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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神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院中有活水

    程煜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约莫半两的样子,扔给了那人。

    “穷家富路,以后别再帮人做这种保不齐会把自己搭进去的事情了。”

    慌忙接过银子,看着程煜转身就走的背影,那人脸上显出懊恼之色,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财迷了心窍去做那种事情。他这次着急赶路,却又手头拮据,是因为家里来信,说老母病重,让他赶回去保不齐还能再见老母最后一面。他这些年在京城一家徽州人开的店铺里当二掌柜,本就是想有朝一日升了掌柜就能把老母接到身边,可现在,赶回去见老母最后一面的途中,却差点儿惹上牢狱之灾。

    “多谢。”

    也知道程煜不差这点儿钱,此人虽然受之有愧,但却知道,有了这些银子,路上就能快一些,早一日见到老母还能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也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程煜的名字,以期后报了。

    是以,他冲着程煜的背影高喊了一声,程煜干脆是半点都没有停留,也未有任何表示,只是走回到翠玉小馆之中。

    那人终于将银子揣进怀中,转身也准备离去,他没看见的是,程煜走到翠玉小馆门口时,苗小乙早已在门内恭候多时。

    程煜临出门前,叫来龟奴吩咐的就是这件事,让他去后院把苗小乙叫到门口来,原本没想到那人会跟自己说这么多,想要让苗小乙跟着那人看看究竟是什么来路。而现在虽然那人看上去说的并不是谎言,但证实一下总归是好的。

    “刚才那人看见了?跟上去,小心着点儿,别被发现了,他身后保不齐也有尾巴。”

    程煜简单吩咐一句,苗小乙立刻除了翠玉小馆,脚步不停,只是四下略微打量一番,就远远的坠在了那人的身后。

    回到翠玉小馆的前厅,程煜照例冲所有人拱了拱手,随后来到虞兄面前,小声道:“适才多谢虞兄帮衬。”

    虞兄面有愧色,道:“我就说了一句话,也尽是大实话,没想到还被人指摘,最后还把你拖进去了,你还谢我,岂不是要我颜面扫地?”

    “一码归一码,你帮我讲话是情分,那人是受人之托过来捣乱的,只是恰好被他寻到了气口。”

    虞兄一愣,道:“受人之托?可是程……不对,是翠玉姑娘得罪了什么人?”

    程煜笑了笑,说:“也未必就是得罪了人,这年头,同行是冤家,谁知道什么人做了这种下作的事。不跟你韶了,我里头还有朋友在,先进去了,下次再叙。”

    虞兄拱手:“你忙你忙。”

    程煜回到后院,里边一男三女浑不知情,只是觉得程煜这趟恭出的时间有些长,而且不知为何苗小乙也被喊了出去。

    但是显然,赵半甯是有所察觉的。

    小翠见程煜回来,急忙起身扶着他重新落座,又为他换了一杯热酒,娇声道:“大官人为何去了如此之久,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程煜摆摆手,喝了杯中酒:“这杯酒当我自罚的。适才方便完了,听到前院人声鼎沸,听到其中有个熟人的声音,就想着去前厅打个招呼。没想到遇到个来捣乱的……”

    翠玉一听,立刻放下了筷子:“捣乱的?什么人?这帮家伙怎么没一个懂事的,前厅有人捣乱竟然无人进来禀告。”

    说罢翠玉就要站起来去找那些龟奴的麻烦。

    程煜忙道:“翠玉姑娘不要着急,小事而已,是我让他们不要过来惊扰你和我赵兄饮酒的。我已经解决了,顺便让小乙跟着那人,看看究竟是什么来路。”

    “肯定是附近那几家小馆找来的人,看我们院子生意好,嫉妒了呗。”小翠心直口快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同行倾轧上。

    小玉也是忿忿不平的,都觉得是其他勾栏找来的人。

    “倒也未必,那人不是本地人,若是其他小馆找来惹事的,总归不过是本地的一些地痞无赖,看到我早就缩脖子溜之大吉了,又怎么可能继续闹下去。小翠,小玉,你们俩这是对我这个捕头的深刻质疑啊。”

    翠玉此刻脸上又重新浮现了笑容,既然程煜说是解决了,自然就无需担心,而且程煜说的对,若并非本地人,那么自然大概率就不是其他勾栏找来的人。

    翠玉自问不会得罪什么人,只要不是同行,一切就都好办,若是同行,这事儿一次不成就会再来,倒是要小心应对。

    “你们这俩嘴上没个把门的丫头,瞎讲八道的,这塔城县,哪个以此为生的地痞无赖敢不给程大官人面子?还不赶紧自罚三杯赔罪?”

