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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陂 第13章 少年笑江山

    于是,这段时间,宫里的歌舞教坊热闹了起来,说是新皇封了个刘才人,让她负责筹备新皇登基大典后的歌舞表演。

    可是,宫里的人就奇了怪了,你排练歌舞不是应该吹吹打打的,丝竹声绕耳吗?怎么,教坊里传出来的声音是:战鼓阵阵,似乎还在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

    这些话自然传到了新皇李畅风的耳朵里,李畅风听了灰鹫的汇报,扶了扶额:不会,这个假刘云舒也是个能搞事情的吧?朕让你排歌舞,你都给朕练起兵来了?

    呵!你最好别给朕弄出什么乱子!

    五月初五,新皇登基,改国号为“楚”,帝号“庄”。

    登基大典完毕,新皇在皇宫的“夕照台”大宴群臣,听说晚宴开始之前,云妃娘娘还贴心地安排了庆祝的歌舞。

    这“夕照台”本是宫中搭建的戏台子。戏台在皇宫的最西边,是宫墙边最高的楼台,观戏台正对着西方,坐在观戏台上除了能观戏,还能看到最美的日落,所以得名“夕照”。

    此刻,“夕照台”的戏楼上,后半个台子都被红色的帷幕遮挡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前面半个台子,也是空空如也。

    戏台下方,乐器倒是已经布置妥当,乐师也已一一就位了。

    等新皇与宾客们纷纷落座,陪伴在新皇身侧的云妃便示意:歌舞可以开始了。

    “当”!

    由一声清亮的编钟声起头,缥缈的箫声由远及近,零零落落的琵琶协奏声中,一个少年清澈的声音唱起:

    “萧瑟风中忆当初,露华浓拨云见雾;轻寒雨里望前路,暮色沉不知归途。”

    琵琶声骤然放大,如大雨瓢泼,将乐曲的节奏加快:

    “一朝起,旧梦落血,惹半生倾覆,不觉命数凄楚;苍茫间,正邪殊途,举杯将曲赋,潇洒未至陌路。”

    戏台上,出现一个白袍银甲的少年,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看不见真容,手中持一杆红缨银枪,与紧追着他上台的十多个黑衣人展开了“搏杀”……

    “风阵阵,挽狂澜,江湖纷争如荼,且将前尘罔顾”:白袍少年银枪舞动,“挑落”了那些黑衣人手中无刃的尖刀。

    “一声声,义于心,少年血性如故,笛声悠悠长诉。”

    黑衣人“落败”,退下了戏台,另一边却又涌上来,一众手持长棍的白衣军士。此番却不是与银甲的少年“打斗”,而是跟着他手中飞舞的银枪,一起舞起了棍操,似是武却是舞!

    “无边落木依黄土,鸿声过 长歌当哭”:当乐曲重又变缓,银甲的少年手持银枪,又开始了独舞。

    “往事如烟弭作古,将进酒,一壶入腹”:银甲的少年一手背负银枪,一手对着主座上的李畅风做了一个敬酒的手势,然后又手执“空杯”,“一饮而尽”。

    那少年嘴角轻扬,肆意潇洒!

    李畅风的心意外地突了突:这个人,会是那个前朝宠妃刘云舒?

    “论正恶,人言可怖,字句皆刻骨,草木风月为卒:命途中,自有因果,但入世沉浮,何论岁月荣辱。”

    “风阵阵,挽狂澜……”

    重新进入副歌部分,少年带领着白衣军士又开始了“棍舞”,只是到了最后那句:“笛声悠悠长诉!”

    银甲少年挥舞的长枪突然脱手,掷向台下,众人都是一惊,还以为那少年是不小心,出了意外。

    李畅风却看见了那少年嘴角扬起的志在必得的笑容:得意、轻狂、带着一丝邪魅却莫名的~明媚动人。

    (李畅风:牙真白!徐曼舒:当然,整过了,现代医美牛批!

    溚溚每次看花游,都会被她们的牙闪到噢!)

    悠扬的笛声响起那一刻,众人的目光正好随着那长枪银光的落地,银枪直直地插入地面,旁边,有一个青衫人戴着一个青玉面具,手持一杆青玉笛,将“笛声悠悠长诉”!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那少年是故意掷枪的,只为引他们去看那吹笛人。

    趁着众人被玉笛独奏吸引目光的间隙,银甲的少年已经走入了戏台深处的帷幕中。

    “咚”!“咚”!“咚”!

    雄壮的鼓声响起,低诉的笛声黯然退逝,遮住半副戏台的红幕顷刻落下,里面是一排:一大、八小,九台大鼓!

