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隆韩德让 第20章 点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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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永和慕容英回到澶州南城，城中依旧人来人往看似热闹，杨宗永衣衫破烂身上带着血迹免不了一路引人注目，他们走到南城北门附近慕容英见路边有个小摊在卖冰糖葫芦，笑道：“我最喜欢这个了，我去买两串。”
杨宗永道：“快些。”
慕容英嗯了声走去卖冰糖葫芦小摊，杨宗永转眼看到南城北门处刘班头在那向自己招手连忙走过去，刘班头见杨宗永这副模样也吃惊不小，道：“杨少将军，你这是怎么啦？”
杨宗永道：“没什么。”
刘班头道：“大帅之前校场升帐点将已点了三卯，杨少将军还是快赶过去吧。”
杨宗永听到点卯全身一颤，神色顿时变得惶恐之极，他不等慕容英急忙发足跑过浮桥，看到澶州北城南城门下站立着个中年将领，中年将领浓眉凤目仪表堂堂两鬓美髯飘动下巴留有长须，身披银甲外罩蓝色战袍，虎头铜扣腰带佩长剑，看似威风凛凛满面怒容紧盯着杨宗永。
杨宗永看到中年将领更是惊慌，不等他出声中年武将手指向杨宗永厉声喝道：“将他拿下绑去校场辕门。”
中年武将身后跟随着四个身材魁梧的军汉，他们上前掏出绳索不由分说就将杨宗永五花大绑捆绑起来，杨宗永也丝毫不做抵抗任由他们捆绑，随后军汉像老鹰抓小鸡般将他推搡着带入澶州北城城门。
慕容英刚买完冰糖葫芦不见杨宗永，她赶紧来到浮桥上却看到杨宗永被绑着带进了澶州北城南门，吓得她扔掉手中冰糖葫芦冲过浮桥，大声道：“你们做什么？”
中年将领刚要离去闻声看向慕容英。
慕容英见他神色凶狠，怒道：“你为什么要抓宗永？”
听慕容英口中说出宗永二字，中年武将神色更寒冷，他强压怒火道：“你和他去哪了？做了些什么？”
慕容英也有些冒火，道：“我和他去哪做了什么关你什么事？”
中年武将冷哼一声转身就想走，慕容英上前一把扯向中年武将右肩，中年武将冷哼一声侧身伸手挡开，两人双臂相交中年武将身子摇晃了下退后一步才站稳，两边把守城门的军卒看到都发出声惊呼。
慕容英也感觉手臂发麻，她双拳左右连续打向中年武将面目，中年武将也是双拳连续横打在胸前硬接下慕容英的两拳，他们四臂两度相交彼此发出全力，这次却是慕容英被震得连退两步才站稳，附近守门军卒又都发出一声喝彩。
虽然慕容英知道对方非同一般，还是不服气叱喝道：“你倒真有两下子。”
中年武将心中也是吃惊重新打量了慕容英两眼，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英道：“你不给我说个明白，别想走。”
中年武将冷声道：“你就是李大帅收的鲜卑义女慕容英吧？”
慕容英道：“是又怎样。”
中年武将冷然道：“你在大帅府中长大，可知误了三卯该当何罪？”
慕容英心头一震顿觉全身冰冷，颤声道：“义父他——他升帐点卯了？”
中年武将哼了一声转身走进澶州北城。
*?*?*???*?*?*
澶州北城校场内将台上李继隆正坐中间帅椅，杨嗣、高琼带着援军数名将领在他左侧站立，张环则带着澶州驻军数名将领站在他右侧，所有武将全身披挂，台下数百名将官也是个个背插多面黄色青龙、青色白虎、白色蓝鹰、蓝色黑豹四色战旗，整整齐齐分成四块站成长方形阵，像是要出阵模样。
