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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潮 第39章 三千年后的相遇

    真的有人啊!可是怎么像在那块石头里呢?

    他再次化神凝形,想一探究竟,但那个轻柔的声音却没有再次出现,就连那丝温柔的气息也消失不见了。

    他觉得那人的气息没有任何恶意,对他的到来,好像也十分好奇。

    但是瞬间全部消失,或说是隐匿了起来,他想是不是自己一时紧张,散掉了神识化出的形体,让对方心生了戒备呢?

    如果那人是在石头中,应该像紫羽的洞府,有一个进出的门。

    但他围着巨石游了两圈,哪里见到门的影子?那巨石不知在这里沉睡了多少年,和湖底连成了一体,从正面看,像是从地下出生来的一个蛋。

    难道那人不在石头中?又会在哪儿呢?是自觉的幻觉吗?

    方凌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只好收回神识。

    夜风带来阵阵寒意,他点燃一堆篝火,干柴被火苗舔舐着,“噼啪”作响,不时炸出火星,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飞舞在黑夜中的火星很快就把他带进了睡梦中。

    梦中,他不停地奔跑,前后都是怪兽,一次次地从一个高处掉落到另一个高处,最后他掉进一间充满温柔气息的屋中,困乏地睡去。

    朦胧中,他感觉到被人审视,一只纤柔的手掌落到他的胸前,他仿佛得到了一种解脱,身心极为舒畅,彻底沉睡过去。

    他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没有阳光的天空和昨天一样,碧蓝如洗,他分辨不出是清晨还是中午。

    他似乎忘记了昨天在湖底所遇,在湖畔选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从山上砍来树木,比着月漓江边的那间竹舍搭建。

    这里没有竹子,但其它树木种类繁多,他利用法则之力,轻易就备齐了所需木料,挪移到湖边,不到两天就把屋舍搭建了起来。

    这期间,他参照昼夜的时间,把星时盘也校正好了,不管怎么说他在这里有了时间。

    他没有往远地方走,只围着湖转悠。

    不仅是因为不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乱闯乱撞,也因为他确实不知该往何处去。

    即便出去了,又能如何呢?他没有远大的志向,当把屋舍建好时,他甚至认为自己会在这里终老一生。

    朱洪鼎对他的托付,他自然没有忘,朱锦泰兄弟俩,去了风落原,有落风谷罩着,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在这里既然不能入世,朱洪鼎交给他的那个什么神典,自然不会有任何风险的,这也算是一种保全,不负重托啦!

    若说不甘心的,那就是舍命相护的万老伯了。

    他确定以前从未见过他,他究竟是谁呢?一身不俗的修为不在朱洪鼎之下,却隐在月漓江边甘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船夫,舍命相护于他,能说与他毫无渊源吗?会不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呢?

    直到今天,他才想到这层关系。

    他似乎忘记了湖底的那块巨石,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那种嗡鸣声再次出现,,他怀中的那本书也随之轻轻颤动,虽然仍是几息之间的短暂。

    正是因为这种短暂,两者遥相呼应,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他跳入湖中,用水行法则在水中辟出一个空间,神识外放凝成一条鱼儿,一前一后游向湖底深处,像上次一样,来到那块梭形巨石前。

    神识化成的鱼儿在他身上游进游出,他有意这样,是为了彰显自己全无戒备之心,以弥补上次的过失。

    可能是感受到他的诚意,那个温柔的气息很快就出现了,围绕着他,审视着他。

    那一瞬间,方凌觉得这种审视有些熟悉。

    “小孩,你来自哪里啊?”清悠的声音来自巨石之中。

    “东神州,月漓江畔。”

    “东神州?”

    “噢,我是从一个崖上掉到无渊之地的,又从上面的无渊之地掉落到这里的。”

    “无渊之地?”

    对方的口气带着疑问却没有惊讶,说明她对东神州和无渊之地一无所知。

    她似乎并不真正在意方凌来自什么地方,方凌的回答显得没有任何意义。

    方凌觉得好像遇到了第二个紫羽,不同的是,石头里面是个女子。

    心中不免疑惑,难道这里仍是无渊之地?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有山有水,处处充满生机,难道说自己获得天大机缘,有幸跨过那道无渊之门?

    按照紫羽的说法,那道门,唯有混元境的创世大能方能跨过的啊?

    这怎么可能呢?他既没有超越凡间五境之上的修为,也没有经历什么炼狱啊!

