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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劫 第10章 我就娶她

    “六弟,看来咱们今天只好先回去了。”寿礼见季同进来,苦笑着对他说:“宋小姐的精神似乎很不好,怕要等些日子才好再说。”

    “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走这一趟。”宋太太把头低了低,十分歉意地说道。

    “哦,大姨不必这样客气。生病么,哪个都会发生的,只是有些不巧罢了,我们兄弟不会放在心上。”

    季同很快地回答,寿礼诧异地看他一眼,见弟弟满脸真诚,不由地点点头。接着听他说道:

    “其实来之前也听说她身体不好,没想竟这样厉害了。也罢,就请她好好歇息吧。不过……,我听说贵府上千金是两位,因此有个不情之请。”

    “好说、好说,不提相求,但讲无妨的!” 宋承苓正怕他兄弟脸上下不来摔门而去,见他十分大度,倒很出乎意外,忙感激地起身连连拱手道。

    季同看看他哥哥,发觉此时屋里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他身上,等着看他能够出个什么好主意,不禁有些得意,便笑着先对寿礼道:

    “大哥,既然宋小姐不方便,咱们又不好就这样走了,我想,可否取个折中的法子来补偿呢?”

    “怎么个折中法?”

    “听说宋小姐还有位姐姐,假如妹妹不方便,不如请姐姐来见上一见。

    一则姐妹俩总该模样差不多,就如同相看了本人一般;

    二则她姐姐回到闺房里也可向小姐告知我情况,小姐就不亲自来也知道个大概其了。不知各位长辈以为如何呢?”

    此言一出,宋太太目光一跳,尚未开口,宋承苓先拍手叫:“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哩?她两个可不是模样很像的吗?”说完便叫:

    “快去看看大小姐回来没,在家的话让她赶紧过来一趟!”

    “你慌什么?”宋太太埋怨地瞪了丈夫一眼,但话头既出已经无可奈何,只得对站在门口两眼瞧着她待命的丫头许可地点点头,又掉过脸来朝大家尴尬地笑笑,说:

    “既如此,那就见见罢,只是这个大的有些野,不如她妹妹那般乖巧可人。”

    “不要紧、不要紧,好歹不过是认认模样儿而已。”寿礼哈哈一笑,看了眼季同。耳边听到阿敬打圆场说:

    “姨说的可谦让了,您调教出来的女儿,哪里有差的道理?”

    “哎呀,看你外甥媳妇这嘴甜的。惶恐、惶恐!”

    两边正在逗嘴,忽然先拿方才出去的丫头回来了,说声:“大小姐到啦!”便打起帘子来,众人只觉得霎时眼前一亮。

    好像黑夜间忽然点起一盏灯火,又似发现了满泓碧叶中出挑的第一朵荷花,将在座的客人们惊得坐立不安,只剩下季同独自高兴地打量着这个期待中发生的场面。

    宋太太看在眼里微微皱起眉头,勉强地说:“文凤,这是陈老爷、刘先生,他们今天是为给陈家六爷和你妹妹提亲,特地赶来的。

    哦,还有你表嫂。你妹妹病着,所以叫你来替他相看相看而已,没什么别的。”说完转向寿礼:

    “还说得过去吧?也就这么样了,文凤没事你回去继续读书罢。”

    “慢、慢。”寿礼忙拦住,笑着求告:“亲家妈妈,好歹让我再瞧仔细些,问两句话也好么,别这样着急把宝收回去。放心,不会磕碰着的。”说完呵呵地笑。

    宋承苓是个随便、喜欢玩笑的,见他这样说,而且也是得意于女儿进来时众人的表情,干脆放开了一挥手:“不妨,慢慢看就是,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好了。”

    “好、好。”寿礼故意装作没有见到宋太太满脸的不痛快,转过去对文凤问:“姑娘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哦,这样说长你妹妹两岁,倒和我家六弟相仿。”他点点头,又上下打量着问:“看你穿着像是在上学?念的什么学堂?国学还是洋学呢?”

    文凤暗地瞟了季同一眼,在父母面前只好规规矩矩地回答:“今年上的六安中学女校,是新派洋学。”

    “念些什么功课?怎么今天不去学校?”

    “大哥,今天是洋历星期日,学校都放假的。”季同替她回答。

    “哦、哦,对了,我听马神甫说过这个星期日,他还曾经来要我同意每七天让农户和工厂休息一天哩。不过我在问宋小姐,你插什么嘴?”

    他瞪了弟弟一眼,接着问:“你和妹妹很像么?是不是脾气也像?平时喜欢读什么书?”

    “我俩长相倒很像,只是性格彼此有所不同。我最喜欢看《三国演义》。”

    “你看看,说着、说着,就不对头了。”宋太太不高兴地沉下脸来:“你还是回自己房里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唉,亲家妈妈别急嘛。”寿礼笑着拦住,道:“令爱的回答很有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女孩子喜欢看《三国演义》这本书的。

    可你喜欢它些什么呢?是兄弟情谊,还是大忠大勇?”

