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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爱在春暖花开 第九章 入学前的事

    ?    考试只花一天时间,早上两场,下午两场,总共四门科目。下午最后一门结束前半个小时,洛川就兴冲冲从考场里跑出来,一见到我就咧开嘴笑着:“noproblem!”随后怕我不懂又翻译了一遍:“完全没问题,题目太简单了,我刷刷几下就写完了,剩下就只等着公布名次了。走,我们找小敏去。”

    小敏的考场在二楼,我们刚跑到楼梯口,就被巡视的老师给撵回去,他让我们去楼外等,于是我们只好悻悻地走到教学楼前的草地上,那天天气正好,白色的云层遮挡住火热的太阳,我们躺在草地上看着柔软的天,时有几个等待的家长在我们边上走来走去,接着一些考生也陆续从考场中走出来,父母们有的摸着孩子的头问他们考得怎么样,有的怪责孩子那么早就出来,并递上一瓶已经拧开的饮料,他们并排走着,吱吱喳喳地问这问那,学校也渐渐熙攘起来,洛川闭上眼等待时间的流逝,他似乎挺享受此刻的时光。

    “你的爸妈呢?我一直没见过,只知道你住在爷爷奶奶家。他们出去工作了吗?”我拣了个话题聊着。

    洛川依旧闭着眼,嘴角咧着,说:“他们呀,不在了。一直以来我都住在爷爷奶奶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让我住了。”静默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看着白蒙蒙的天,说:“好久以前的事了,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丢下我妈跟别的女人走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听人说在广州看见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妈在我四岁的时候,是一个早上,很冷的冬天,她买完菜经过一座桥,那座桥你去过,就是我家不远处的那座桥,当时她就从那座桥上跳下去了。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想必我妈当时一定冷死了。”

    “抱歉。”我硬生生地说着,心里十分惊讶。

    “没什么。这些都是听我奶奶说的,每次她说起这件事时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怪自己生养了个不孝子,家门不幸什么的。管他呢,反正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一点感觉也没有,家里没有他们两人的照片,所以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对我而言,父母这两个字不过仅仅只是两个字而已,与我没有多大关系。我有一个很好的爷爷和一个很好的奶奶,还有小敏,我很感恩。”他说着,脑袋转向我这边,原先枕着的右手腾出来拍了拍我的胳膊,笑道,“怎么样,我说这话的时候很帅吧。”

    我打从心底觉得这时候的洛川很帅,这种豁达的心态令我觉得很是敬佩,假如换作我经历这一切的话,我相信自己无法如他一般坚强,我甚至不知道能否有个安身之所,兴许流浪街头也不一定。

    之后我们随随便便地聊着,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们才起身向教学楼走去,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小敏的身影,她探头探脑的模样着实可爱,一下子也从熙攘的人群中找到了我们,她向我们大力地挥挥手,随后迎着我们,像一只轻快的小鸟般飞来。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洛川你考的怎么样呀?”离的老远,她就开始叫嚷着,声音由远及近,像一辆渐渐驶来的火车。

    洛川再次伸出了大拇指,操着一口中国南方口音的英语,说:“noproblem。走着,爷今儿个带你俩开荤。”

    说是开荤,其实也不过是去老街吃吃路边摊的小吃,像是牛肉碎,油炸串串,都是五毛钱一份,经济实惠,但是非常好吃,那时候的小敏很爱吃这个,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她吃的再多也不见长痘痘。每次吃完一串后,她的嘴角总要留下一大滩的汁液,因此洛川总是随身携带着一包面巾纸,随时准备为她擦拭。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们一直逛到傍晚,临近晚饭时间,洛川招呼我们去他家吃饭:“奶奶做了南瓜面团,叫我喊你们一起去吃。”

    “我还得回家汇报情况,不然我妈肯定又得念叨了。”小敏说,“你去吧,卫东。”

    “我是没问题,最近食量大,吃完奶奶的南瓜面团,我还可以回家再多吃两碗饭。”

    小敏格格地笑着,突然,她警惕地看着我,不一会儿,她问洛川:“你有没有发觉卫东长高了?”

    洛川听后仔细打量着我:“有吗?我没发觉。”

    “肯定有的,长高了,比第一次见面时高了许多。”小敏好像发现新大陆,高兴地看着我,说着,她伸出手来摸着我的头开玩笑道,“快高长大,快高长大,以后就可以罩着我们了。是吧,洛川?等我们变成老爷爷老奶奶后卫东就可以照顾我们了吧。”

    “我又不是你们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寂寞,我不确定这股寂寞源自小敏的哪句话哪个字,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股寂寞跟小敏有关。我看着眼前的小敏,她笑得越是灿烂,我心底的寂寞感便愈加深沉。我变得无法呼吸,推开小敏的手,说,“讨厌,被女人摸了头,以后会交不到好运的。”

    小敏笑得更花枝乱颤。

    我们将小敏送回家,随后又一起回到洛川家,经过那座桥时我想起了洛川今天说的话,我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提着菜篮从这座桥上跳下去,河面瞬间炸开一朵灿烂的水花。我们在桥上见到爷爷。他正坐在桥沿上摇着蒲扇,桥边是一颗大榕树,枝叶茂盛,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爷爷睁着眼看向西边的晚霞,似乎在思考什么,眼皮半天也不见眨动,我俩喊了几声他才听见,回过神来看见是我们,才咧嘴笑着:“你们呀,怎么才回来呀?考得怎么样阿川?”

    洛川大大咧咧地说道:“好着呢!考个前十名给你看看。”

    “前十名算什么,第一名才叫本事。”爷爷用蒲扇拍了拍洛川的脑袋,说,“快去吃饭吧,奶奶等着你们。阿东你也吃多点。”

    洛川的奶奶正坐在门前,戴着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老花眼镜,缓慢而仔细地织着毛衣,老花眼镜的一支镜架曾被折弯过,被爷爷用蛮力硬生生地扳回来,奶奶每次戴眼镜时总要小心翼翼,以免不小心再次掰弯而断掉。她远远看见我们就站起身朝我们招手,扯着嗓子喊道:“怎么才回来呀?”

    奶奶领着我们进屋,她径直走向灶台,锅里的南瓜面团正冒着阵阵热气,她可劲地舀了两大碗给我们,我们边吃着,奶奶边坐我们身边不住问着:“怎么样,好吃吗?多吃点阿东,锅里还有。”

    其实我们哪还吃的下,但是为了不枉费奶奶的热情,我只好一个劲的点头,扒着碗里的南瓜面团。

    奶奶慈爱地望着我们,她摸着我的头,一遍一遍的,她的手粗糙,但是令我感觉温暖。西边的天仍旧亮堂堂的,光线却射不进来,屋里屋外好像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屋里黯淡得只能略微看见人的轮廓。奶奶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问:“怎么了奶奶,干嘛叹气呀?”

    洛川也接口说道:“对呀,你不是常说,叹气容易叫人老的快吗。”

    奶奶笑道:“奶奶的确老了。阿东,你跟阿川是好朋友对吗?”

    ...

    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以后你们会互相帮助吧,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是好朋友。”

    我说:“当然。”

    洛川拍了我的脑门,说:“卫东是我小弟,我是他大哥,只有我帮他的份,他哪有机会帮助我。”

    奶奶拍了拍洛川的脑门,算是为我报仇了。随后又叫我们多吃些,不够还有。接着起又去门口坐着,迎着夕阳,继续织着毛衣,那是给洛川冬天时穿的,奶奶说,她老了,织的慢,直到冬天到来才能刚好完成。爷爷则一整晚都坐在石桥上,看着西边的天。

    那件毛衣,她再也没有机会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