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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香乱 第345章 意未已:回乡

    火山的热需要冰来灭,冰被火点燃,化成了水。

    冰是顽强的,成水之后又迅速地凝结成冰,包裹住火山。

    火山全力地用热量炙烤着冰,冰山裂开,一串长长的火苗钻入裂缝之中,不断地往深处窜动,要将冰融化。

    一时间,天摇地动,冰与火剧烈地碰撞,纠缠,搏斗,晶莹透亮的冰,映着耀眼灼热的火。

    炽烈的岩浆喷涌而出,火山在一阵轰隆声与颤动中渐渐平息,坚硬的冰山化成一汪清水,一切静止,大地恢复了平静,只有鸟儿啾啾鸣叫之声,在耳边,又来自远方。

    萧毅勉强睁眼,迷糊之中,看到面前雪白的肩膀上有两个黑色的字,他想看清楚,但眼皮发沉,一个弹指间,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木屋之外,一位身形矮小、穿着彩裙的“女孩”对着走出木屋的黑衣女子道:“真的不需要将关于你的记忆给他?”

    女子粉脸透着一抹红晕,胸脯微微起伏,眼波似水,她咬着朱唇沉思片刻,摇头道:“暂时不要,他不记得我是好事。”

    “可是,如果没有你,是不完整的。”

    黑衣女子点头:“我知道,我说是暂时,他现在记起的事太多了,让他缓缓。”

    她朝女孩走去:“你快进去,完事之后赶紧叫上其他人,我们还有要事要办。”

    ……

    清瑶屋中,罗军跪在地上。

    他已经跪了一个时辰,清瑶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地发愣。

    如何解释这一切?

    罗军认为这就是一场阴谋,萧毅绝对不可能是承琪。

    清瑶想的是,如果真有人能把承琪的记忆放进萧毅的脑中,这个人是谁?他怎么知道那么多她和承琪之间的事?这世上除了承琪本人,还会有谁?

    他为何要这么做?她又该如何应对?

    “他一定还活着。”清瑶终于说了一句话,罗军抬头望她:“太后,不可能是萧毅。”

    “即使不是他,承琪也活着。”清瑶站起身,“你起来,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一个长相像承琪,脑里装着承琪过去的人,这个人在我身边,不会没有意图。”

    罗军起身,他声音颤抖:“卑职认同太后的看法,绝不会这么简单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不如静观其变,事情一件一件处理。我倒也想瞧瞧,那背后的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她顿了一下:“萧毅说端王颈上有痣,如果是真的,那么你们救的端王会是谁?”

    罗军答道:“县衙已经将昨晚的院子封了,找到了铁笼子,其他没有任何发现。”

    “你那天听到的是鹰爷的儿子说鹰爷去了贵州?”

    “是,卑职在梁上听得真切。”

    “找到萧毅,既然有人让我们觉得他是承琪,那他就是承琪。”清瑶取下头上的簪子,拿在手里转动着。

    “你再派人去盯紧端王,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她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眼光透出无比的坚毅。

    承琪,如果一切都是你的安排,那么,你想通过萧毅告诉我什么?

    约莫两个多时辰后,有人在街上发现了萧毅。

    他神情恍惚,目光游离,走路跌撞不稳,撞了好几个摊位,被人扯住要赔,陈亮则正带人在街上寻找,见有人吵闹,上前将他拉住。

    回到住处,清瑶给他把脉之后,神色微变,取了银针在他的手腕、前胸后背、头部扎了几个穴位,从穴位处涌出一丝暗黑色的血。

    周全看了面色发白:“这是怎么了?”

    “中了毒。”清瑶捻着银针,观察着萧毅的脸色。

    “什么毒啊?为什么要给他下毒?”周全都快哭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短短的几天之内,他的好友就遭遇了这么多磨难。

    “一种很严重的……”清瑶皱起了眉,她已经发现了萧毅脉象的混乱,这种毒应该毒性很强,但他此刻明显是余毒未清,谁给他下了毒,谁又替他解了毒?

    萧毅的脑海里,涌现出无数张脸,不停地在他面前闪过,他们有的冲他笑,有的对他哭,还有的嘶喊着求饶,有的则是目光凶狠,一脸狰狞。

    大汗淋漓地醒来,看见的是周全焦急的目光,听到的是他同样焦急的声音:“萧毅,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周全,你是叫周全?”他确认着。

    “是啊,我是你的朋友,我叫周全。今年的生日酒,我俩还没喝呢。”周全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得让他感到了疼痛。

    萧毅问:“我是在哪里?”

    周全望着一下四周,对他说:“姚公子的人在街上发现了你把你带回来了,姚公子说你中了很厉害的毒,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记得什么?”

    记得什么?