中年武将大步走上将台向李继隆躬身抱拳，道：“遂城招讨使杨延昭教子无方，现将逆子拿下绑在辕门，请大帅定夺。”
李继隆面色有些憔悴，淡然道：“带他进来。”
杨延昭转身冲辕门处大声道：“带他上来。”
两个军汉将绑缚着的杨宗永带上将台跪倒在地，杨宗永知道李继隆升帐点卯自己误了三卯是大罪，低头不敢出声。
李继隆轻轻点头看着杨宗永，道：“大敌当前，三军将士本该全力备战随时待命——你去哪了？”
杨宗永低声道：“出城了。”
李继隆道：“出城做什么？”
杨宗永没有出声。
李继隆又道：“听澶州南城守南门军士报来，说你出城抓奸细，可曾将奸细拿回？”
杨宗永低头道：“属下无能，让他逃走了。”
李继隆轻轻点头看向杨延昭。
杨延昭面色铁青对杨宗永，道：“谁能证明？”
杨宗永还是不敢抬头，道：“没人可以证明。”
这时校场辕门处传来一阵动静，很快一军卒快步跑上将台，他单膝跪地道：“有女子慕容英自称是大帅义女，说要进来说话。”
李继隆微一沉吟，道：“让她进来。”
很快慕容英跑到将台上跪倒在杨宗永身旁，道：“义父，都是我的错，要打要杀都算我头上。”
杨宗永稍稍抬起头偷看了慕容英一眼，急道：“和慕容姑娘没关系。”
李继隆也看着慕容英，淡然道：“你错在哪里？”
慕容英道：“我——”
她开口不知该怎么说，杨宗永在旁大声道：“大帅，是我无能让契丹国奸细逃出了城，又误了点卯，请大帅责罚。”
李继隆沉默片刻，道：“那奸细多大年龄？”
杨宗永道：“二十多岁。”
几乎同时慕容英道：“四十多岁——”
她开口就知自己说错话，心中更是惊慌忙低下头。
李继隆微微笑道：“二十多岁和四十多岁，这也看差了太多吧——”
他突然站起身厉声喝道：“还不说真话？”
杨宗永道：“小人说的句句是真话。”
李继隆走到慕容英身边，冷声道：“那就是你在说谎了？”
慕容英不敢出声身子也不停发出颤抖。
李继隆看向杨延昭，道：“杨宗永说他因出城抓奸细而误了点卯，可是无人能证明。”
慕容英抬头道：“我能证明。”
李继隆冷然道：“你刚才连奸细的年龄都说得和他不一致，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所说？”
慕容英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分辨。
李继隆转身看向杨嗣道：“既然杨宗永无法证明自己是出城抓奸细，那么杨老将军，误卯该当何罪？”
杨嗣迟疑了下，道：“误一卯杖二十，误二卯杖四十，误三卯——斩。”
他斩字出口杨延昭脸上抽搐了下，慕容英更是花容失色差点哭出声，校场中所有将官无不神情露出震惊之色。
慕容英颤声道：“不是这样的，是——”
她话音未落杨宗永抬起头大声道：“我杨宗永顶天立地说话算数，是我的罪我一人承担，慕容姑娘不要再说了。”
慕容英呆呆看着杨宗永忍不住掩面哭出声。
李继隆看向杨延昭，道：“杨将军怎么说？”
杨延昭也是说话声音微微颤抖，道：“逆子犯罪，罪当该斩。”
李继隆轻轻点头手持燕云剑目光扫了眼全场将官，朗声道：“军中无令不行，令不严不行，杨宗永有罪就当责罚——”
他目光带着威严紧盯着杨宗永，道：“本帅看在昨日他出阵击退辽国大将有功，就杖刑四十以示公允。”
杨延昭松了口气忙躬身抱拳，道：“谢大帅开恩。”
李继隆又对慕容英冷声道：“你来到军中胡言乱语，施鞭刑十数。”
杨宗永急道：“大帅，慕容姑娘的鞭刑小人愿替她受刑。”
慕容英摇头泣声道：“不，我不要他代我受刑。”
李继隆挥手道：“那就用刑。”
杨延昭躬身道：“末将请监刑。”
李继隆点头道：“准。”
