做官的做武将的年轻人——这样就让你从了——”
秦小小叱道：“你别胡说！”
南啸天冷哼一声道：“我胡说？你可知道按大宋朝律法将官找妓女宿夜可是不小的罪，何况前面还在打仗，真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慕容英冷然道：“原来你也知律法。”
听慕容英语气不善南啸天这才看了眼慕容英，不觉又呆在当场，单论容貌慕容英已比秦小小更胜几分，而且慕容英金发蓝眼五官线条也比中原少女更为突出精致，身材比秦小小要高出半头姿态更显健美，南啸天见惯美貌女子但看到慕容英这样的还是有些惊奇。
这时跑来一个身上没有带武器的军卒，道：“出什么事了？”
张巧儿在旁有些害怕，看到来的军卒稍稍松口气道：“大勇，你来了。”
军卒正是刚投军的王大勇，他们新兵今早被派来在洗衣场值守。
张巧儿手指南啸天道：“他在捣乱。”
王大勇瞪了南啸天一眼，道：“你是谁？”
南啸天魂似乎还停留在慕容英身上，他不屑地看了眼王大勇，冷笑道：“哪来的新兵卒子多管闲事——这里这些送水的南方竹子，烧水的西边煤炭，还有穿的棉布和吃的面粉，有多少是我南家捐的，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王大勇道：“你说的我不知道，刘班头吩咐，谁在这捣乱就赶他走。”
见王大勇撩起衣袖摆出干架样子，南啸天呵呵笑道：“想打架吗？这城里兵虽然多，也不能欺负人啊。”
王大勇见南啸天一副无赖样子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做，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冷声道：“你在这闹什么？”
这次出声的是冯延赞，他和昨日带队入城时一般打扮，稍有些不同的是挂在马上弓箭此刻背后在身后，头上扎着白布巾没有戴头盔，俊朗脸庞不喜不忧，身上带着股年青人特有的锐气，一双眼睛精光闪动。
王大勇认出眼前青年校官就是昨天见到的强弓营头领，见他这般装扮又是羡慕又是激动，然后才想起刚学的军中礼仪，忙抱拳道：“将军，他在这捣乱。”
南啸天被冯延赞咄咄逼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只是他又看了眼秦小小脸上露出嫉恨神色怪笑道：“原来就是这位将官看上了小小姑娘——”
之前南啸天提及昨晚的事秦小小一直神色不变，但见冯延赞来到却不觉脸有些发红，看着冯延赞神情有些不自然。
南啸天看在眼里更是恼怒，他鼓起勇气向冯延赞处上前一步，森然道：“就是你昨晚带秦小小去了北城又把她送回来？”
冯延赞神情越发冷漠不发一言。
南啸天又在冯延赞身前横着走了一步，扬了扬手中折扇道：“看来你们之间还真有苟且之事。”
冯延赞冷声道：“谁告诉你昨晚小小姑娘去了北城？”
南啸天嘿然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夜把守城门的都看到，一大早就来告诉我们家，你想赖是抵赖不掉的——”
冯延赞轻轻点头突然一把抓住南啸天右臂膊，双臂轻展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已将南啸天整条右臂扭转，逼得南啸天身子半跪在地，南啸天身边随从迟疑了下不敢出手相救。
南啸天被冯延赞制住折扇扔在地上，他龇牙咧嘴大声嚎叫道：“你敢动我半根毫毛，回头我就去官府举报你——让你和秦小小这贱人都——”
他说到这冯延赞双手再度发力，顿时痛得南啸天哇哇乱叫，想骂人的话已一个字也说不出。
慕容英点头大声道：“对，就该这样。”
秦小小在旁神情变得有些凄楚，轻声道：“冯少将军，犯不着为他弄脏你的手。”