    小翠和小玉吐吐舌头,正想给自己倒酒,程煜却拦住了她们。

    “罚酒就不用了,回头小玉你伺候我那小兄弟的时候多卖卖力气就行了。再说了,这酒也挺贵的。”

    一句话,屋里三个女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回到了之前的轻松。

    过了会儿,龟奴来请,表示前厅坐满了,要让翠玉去应酬几句。翠玉今晚注定是已经留好客了,但前边的那些客人,总不能说连翠玉的面都见不着,那也太敷衍了,会让那些捧场之人寒心。

    翠玉告罪起身,带着小翠和小玉款款而去。

    等龟奴关好门,赵半甯夹了块牛肉,这才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是下午那俩卖艺的,找了个途径塔城的行脚之人,见他囊中羞涩便许以数百文钱,让他来这里捣乱,说的是乱子越大越好。我琢磨着,他们下午来这里假装要卖艺,只是托词,目的是这院中的某个人,又或者某样东西。确认了那人或那件东西就在院中,便匆匆离去,连费用都没要。晚上找人来捣乱,大概是想让后院的人都去前头安抚,他们便可进院来偷。只是乱子没闹起来,后院又从无人离开,想必那两个人是不会来了。我刚才与他谈了几句,将利害关系相陈,那人也将来龙去脉告知于我。另外,我还是着了苗小乙跟着适才捣乱的人,若是他说的是实话,此刻也就该在大车店睡下了。可若是谎言,总要与他同伙碰头。究竟如何,待小乙回来一问便知。”

    赵半甯咀嚼完毕,咽下口中的肉,又喝了一杯酒:“你要找戏班的人,这俩人也算是个小型的戏班,他们偏又与这翠玉小馆不清不楚,会不会是这翠玉姑娘有什么问题?”

    “应该不至于吧,翠玉姑娘若是有问题,他们跟翠玉已经见过了,他们之间的交谈,完全可以由翠玉支开所有人,也不会惹人怀疑。”

    赵半甯摸了摸颌下的胡须,点点头道:“倒也有理。那么就是寻物了?可又是什么物件,他们都已经进过后院了,却拿不走,非要找人来捣乱,试图趁乱取之呢?”

    “也未必一定就是取物,或许是翠玉以外的其他什么人,而那人并不远跟他们有过多的瓜葛,是以见到了他们,却并未理睬。又或者那人的身份不方便跟这俩人接触,没有理由,这才要上演晚上这一出。当然,取物也有可能,那么就说明此物颇有些体积或者份量,当着人的面,他们拿了必然会被人当贼,闹起来就麻烦了,所以试图让前厅乱起来,所有人都去了前厅,后院无人,这东西也便可以被拿走了。”

    “你说如果是人的话,也可能是那人不愿意与那二人接触,那么,这个人也不能把翠玉排除在外吧?”

    程煜摇摇头,说:“非也非也,即便是这样的情况,翠玉依旧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她不同意,那俩人都进不了院子,而即便进来了,翠玉姑娘看到他们,也满可以直接把他们打发走。翠玉姑娘无论是否愿意接触这二人,主动权都在她自己手里。”

    “有理有理……程头儿啊,你这分析的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只做一个小小的快手太可惜了,你这当个锦衣卫都绰绰有余。要不要我找人使使劲,把你归到锦衣卫衙门里去啊?”

    “那倒不必了,我若有这种想法,捐一个小旗总是没问题的,还有什么必要从校尉做起呢?我之所以做这个捕快,完全是因为我那位大哥的关系,我怕他行差踏错,是以在他出门躲避之后,就进了县衙。若是他在外头真的犯了事,我也好第一时间知道。现在是县尊老爷即将卸任,县丞又要派去邻县任职,我想等他们离开塔城,我也就辞去这份公差了。我就安安分分的当个富家翁不好么?当然,前提是把这次那两条人命案给破了。”

    赵半甯笑了笑,说:“倒也是,我大明如今宦官当道,虽还未曾干政,但上下官员皆在东西二厂淫威之下人人自危,为朝廷效力根本是一句空话。”

    程煜大惊,这些话,他一个不属于这个空间的人说说也就罢了,赵半甯好歹是朝廷的武将,敢说出这些,看来是真把程煜当自己人了。

    “老赵你这话容易灭九族啊,况且,你这岂不是把自己也放了进去?”

    赵半甯苦笑了两声,道:“可不是正在窠中么?否则以我和老张的本事,又岂会甘愿在这里做个屯田军?往日的战场殊荣,只怕此生是不会再有了。东西厂那些探子再如何,面对我们这些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也总要忌惮几分。我和老张到了这把年纪,也唯有一个夙愿,让当年被我们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兄弟们平安一生,也便罢了。算了算了,风花雪月的,不说这些。”

    程煜端起酒杯,端端正正的敬了赵半甯一杯酒。

    他刚才这番话,看似极简单,但其实是把多少人一生的命运都牵挂在自己的肩头之上了。这种人,无论如何都值得程煜认认真真的尊敬一番的。

    两人吃了几杯酒,赵半甯也基本将一盆软兜吃了个七七八八,放下筷子,说:“只是这两个家伙,奇形怪状的,又怎么会将什么重要物什放在这翠玉小馆当中?某觉得,总还是寻人多一些。”

    程煜也放下筷子,说:“也有道理,但缺少线索,无法判断。老赵你吃的差不多了吧?跟我到院中走走?”