    紫羽说的也未必都是正确的吧,当初他制作星时盘,紫羽不是说他不可能弄出来吗?

    方凌有些失望,对方连无渊之地都不知道,难道她生来就在石头里?

    他记得典籍中有过记载,盘古开天的太古时期,天降神火与神石,给这座大陆带来了生命之花,由此缔造了这凡世间的万物。

    由此推论,她既然身在石中,是为石质之人,也并不稀奇,那梭形巨石还真是从天而落的了。

    “小孩,上次来的也是你吗?”

    相比之前的问话,她对这个问题显得更认真更有兴趣。

    方凌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手一挥,那条神念凝化成形的鱼儿就托在了掌心,说道:“是啊,它是我的一缕神念所化。”

    那女子闻言,啧啧称奇。“小孩,你能过来一些吗?”

    那女子的声音十分轻柔,带着喜悦。

    方凌忽然意识到,他自始至终没见到说话的人,他听到的,是源自于自己“识海”里的。

    但他没有迟疑,靠近那块梭形巨石,那种温暖的气息又浓厚了一些。

    “叫我方凌好了。”

    方凌觉得自己不能算是小孩了,总被人这样叫来叫去的,感觉有点难为情。

    “可是我怎么看不到你呢?上次,就没有找到进去的门啊!你从哪儿出来的呢?”

    “我若能出来,我们还能在这里相遇吗?”

    方凌这个时候,想到的仍是典籍中对天降神火与神石的记载,认为她本生在石中,为石质之人,出不来,很正常啊!就像他生在凡间而不能超脱凡界一样。

    一花一世界,她存在于石中,是一个属于她生命的世界,就如同他存在的那个世界。

    不能因为他没有看到或感知到的,就否定他所不知道的存在。

    想想那些存于世间的典籍道藏,不仅是记录与传承,另一层意义,不正是揭示未知吗?

    毕竟,人相对于世界,是微不足道的,如沧海一粟,看到的,知道的,总是十分有限的。

    “我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她语气听着是一种喜悦,却分明带有一丝惆怅。

    山野湖泊本是幽辟之地,这里又是湖底深处,难有人迹也属正常。

    他是跨界掉落到此地,又寻到此处的湖底,算来也是独一无二的了。

    现在的方凌,看待任何事情都能淡然处之,即便是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传说中的神仙,他也不会意外。

    生为石人,却又幽居这方空间,想到那份孤寂,方凌心中一阵唏嘘,心中不免生出同情。

    “你们的时间是如何计算的呢?”那女子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啊,不过曾听人说过,凡间一天四万三千二百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噢,这样啊!如果按你们的时间计算,那我在这里大约将近三千年了。”

    她的声音听着十分年轻,却活了三千年的岁月,仅岁数而言,那可是比肩朱家老祖的存在,人家称他为小孩,实不为过。

    凡间人族的的寿命,普通人也就百年左右,凡人修真者,一境也不过增一甲寿元,即便破虚境,人存世间也不过千年岁月。

    可是在凡间,能跨五境至破虚的毕竟少之又少。

    但想到神兽族,轻轻松就能活过几千年,还有那些树木,上万年的也稀松平常,他就释然了。

    他几乎就把她当成了一棵会说话的树,任日月轮转,岁月流逝,一生只站在一个地方,照样欣欣向荣,释放生命的静寞与坚韧,直至繁叶落尽,化为枯木。

    又有谁见过树木不甘寂寞而到处乱窜的呢?

    “我睡得太久,刚醒来,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了。”

    方凌本以为她说的睡得太久,多则不过三五天而已,即便是从上次他来到这里算起,一直沉睡至现在,那也不过半个月左右。

    却听她说道:“我在这里沉睡了二千多年,以前的事情遗忘了许多,我要慢慢找回来的。”

    一睡千年,这远超出方凌所能理解的范畴,她言语之中透着淡淡的悲伤,似乎曾经遭遇了某种意外。

    “我有些累了,以后你能常来这里,陪我说说话吗?”

    有人说话、聊天,自然是好的。

    湖外那方天地,生机盎然,自有风景,但这半个月以来,从不见人迹兽踪,没有一点人间的烟火气息。

    闲的时候,他把逮来的鱼养在山岩凿出来的水槽中,和它们对视,看它们吐水泡儿。

    每当明月初升的时候,他会想念月漓江畔的炊烟与远歌。

    方凌没有多想,连连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