    银甲的少年,披上了一件猩红的披风,擂动了正中间最大的那面战鼓。

    他的旁边各有四名男子,跟着少年的鼓点,一起敲响身前的战鼓。只是,他们的是横鼓,人是站定了在那里边打鼓,边用威武的男声,齐声唱道:“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

    而银甲少年的鼓,是竖鼓,他的敲鼓,左敲右击,身形蹁跹,更是一种舞蹈。

    “大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戏台上,从左右两边分别涌入了四个红衣舞女,手中牵起红绸翻动,犹如血海滔滔,伴随着那战鼓阵阵,激起在场所有人心中的豪情万丈!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原来歌舞还可以是如此的英气勃发,给人以激奋上进的鼓动,唤起心中热血的情怀!

    “……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这句唱罢,鼓声骤停,红绸一翻,除了那领舞的少年,其他人都被覆在了红绸下面,整个“夕照台”一瞬间,便定格在了这一幕:

    银甲的少年,屹立在红海中央,不知是地上那一片血色的波涛,还是天边那一抹如血的残阳,或是他身上那一件猩红的披风,为银甲的少年渲染上了火焰般的光芒,让他格外的耀眼夺目!

    这一幕,看得李畅风都眯了眯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正勾起极为愉悦的弧度。

    坐在他身旁的云妃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也微微一笑:她倒真的是能歌善舞,这两首歌,她居然想得到可以这么凑到一起!

    转而,云妃心里叹了口气:哎!希望这不会打乱历史,不过,反正历代曲谱这种东西都是留存最少的,只要我下令不准这曲子流传出去,应该没大碍吧……

    云妃见李畅风还沉浸在刚才的歌舞中,顿了一顿,笑着轻唤了一声:“皇上?”

    李畅风恍若未闻,仍然痴痴地望着那一抹艳红的“夕照”。

    云妃的笑意更浓,加大了点声音,又唤了一声:“皇上!”

    “嗯?”李畅风这才回神,不解看向她,眼中还有一点被打扰的不快。

    云妃抿了抿唇,微笑着问道:“皇上,对这歌舞可否满意?”

    李畅风更加不悦地看她: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李畅风点了点头,故意淡淡道:“嗯,不错!”

    云妃心中微晒:装!明明喜欢得很!刚才你盯着她的那样子,哪里还需要扮一个好色的昏君,根本就是了!

    云妃好像笑得更开心了:“那臣妾就替刘才人向皇上讨赏了。”

    李畅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人还站在台上,是在等着他发话呢,他不说“好”,人都不敢下台。

    李畅风忙道:“好,赏!都有赏!”

    旁边负责宣旨的太监立刻高声宣布:“陛下有赏!”

    台上的银甲少年远远地听见了,立刻单膝跪地,向新皇行了个军士之礼,声音清脆:“多谢皇上!”

    这才率众舞者退场。

    李畅风想了想,低声对身边的灰鹫吩咐:“去!将那位领舞者留下,晚宴之后,朕要见他。”

    李畅风不太相信那戴着面具领舞的银甲少年会是那位刘才人,那个假的刘云舒,所以,让灰鹫去把人留下,想确认身份。

    云妃听见了,忍不住想:留下她,晚宴后召见?真是看上她了,不想让她只是扮宠妃,而是要真宠了?不过,这都与我无关,哦,我还是可以吃瓜的。

    呵呵,结果,瓜没吃成,差点吃瓜烙!

    ……

    晚宴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身穿银甲的少年刚回到教坊,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灰鹫带到了御书房外,候了差不多这整一个时辰。

    也许是站得太久了,刚才又是舞枪又是擂鼓,也耗费了不少力气,一改刚才在台上的风采,见到新皇,这银甲的少年立刻颤颤巍巍地跪下磕头行礼:“拜、拜见皇上!”

    连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

    李畅风不由得皱了皱眉,看见他仍然戴着那个面具,冷声地命令:“摘下面具、抬起头来!”

    果然,不是那个假冒的刘云舒!

    虽然也是个女子,但这女子生得天生媚骨,柳眉细眼,琼鼻娇唇,倒也是一副好模样,尤其她此刻,目中那带着点惊恐、委屈,似不甘、但不敢怨的泪光。

    真是眉目留情处,天然有风流。

    李畅风依然心有疑惑:这女子倒是一副惹人疼爱的模样!这眼神,是怪朕让你等得久了?可是,刚才台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真的会是她扮的?

    李畅风淡淡地问道:“刚才那歌舞,可有名字?”

    那女子回应了浅浅一笑,轻声地答:“少年笑江山!”

    好名字!