    赵半甯知道程煜这是想看看院子里有没有什么遭人觊觎之物,反正现在美人儿都还在前厅,便陪着程煜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就是普通的院子,假山,水池,做了个小桥,脚下是活水……

    程煜觉得有些奇怪,这院子里哪来的活水?又不是现代社会,电力驱动,在自家的院子里做出小桥流水并非难事。在这虚拟空间的大明朝,除非是有水源,否则活水实在是稀罕事。

    “老赵,你发现这院子有什么蹊跷没有?”

    赵半甯四下打量打量,茫然摇头道:“都是寻常景象,倒是没见到什么古怪的物什。”

    “你看看你脚下这水。”

    赵半甯低头望去,看了半晌,还是一头雾水。

    “这水倒是清澈,鱼儿也养的不错,可这浅水一览无余的,没什么奇特之处啊。”

    “这是活水啊,整个塔城,有井的人家屈指可数,这翠玉小馆却有一泓活水,还不够稀奇?”

    赵半甯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顿时颔首抚须:“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院子里有泉眼?”

    “我家倒是有口井,可我也舍不得用那井水给自家做个活水的鱼池,翠玉何德何能?”

    “所以,你认为那两个家伙,就是奔着这活水而来?可这也不过是寻常的水,又带不走,能有什么名堂在里头?”

    “你们守备军有没有城中的详细地图?”

    赵半甯微虚双眼,作为守备几座城池的营兵,当然是有地图的,可这是大明朝啊,地图这种东西属于军方机密,可不像现代社会,地图直接就放在街上贩卖。

    程煜一看赵半甯这样就想到了这一点,赶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窥伺大明江山……”

    赵半甯笑了,啐了程煜一口,说:“你也得有那个本事,说说看,你看地图作甚?”

    “我就是想知道,这塔城有无暗河或者暗渠,我听说京城地下是有暗渠的,可以直接把山泉水运抵宫中,以确保宫中常有净水。”

    赵半甯翻了个白眼,说:“谁人胡说,简直放屁,真要是有这样的暗渠,京城还要什么水便门,还有什么运水官,还要什么水道?皇上喝水那也是一车一车从玉泉山拉过去的,紫禁城里连口正经的井都没有。要说金陵还有几分可能,但金陵的紫禁城里,也只是有活水而已,那水喝不得,以前宫里喝的水也是从城外每日运进去的。”

    程煜哂然一笑。

    帝都的故宫当中有没有井,他是不得而知的,虽说也去故宫游玩过,看到过井栏,但并不是所有的井水都能喝,尤其是皇家用水,那肯定得是好水。古代的沟渠能不能在地下四通八达这事儿本就不靠谱,即便是真能挖出这样的暗渠,那水到了城里只怕也脏的够呛没法喝了,那又不是密封的水管子。

    而金陵的紫禁城,那干脆是早就消失的玩意儿,但是玄武湖是明故宫的后花园,周围又有秦淮河环绕,是以有活水倒是不稀奇。

    “山泉水之事不谈,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你就告诉我,这塔城地下有无暗渠吧。”

    “暗渠肯定是没有,那么大的工程,真要做,也只有二京有可能,塔城是个什么狗屁地方也配有暗渠?不过,城外三十里处,山间却有一条河水流出,只是流出之处山势险要,人力无法攀援,而山后又无源头流入。只有堪舆师根据地势地形判断,说那条河有可能是地下之河,在山里某处与山泉汇集流出,而这地下之河就有可能经过塔城。”

    “那就没有人尝试过在塔城打眼,看看到底有没有河水经过塔城的地下?”

    赵半甯翻了个白眼,说:“刚才还说你分析缜密,现在怎么像个二胡卵子一样胡说八道的?城外那条河,宽不过两丈,深不过尺余,鱼都游不痛快,这还是汇集了山泉水的。就算是真如那个堪舆师说的,城中地下有河,那得是多小的一条河?在塔城寻找这么一条河?你是想把塔城翻过来么?”

    程煜耸耸肩膀,化解尴尬,他又犯了习惯性思维的错误,用现代人的思维去考虑明朝的事情。这事儿放在现代社会真不叫事,有的是科学手段能确定地下河的位置,可在这大明朝,地下河的发现都只能是偶然。

    “那也就是说,这地下之河,有可能正好流经这翠玉小馆,所以才让这小馆之中出现这么一泓活水?”

    赵半甯没好气的说:“即便是地下有河,那得在地下多深?否则早塌陷了。又怎么可能流到地面上来?你怕不是见某是个大老粗,故意调侃某吧?”

    程煜哈哈一笑,说:“老赵你多心了,我调侃你干么四啊,我当然知道地下之河必然在极深之处,可未必就没有手段把活水引至地面之上么。”

    赵半甯琢磨了一番,道:“这寻常井水都得深入地下数丈方能涌出水来,地下之河更深于此,若真有手段将水引出,那也是神仙之能了。牵强了些,但也算是一条思路。你是想说,那二人奔的就是引出地下之水的手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