两个军汉将杨宗永身上绑绳解开拖到将台下左侧按到在地，另有两个军汉也将慕容英拖到将台右侧跪倒在地，有人拿来两根木棍给他们分别咬住，慕容英满面泪痕看向杨宗永，见杨宗永正扭转脸看向自己冲自己微微一笑，慕容英忍不住也含泪笑了笑轻轻点头。
又有两个军汉各自手持条碗口粗的乌黑刑杖来到杨宗永身旁，另一军汉则拿着条皮鞭来到慕容英身后。
将台上杨延昭等施刑军汉站好位置，大声道：“一。”
他“一”字落地一军汉高举刑杖重重打在杨宗永背上，而另一军汉挥舞皮鞭也抽在慕容英背上，杨宗永全身一震四肢扭动了下，慕容英双手交差紧握身前，全身剧烈颤抖了下。
随着杨延昭“二”字出口，杨宗永和慕容英又各受了一记杖刑和鞭刑，他们身上衣裳虽然不单薄，但依然被打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额头大颗汗珠冒出，慕容英颤抖着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准备继续承受这剧烈痛楚。
李继隆静静地看着施刑，只是身边杨嗣和高琼都看到，每一次对杨宗永和慕容英行刑，李继隆身子都会极其轻微地发出一下颤抖，他们二人互相看了眼刚想站出来求情，听到台下有人大声道：“住手。”
声音出自青色白虎阵营中，冯延赞大步走出队列来到将台前，他看了眼左右受刑的杨宗永和慕容英，单膝跪地道：“大帅，此事完全罪在小人，和杨少将军和慕容姑娘无关。”
李继隆、杨延昭闻言都是一愣，高琼和杨嗣也是感到奇怪。
杨延昭回头看向李继隆，李继隆挥手道：“停。”
杨延昭道了声遵命退在一旁，施刑军汉也各自收起刑具退后两步。
慕容英睁开眼睛和杨宗永一同看向冯延赞，见冯延赞面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全身发出轻微的颤抖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
李继隆走到将台边道：“冯校尉，你说是你的罪？”
冯延赞道：“是。”
李继隆面色一沉，道：“说清楚。”
冯延赞吐出口气突然站起身面对面看向李继隆，神情和目光带着几分冷意，道：“小人有个亲兄弟遗失契丹国多年现在辽军任职，今早他来城中探望我，被杨少将军和慕容姑娘发现，他们追我兄弟出城打了一场，是我赶到放走了我兄弟，还让杨少将军和慕容姑娘替我保守秘密——罪在小人，大帅要打要杀小人绝无半句怨言，只求大帅放过杨少将军和慕容姑娘。”
听他这么说杨延昭、杨嗣、高琼和张环等无不变色面面相觑。
李继隆神情也一下变得苍白身子摇晃了下，高琼忙上前扶住他，过了会李继隆对将台下两边军汉道：“放开他们。”
对杨宗永和慕容英施刑的军汉两边退下，李继隆又对杨宗永、慕容英道：“你们两个上来说话。”
说完他轻轻推开高琼慢慢走回帅位坐下。
杨宗永、慕容英走上将台，他们互相看了眼来到李继隆身前跪倒在地。
李继隆看着慕容英，神情有些伤感，道：“是不是这样？”
慕容英身子还在因为背上疼痛不停发出颤抖，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流着眼泪，泣声道：“是。”
李继隆嘴角露出丝淡淡苦笑，他站起身解下披风替慕容英披在身后，轻声道：“傻孩子。”
慕容英再也忍不住哭出声，她强自想忍却不停发出呜咽声。
李继隆又看向杨宗永微微笑道：“有一双鹰的眼睛，有一身过硬本领，有一颗忠诚的心，有一股敢担当的勇气，一言承九鼎一诺值千金，这是静塞军每个将士必需要做到的——”
他看向杨延昭点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杨延昭也是含泪躬身抱拳道：“多谢大帅夸奖，可宗永他知情不报，也是罪责难逃。”