    听到这名字,李畅风不由得会心一笑,还笑着亲自将人给扶了起来。

    对方这一站直,李畅风的眉头却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身高,好像不太对吧?但刚才离得远,也不一定……

    李畅风想了想,以命令的口吻对那女子说道:“给朕笑一个!”

    那女子怔了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是卖笑出身?

    但皇上的吩咐怎能不遵呢?

    那女子给了李畅风展示了一个标准的:嫣然一笑,果然是卖笑出身,专业的,说笑就笑。

    李畅风眉头紧皱,声音更冷:“朕要那种露齿的大笑。”

    那女子又是一怔,尴尬地,笑而露齿,露出一口小米黄牙!

    李畅风胸中一股闷火直冲上头:刘云舒!

    一把将那女子推开,李畅风大声命令灰鹫:“去,把那刘才人给朕押来!”

    ……

    刘才人还没有自己的宫殿啊,这段时间,刘才人不在教坊,就是在徐云妃的朝阳宫。

    所以,灰鹫先去了教坊,没找到人,又去了朝阳宫,也没找到人,因而惊动了云妃。

    云妃听到下边汇报:皇上派人到处在找刘才人。

    云妃一惊:不会是那个女人跑了吧?难怪她原先不肯自己上场,要训练一个舞女出来,若不是那舞女临场时怯场,上不了台……

    现在,她把那个舞女留下来领赏,自己却不见了踪影,那~肯定是跑路了呀!这宫中宴席是严进宽出,何况,她请了一批外援,还是我同意的,还给了他们进出宫门的令牌!我这……

    云妃正想着,自己该怎么向皇帝交代。就听外面来传,皇帝召见。

    云妃叹了口气:哎!放着宫里的荣华富贵不享,你跑出去干嘛?乖乖地做个宠妃,不好吗?这下,肯定把李畅风惹毛了呀,这人的脾气,哎!

    云妃赶忙跟着传话的人去了御书房,就看见李畅风铁青着脸坐在那里,地上一个身穿银甲的女子匍匐着瑟瑟发抖。

    云妃:这!

    李畅风冷冷道:“你做的好事!”

    云妃想了想:本想说,要不陛下就收了这个女子,反正假冒宠妃嘛,谁不行,一想,不对啊,必须是刘云舒啊!而且,以李畅风的性格,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给他换个人,他就这么认了,绝对不可能。哄,自己肯定是哄不了这个男人的。

    云妃只能低头认罪:“皇上,放心,这件事交给臣妾来处理,臣妾一定把那刘才人找回来。”

    “呵!”李畅风冷哼一声:“把人找回来就够了吗?朕将这后宫交给你,你就打理成这样,让那些外面的伶人舞姬随意出入宫禁,还拐带了宫中嫔妃?你一句将人找回来,就了事了?给朕好好地想想,如何把这宫门看紧了!”

    云妃来之前,李畅风已经让紫鸢过来回过话了,知道了那刘才人因为宫中舞姬虽多,但会舞的男子却太少,提出要请外边的人来帮忙。云妃就答应了,请来的人呢,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倌馆“杨柳岸”的乐师和小倌。

    因为打仗吗,“杨柳岸”生意惨淡,都快经营不下去了,这又是皇家的邀请,自然都是全力以赴地来了。

    这曲呢,是刘才人想出来的,跟“杨柳岸”的头牌小倌柳岸一起排的,就是刚才那个吹笛的乐师;舞呢,大部分是刘才人编的,也有曾经的京城第一舞姬曲云烟的协助,就是现在跪在地上的这位。

    李畅风想:刘云舒啊,你是被你那个冒牌货耍得团团转啊,她这一手,是早想好了要脱身啊!她想让我将错就错,用这个什么曲云烟来当宠妃,门都没有!看到她那一口牙,我就……

    总之,刘云舒,你惹出的乱子,你来解决!

    所以,甩下这几句话,李畅风便拂袖而去。

    留下那位云妃娘娘直叹气:哎!毕竟是现代人,你还真是能干!我不是都答应了你,事后会送你出宫的嘛!现在,你给我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让我怎么办?

    嗯?李畅风刚才那话的意思,哦~我懂了!

    当晚,全城宵禁。

    第二天,出城门的人都要严查,理由是有宫妃携私出逃。

    宫内更是连着几天都翻了个遍,处置了好多宫人。

    本来也是,前朝宫里头,人那么多,新帝登基后其实没什么钱,养不起!正好,趁机清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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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畅风:我这个帝号如何?庄重又庄严!

    徐曼舒:知道了,不就是你爱装嘛!

    李畅风:我哪里装了?

    徐曼舒:没装吗?明明是你对我见色起意,却要假装是我主动勾引的你,真是又立又当!

    李畅风:又立又当?什么意思?

    徐曼舒:呵呵,自己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