    “恐怕都有那么点,但不是全部。”

    “哦?你说说看。”

    “三国时期,群雄分立。不过曹、刘、吴哪家都是生逢乱世、经纬纷争。

    能够于众多英雄中骄骄而立,不止保全身家且能够坐拥半壁、维护江山,那么必定有与众不同的雄才伟略!

    我看这书,不看桃园之情、大义名分,只想搞明白做人、做事如何能够机警辨断,找到怎样可以让自己和全家在同样的乱世里活下去,甚至比别人活得更好些的办法……。”

    “胡说!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些事和你女孩子家有什么关系?”宋太太生气地喝道。

    陈寿礼忙摆手:“哎、哎,亲家妈妈不要这样,大家随便聊聊而已,只做玩笑便是。”说完对阿敬、刘先生道:

    “还是这个法子好,果然不虚此行,见识了宋府一双女儿的才品、容貌。我很满意。季同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啊,我?没、没有……。”季同正在文凤余光下颇觉狼狈,急忙借机偏过身子躲开。

    “好,好、好!”寿礼站起身来向宋家夫妇告辞,一面口里说:

    “陈某对与贵府上的亲事甚为满意,回去后马上填写庚帖请刘先生送过来。两位长辈意下如何,咱们就不再变了罢?”

    “好哇,就订下罢!”宋家夫妇喜悦于色。

    当下他们又聘定了刘先生的媒人,两家人这才高高兴兴地作别。

    只有季同临走忍不住回头看了文凤几眼,却只见她在个小丫头的陪同下,有些孤独地向后院里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季同眼里都是文凤的背影,四姐和他说些什么竟像是没有听见,惹得他大哥嘿笑不止。

    刘先生担心季同是否着凉了,阿敬便拉他的手试脉搏,却没觉着怎么样,摸不着头脑,只看他呆呆地,似乎魂魄已在那九霄云外。

    回到陈家,连陈太太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她皱起眉毛来为难地说:“我这妹妹,从小把那二姑娘当心肝般疼爱,捧着、含着都不放心。

    不过这次的亲事可是她亲口同意的,当时热情得不得了,怎么却搞成这副模样?实在不懂!”

    “太太不必多想,她姨似乎也有难处。”寿礼微笑着安慰说:

    “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四妹讲,说是她姨的口风似乎是她家姑娘自己不乐意这事,所以才有今天的故事。

    按您方才的话,加上我们今天亲眼,他夫妻两个还真不像是有意推阻。

    所以我请问您一句,依宋二姑娘,就是阿琴的性格儿,她会这么做吗?”

    “嘿!”陈太太将两手一拍,说:“还真有这可能。阿琴那姑娘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她扭不过来的心思谁也没有办法。

    当然罗,她是没见着咱们小六,要亲眼见了也许就改过来呢?别看我那妹妹操持他家,可这对儿父母谁也按不住那姑娘呢。”

    她这么说季同在下手长长地出口气,寿礼侧头看弟弟一眼,又笑道:“这可真是龙生九子了。一家子父母、一对儿姐妹,怎么这样不同?”

    “哟,听这话音,莫非你们没相到妹妹,反见着姐姐了么?”

    “可不是。”阿敬笑起来:“妈妈,因为没见到阿琴,所以就想出来瞧瞧她姐姐,好歹也算没白来一趟。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家大姑娘呢,真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儿胚子!

    可说实话,我不明白这宋家妈妈为什么没操持阿凤的婚事,倒急着、赶着要把二女儿嫁出去?这里头大约有个什么原因吧?”

    “这个……,”陈太太沉吟片刻点点头,说:“兴许确实有个原因。”她看看大家:

    “我妹子生阿凤的时候,因为头胎没经历过所以受些惊吓,加上本来家里期望是个男孩很让人失望,孩子生下来她就不喜,一直交给奶妈带着。

    后来二胎又生个姑娘,男人倒没说啥,可她心里更不高兴了,总说是阿凤带来的霉运,因此娘俩疏远到现在。”

    “您的意思是这……,就是她先嫁次女的原因?”

    “对呀,这做母亲的有什么好事自然先紧着最疼的孩子,是不是?她定是看你家是殷实的大户,在本县名声又好,所以一心想给阿琴先说个不错的婆家。

    再说,阿凤如今在女学堂里念书还没毕业,她妈妈也不好这个时候叫她结婚嘛。宋家定是这么想的!”

    “没毕业算不得什么。”季同叽咕了一句。

    “咦,六弟,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呀?”阿敬奇怪地问。

    “四姑奶奶,我怎么觉得六爷好像是……。”

    “小东西,你别是看上人家姐姐了吧?”阿敬抢着刘先生的话头叫道。

    “哎唷,真的吗?”陈太太正为妹子办的这个糟糕事体如何收场犯难,听了这个忽然眼前一亮:

    “可别说,那老大其实模样、身挑、性格都比阿琴强多了。加上又知书达理,难怪咱们孩子上心!”她说完捂着嘴不出声地乐起来。

    “可又来,既然她妈妈不喜欢,怎么还送去学校念书?”

    “嗨,当妈的不喜欢,可宋先生喜欢呐,拿她当作一朵花似的护着!也正为此,她妈妈做事还算分寸,不至于太过。要依着我这个妹妹的脾气,早让她上店里帮工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