李继隆轻轻摆手又走到将台边看向冯延赞，道：“你父亲是冯继言，曾在我麾下任职。”
冯延赞双目已有泪光，道：“是。”
李继隆望向全军，道：“二十年多前我训练出一支精锐铁骑，就是如今由杨延昭将军统领的静塞军，那时冯继言将军在我麾下，恰逢耶律休哥举兵南下，我率军御敌却因指挥失当丢失了易州，那时静塞军大部分将士妻子儿女都在易州，我本来担心将静塞军将士无心再战，想将他们分散到其他各部，但好在我最终听从了袁继忠将军和冯继言将军建议，相信静塞军将士的忠诚和勇气——”
他右手握拳，道：“我们以寡敌众重创了耶律休哥重新夺回易州，可——”
说到这他脸上抽搐了下轻咳数声，轻轻摇头道：“冯继言将军那一仗身负重伤，而他在城里新孕四月的妻子也被辽军掳走，自此再无音讯。”
冯延赞听到这也是双目流下眼泪，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李继隆转身看向杨嗣、高琼、杨延昭等武将，肃然道：“让冯家兄弟离散二十年，如今要在疆场操戈为敌，是罪在我李继隆，该如何责罚？”
杨嗣含泪躬身，道：“疆场胜败常事生死难料，大帅无须过多自责。”
高琼也沉声道：“当年大帅重创辽军，令耶律休哥不敢小看我们，太宗皇帝原本要重赏大帅，大帅却因失守易州反请太宗皇帝降罪削职一品，当年的错已在当年罚了，大帅不必再因此内疚。”
张环大声道：“是啊，那场仗我也在，我们没人埋怨大帅。”
杨延昭轻轻点头叹了口气。
李继隆沉默片刻再度转身面向冯延赞，向冯延赞躬身抱拳到地，道：“我李继隆对不起你们母子，也对不起你们兄弟。”
冯延赞满面是泪一下跪倒在地，低头泣声道：“大帅——”
李继隆躬着身过了会才站直身子，他目光锐利望向全场，神情肃然道：“我等从军为将者，以保家卫国为己任，除了功名俸禄更重要的是保护家中妻儿老小不受伤害，我李继隆要你们勇敢，也要你们能活着回到家中，所以更要无时不刻保持警惕，随时能战，战则必胜！”
他必胜二字出口全场将官一同振臂高呼“必胜！”
杨宗永道：“快些。”
慕容英嗯了声走去卖冰糖葫芦小摊，杨宗永转眼看到南城北门处刘班头在那向自己招手连忙走过去，刘班头见杨宗永这副模样也吃惊不小，道：“杨少将军，你这是怎么啦？”
杨宗永道：“没什么。”
刘班头道：“大帅之前校场升帐点将已点了三卯，杨少将军还是快赶过去吧。”
杨宗永听到点卯全身一颤，神色顿时变得惶恐之极，他不等慕容英急忙发足跑过浮桥，看到澶州北城南城门下站立着个中年将领，中年将领浓眉凤目仪表堂堂两鬓美髯飘动下巴留有长须，身披银甲外罩蓝色战袍，虎头铜扣腰带佩长剑，看似威风凛凛满面怒容紧盯着杨宗永。
杨宗永看到中年将领更是惊慌，不等他出声中年武将手指向杨宗永厉声喝道：“将他拿下绑去校场辕门。”
中年武将身后跟随着四个身材魁梧的军汉，他们上前掏出绳索不由分说就将杨宗永五花大绑捆绑起来，杨宗永也丝毫不做抵抗任由他们捆绑，随后军汉像老鹰抓小鸡般将他推搡着带入澶州北城城门。
慕容英刚买完冰糖葫芦不见杨宗永，她赶紧来到浮桥上却看到杨宗永被绑着带进了澶州北城南门，吓得她扔掉手中冰糖葫芦冲过浮桥，大声道：“你们做什么？”
中年将领刚要离去闻声看向慕容英。
慕容英见他神色凶狠，怒道：“你为什么要抓宗永？”
听慕容英口中说出宗永二字，中年武将神色更寒冷，他强压怒火道：“你和他去哪了？做了些什么？”
慕容英也有些冒火，道：“我和他去哪做了什么关你什么事？”