    萧毅呆呆地望着周全,在他的记忆中,他已经分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或者说,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

    他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周全道:“萧毅,一定是有人要害你。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出那个害你的人,把他剁碎了喂狗。”

    萧毅坐起来,见是在自己和周全的屋中,起身朝桌前走去,抓起水壶往嘴里灌。

    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水顺着嘴角流到颈中,他呛得大声咳嗽,呛出了眼泪。

    周全望见他满是泪水的眼睛,听到他下定决心说的话:“周全,我们回龙门镇去吧。”

    他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说去哪就去哪里,我听你的。”

    萧毅反握住他的手道:“回龙门镇,哪怕只做个小伙计,我也不想和他们在一起了。”

    “好,我们立刻就走。”周全转身收拾东西。

    两个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几件替换衣服,他塞进包袱,打好结背在身上,掉转身子对萧毅说:“走吧。”

    萧毅抓起桌上的剑,却又有些迟疑:“我们欠着他们的银子。”

    周全道:“还管这些干嘛?跟他们出来,就没安生过,你都受了多少罪了?”

    出了屋,四下无人,两人到前院牵了马,一言不发,驱马往龙门镇的方向驰去。

    三天的路程,两人马不停蹄地赶路,只想离清瑶他们远一些,离这一切纷乱远一些。

    路上并没有发生异常,只是在夜晚休息时,萧毅依然做着奇怪的梦。

    他梦见黑暗的地牢,梦见耀眼的舞台,梦见刀与剑,梦见鲜血,也梦见美酒与佳肴。

    高大巍峨的宫殿,歌舞热闹的青楼,明艳动人的女子,神情肃然的卫士,他在人群中穿梭,走过无数条街巷,每一个人都唤着“琪三公子”,他看到清瑶一次又一次向他走近,又转身离去。

    每一次的醒来,都是梦见了雪白的肩膀,上面两个模糊的字,他想努力看清楚,却总是像鸟儿般飞起远去。

    睁开眼来,每次都是周全的大鼻子和关心的眼睛。

    他抚着萧毅潮湿的额头咬牙切齿:“等我抓到那个人,把他剁碎。”

    “过些日子,大概就会消失的。”萧毅喃喃自语,他既然无法控制梦境的到来,又如何能控制梦境的消失?

    三天之后,他们回到了龙门镇。

    镇的入口处,有一座三间四柱五楼的大牌坊,题着“龙门镇”三个大字,据说是太祖皇帝当年在这里行军驻营时亲笔所书。

    望着这座熟悉的牌坊,萧毅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里,好像他的家一样,离开了仅仅十来天,却像离开了十年之久。

    他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突然间身子一震,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浮了上来,他奇怪地望着牌坊后面的街市。

    街道仍是街道,但似乎不太一样。

    周全道:“去喝陈家婆婆的豆花吧,我好馋啊。”

    萧毅点头道:“我也想吃。不过,周全,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周全牵着马,望着大牌坊:“这牌坊是不是没洗啊,有些脏哦。”

    “不是,你看看街。”萧毅指着街道。

    街两边的店铺都开了门,有吆喝声,也有人们嬉笑玩闹的声音。一群孩子在追逐打闹,街两边的树绿了,店铺门前的花也红了。

    “没啥奇怪啊。”周全摸着脑袋,望了萧毅一眼:“咋啦?”

    萧毅不再说话,只是牵马举步往镇上走去。

    刚到镇口,周全也叫了起来:“不对,我记得这镇最外头是刘二麻子家的烧饼铺,怎么没了?”

    的确,别说没有烧饼铺,也没刘二麻子。

    他们面前的是一家当铺,一块大大的“当”字招牌在风中摇曳。

    当铺门前的大木板上写着当铺“四不当”名言:“神袍戏服不当;旗罗伞扇不当;皮货无袱不当;低潮首饰不当。”

    周全摸着鼻子,满脸疑惑:“我们才离开几天,麻子的烧饼铺就改头换面了?”

    萧毅望着眼前的铺子,那铺子的招牌老旧,木板上的字也暗淡,不似新开的店,他转过头往另一边望去,原来是一家卖牛肉的铺子,如今成了一家布料店。

    布料店的门前挂着七块彩色的三角形布片,用一根彩绳穿着,门前站着一个穿着七色彩衣的中年女子,她正倚着门,嗑着瓜子,冲走过的行人叫道:“新进了一批料子,来瞧瞧呗。”

    周全呆呆地望着她:“这怎么像青楼女子啊?”

    萧毅低声问他:“你是不是也记得这原来是卖牛肉的?”

    周全点头:“是啊,店里的牛肉不新鲜,卖得还贼贵。”

    萧毅猛地翻身上马朝镇内冲去,周全大叫着:“等等我。”他跃了两次才上了马,紧紧跟上。

    街道还是那个街道,但两旁的店铺完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