这边动静越闹越大不少洗衣女子都围过来看，她们互相说着什么，有人更对南啸天和秦小小指指点点，刘班头带着队十多个军卒穿过围观人群赶来，他所带军卒其中有些人手中拿着刀枪，还有些人和王大勇一样赤手空拳。
刘班头看到冯延赞抓得南啸天还在不住怪叫有些吃惊，他认识南啸天却并不认识冯延赞，犹豫了下抱拳向冯延赞行礼道：“请问这位少将军，是不是南家少爷得罪了你？”
宋军骑兵以背后战旗数量作为官职区分，四面为帅，三面为将，两面为校，一面为尉，战旗上还有纹线数量区别，其中像青龙白虎蓝鹰这样的精英军团骑兵起码是尉级以上的将官，而步兵或骑兵将官平时则以他们所戴腰带扣环图案区分，分别为狮形虎形鹰形和豹形，冯延赞是校官腰带有鹰形图案，故此刘班头能辨识出冯延赞身份。
冯延赞松开双手向前一推，南啸天摔倒在地脸撞在地上满是尘土，他头上银冠歪斜红缨折断，兀自不依不饶趴在地上喊道：“你夜宿官妓，还想杀人灭口，我要上官府告发你——”
他话音刚落听到有人淡淡道：“你要告发谁？”
说话的是李继隆，今天他换了身轻便戎装，内着褐色犀牛皮甲，外罩绣着银色白虎的青衣战袍，胸口束腰露出截亮银护心镜，头带紫金冠右肩更有折断尖角的犀牛角饰，脚下穿的厚底黑色牛皮战靴，腰佩银鞘短剑，在张环等武将簇拥下显得气势不凡。
刘班头见李继隆来到，他不认识李继隆也猜到对方身份，忙带着身边军卒跪倒在地，有些惶恐地道：“大帅，是小人无能，惊动大帅。”
张巧儿轻呼一声对秦小小道：“他——他就是李继隆大帅？”
秦小小轻声道：“是的。”
说着她也跟着跪倒在地，张巧儿忙拉着身旁还在发呆的王大勇一起跪倒，一时间洗衣场内他们所在处四周跪倒一大片人。
慕容英笑着来到李继隆身前道：“义父，你也来了？”
李继隆见慕容英双臂衣袖撩起身上沾湿小半，道：“你在帮洗军衣吗？”
慕容英道：“是。”
李继隆轻轻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慕容英一把拉起身边秦小小，道：“小小妹妹比我来得还要早。”
李继隆看向秦小小见秦小小脸上还有些倦容，他突然向秦小小微微躬身抱拳又向两侧众多洗衣女子转了半圈身子，道：“李继隆谢谢大家了。”
见李继隆向自己行礼秦小小吓得不知所措差点流下眼泪，其他在场之人也是心中一阵感动，随后李继隆站直身子回头对张环沉声道：“男儿在前浴血杀敌，女子在后洗衣做饭，决不能丝毫怠慢她们。”
张环抱拳躬身道：“是。”
南啸天爬起来本还想泼赖，见李继隆来到顿时不敢出声，又见李继隆向秦小小道谢更感慌张，他低下头不敢看李继隆却能感觉到李继隆正看着自己，心中忐忑像是打鼓般，耳边听到李继隆道：“昨夜是我请小小姑娘去北城的。”
听李继隆说是他昨晚找秦小小去澶州北城，南啸天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冯延赞抱拳道：“禀大帅，此人刚才说昨夜把守城门的军卒今早将末将送小小姑娘回城的事告诉了他们。”
李继隆哦了声神情变得凝重轻轻点头。
张环在旁忙躬身抱拳道：“大帅，末将治军不严，请大帅责罚。”
李继隆盯着南啸天，道：“将他拿下，问出是谁向他们父子通风报信，另外即刻派人看住南家，暂时不许任何人出入。”
张环道了声遵令，身边有卫士上前将南啸天抓住带走。
李继隆又环视了眼洗衣场，慨然道：“如此众志成城，这场仗我们一定能打赢。”
说到这他听到南边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渐渐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响亮，像有千军万马正在向澶州城靠近。
张环神情变得欢喜，道：“大帅，杨嗣老将军带博野军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