中年武将冷哼一声转身就想走，慕容英上前一把扯向中年武将右肩，中年武将冷哼一声侧身伸手挡开，两人双臂相交中年武将身子摇晃了下退后一步才站稳，两边把守城门的军卒看到都发出声惊呼。
慕容英也感觉手臂发麻，她双拳左右连续打向中年武将面目，中年武将也是双拳连续横打在胸前硬接下慕容英的两拳，他们四臂两度相交彼此发出全力，这次却是慕容英被震得连退两步才站稳，附近守门军卒又都发出一声喝彩。
虽然慕容英知道对方非同一般，还是不服气叱喝道：“你倒真有两下子。”
中年武将心中也是吃惊重新打量了慕容英两眼，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容英道：“你不给我说个明白，别想走。”
中年武将冷声道：“你就是李大帅收的鲜卑义女慕容英吧？”
慕容英道：“是又怎样。”
中年武将冷然道：“你在大帅府中长大，可知误了三卯该当何罪？”
慕容英心头一震顿觉全身冰冷，颤声道：“义父他——他升帐点卯了？”
中年武将哼了一声转身走进澶州北城。
*?*?*???*?*?*
澶州北城校场内将台上李继隆正坐中间帅椅，杨嗣、高琼带着援军数名将领在他左侧站立，张环则带着澶州驻军数名将领站在他右侧，所有武将全身披挂，台下数百名将官也是个个背插多面黄色青龙、青色白虎、白色蓝鹰、蓝色黑豹四色战旗，整整齐齐分成四块站成长方形阵，像是要出阵模样。
中年武将大步走上将台向李继隆躬身抱拳，道：“遂城招讨使杨延昭教子无方，现将逆子拿下绑在辕门，请大帅定夺。”
李继隆面色有些憔悴，淡然道：“带他进来。”
杨延昭转身冲辕门处大声道：“带他上来。”
两个军汉将绑缚着的杨宗永带上将台跪倒在地，杨宗永知道李继隆升帐点卯自己误了三卯是大罪，低头不敢出声。
李继隆轻轻点头看着杨宗永，道：“大敌当前，三军将士本该全力备战随时待命——你去哪了？”
杨宗永低声道：“出城了。”
李继隆道：“出城做什么？”
杨宗永没有出声。
李继隆又道：“听澶州南城守南门军士报来，说你出城抓奸细，可曾将奸细拿回？”
杨宗永低头道：“属下无能，让他逃走了。”
李继隆轻轻点头看向杨延昭。
杨延昭面色铁青对杨宗永，道：“谁能证明？”
杨宗永还是不敢抬头，道：“没人可以证明。”
这时校场辕门处传来一阵动静，很快一军卒快步跑上将台，他单膝跪地道：“有女子慕容英自称是大帅义女，说要进来说话。”
李继隆微一沉吟，道：“让她进来。”
很快慕容英跑到将台上跪倒在杨宗永身旁，道：“义父，都是我的错，要打要杀都算我头上。”
杨宗永稍稍抬起头偷看了慕容英一眼，急道：“和慕容姑娘没关系。”
李继隆也看着慕容英，淡然道：“你错在哪里？”
慕容英道：“我——”
她开口不知该怎么说，杨宗永在旁大声道：“大帅，是我无能让契丹国奸细逃出了城，又误了点卯，请大帅责罚。”
李继隆沉默片刻，道：“那奸细多大年龄？”
杨宗永道：“二十多岁。”
几乎同时慕容英道：“四十多岁——”
她开口就知自己说错话，心中更是惊慌忙低下头。
李继隆微微笑道：“二十多岁和四十多岁，这也看差了太多吧——”
他突然站起身厉声喝道：“还不说真话？”
杨宗永道：“小人说的句句是真话。”
李继隆走到慕容英身边，冷声道：“那就是你在说谎了？”
慕容英不敢出声身子也不停发出颤抖。
李继隆看向杨延昭，道：“杨宗永说他因出城抓奸细而误了点卯，可是无人能证明。”
慕容英抬头道：“我能证明。”
李继隆冷然道：“你刚才连奸细的年龄都说得和他不一致，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所说？”
慕容英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分辨。
李继隆转身看向杨嗣道：“既然杨宗永无法证明自己是出城抓奸细，那么杨老将军，误卯该当何罪？”
杨嗣迟疑了下，道：“误一卯杖二十，误二卯杖四十，误三卯——斩。”
他斩字出口杨延昭脸上抽搐了下，慕容英更是花容失色差点哭出声，校场中所有将官无不神情露出震惊之色。
慕容英颤声道：“不是这样的，是——”
她话音未落杨宗永抬起头大声道：“我杨宗永顶天立地说话算数，是我的罪我一人承担，慕容姑娘不要再说了。”
慕容英呆呆看着杨宗永忍不住掩面哭出声。
李继隆看向杨延昭，道：“杨将军怎么说？”
杨延昭也是说话声音微微颤抖，道：“逆子犯罪，罪当该斩。”
李继隆轻轻点头手持燕云剑目光扫了眼全场将官，朗声道：“军中无令不行，令不严不行，杨宗永有罪就当责罚——”
他目光带着威严紧盯着杨宗永，道：“本帅看在昨日他出阵击退辽国大将有功，就杖刑四十以示公允。”
杨延昭松了口气忙躬身抱拳，道：“谢大帅开恩。”
李继隆又对慕容英冷声道：“你来到军中胡言乱语，施鞭刑十数。”
杨宗永急道：“大帅，慕容姑娘的鞭刑小人愿替她受刑。”
慕容英摇头泣声道：“不，我不要他代我受刑。”
李继隆挥手道：“那就用刑。”
杨延昭躬身道：“末将请监刑。”
李继隆点头道：“准。”
两个军汉将杨宗永身上绑绳解开拖到将台下左侧按到在地，另有两个军汉也将慕容英拖到将台右侧跪倒在地，有人拿来两根木棍给他们分别咬住，慕容英满面泪痕看向杨宗永，见杨宗永正扭转脸看向自己冲自己微微一笑，慕容英忍不住也含泪笑了笑轻轻点头。
又有两个军汉各自手持条碗口粗的乌黑刑杖来到杨宗永身旁，另一军汉则拿着条皮鞭来到慕容英身后。
将台上杨延昭等施刑军汉站好位置，大声道：“一。”
他“一”字落地一军汉高举刑杖重重打在杨宗永背上，而另一军汉挥舞皮鞭也抽在慕容英背上，杨宗永全身一震四肢扭动了下，慕容英双手交差紧握身前，全身剧烈颤抖了下。
随着杨延昭“二”字出口，杨宗永和慕容英又各受了一记杖刑和鞭刑，他们身上衣裳虽然不单薄，但依然被打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额头大颗汗珠冒出，慕容英颤抖着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准备继续承受这剧烈痛楚。
李继隆静静地看着施刑，只是身边杨嗣和高琼都看到，每一次对杨宗永和慕容英行刑，李继隆身子都会极其轻微地发出一下颤抖，他们二人互相看了眼刚想站出来求情，听到台下有人大声道：“住手。”
声音出自青色白虎阵营中，冯延赞大步走出队列来到将台前，他看了眼左右受刑的杨宗永和慕容英，单膝跪地道：“大帅，此事完全罪在小人，和杨少将军和慕容姑娘无关。”
李继隆、杨延昭闻言都是一愣，高琼和杨嗣也是感到奇怪。
杨延昭回头看向李继隆，李继隆挥手道：“停。”
杨延昭道了声遵命退在一旁，施刑军汉也各自收起刑具退后两步。
慕容英睁开眼睛和杨宗永一同看向冯延赞，见冯延赞面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全身发出轻微的颤抖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
李继隆走到将台边道：“冯校尉，你说是你的罪？”
冯延赞道：“是。”
李继隆面色一沉，道：“说清楚。”
冯延赞吐出口气突然站起身面对面看向李继隆，神情和目光带着几分冷意，道：“小人有个亲兄弟遗失契丹国多年现在辽军任职，今早他来城中探望我，被杨少将军和慕容姑娘发现，他们追我兄弟出城打了一场，是我赶到放走了我兄弟，还让杨少将军和慕容姑娘替我保守秘密——罪在小人，大帅要打要杀小人绝无半句怨言，只求大帅放过杨少将军和慕容姑娘。”
听他这么说杨延昭、杨嗣、高琼和张环等无不变色面面相觑。
李继隆神情也一下变得苍白身子摇晃了下，高琼忙上前扶住他，过了会李继隆对将台下两边军汉道：“放开他们。”
对杨宗永和慕容英施刑的军汉两边退下，李继隆又对杨宗永、慕容英道：“你们两个上来说话。”
说完他轻轻推开高琼慢慢走回帅位坐下。
杨宗永、慕容英走上将台，他们互相看了眼来到李继隆身前跪倒在地。
李继隆看着慕容英，神情有些伤感，道：“是不是这样？”
慕容英身子还在因为背上疼痛不停发出颤抖，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流着眼泪，泣声道：“是。”
李继隆嘴角露出丝淡淡苦笑，他站起身解下披风替慕容英披在身后，轻声道：“傻孩子。”
慕容英再也忍不住哭出声，她强自想忍却不停发出呜咽声。
李继隆又看向杨宗永微微笑道：“有一双鹰的眼睛，有一身过硬本领，有一颗忠诚的心，有一股敢担当的勇气，一言承九鼎一诺值千金，这是静塞军每个将士必需要做到的——”
他看向杨延昭点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杨延昭也是含泪躬身抱拳道：“多谢大帅夸奖，可宗永他知情不报，也是罪责难逃。”
李继隆轻轻摆手又走到将台边看向冯延赞，道：“你父亲是冯继言，曾在我麾下任职。”
冯延赞双目已有泪光，道：“是。”
李继隆望向全军，道：“二十年多前我训练出一支精锐铁骑，就是如今由杨延昭将军统领的静塞军，那时冯继言将军在我麾下，恰逢耶律休哥举兵南下，我率军御敌却因指挥失当丢失了易州，那时静塞军大部分将士妻子儿女都在易州，我本来担心将静塞军将士无心再战，想将他们分散到其他各部，但好在我最终听从了袁继忠将军和冯继言将军建议，相信静塞军将士的忠诚和勇气——”
他右手握拳，道：“我们以寡敌众重创了耶律休哥重新夺回易州，可——”
说到这他脸上抽搐了下轻咳数声，轻轻摇头道：“冯继言将军那一仗身负重伤，而他在城里新孕四月的妻子也被辽军掳走，自此再无音讯。”
冯延赞听到这也是双目流下眼泪，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李继隆转身看向杨嗣、高琼、杨延昭等武将，肃然道：“让冯家兄弟离散二十年，如今要在疆场操戈为敌，是罪在我李继隆，该如何责罚？”
杨嗣含泪躬身，道：“疆场胜败常事生死难料，大帅无须过多自责。”
高琼也沉声道：“当年大帅重创辽军，令耶律休哥不敢小看我们，太宗皇帝原本要重赏大帅，大帅却因失守易州反请太宗皇帝降罪削职一品，当年的错已在当年罚了，大帅不必再因此内疚。”
张环大声道：“是啊，那场仗我也在，我们没人埋怨大帅。”
杨延昭轻轻点头叹了口气。
李继隆沉默片刻再度转身面向冯延赞，向冯延赞躬身抱拳到地，道：“我李继隆对不起你们母子，也对不起你们兄弟。”
冯延赞满面是泪一下跪倒在地，低头泣声道：“大帅——”
李继隆躬着身过了会才站直身子，他目光锐利望向全场，神情肃然道：“我等从军为将者，以保家卫国为己任，除了功名俸禄更重要的是保护家中妻儿老小不受伤害，我李继隆要你们勇敢，也要你们能活着回到家中，所以更要无时不刻保持警惕，随时能战，战则必胜！”
他必胜二字出口全场将官一同振臂高呼“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