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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劫 第19章 打个土豪

    “参谋长有所不知,”孙团总哭笑不得地回答:“我们虽名义上有这些人,但是连日与敌周旋,即要防止其正规军,还得对付赤卫队的猴崽子们。

    如今消耗不能及时补充,今早又被他们袭击一家伙,归拢回来的不足半数,不少人没了武器,因此……,怕是没多少战斗力。

    莫说一个时辰,今早不过一刻钟便土崩瓦解,哪来得及等贵部的增援?”

    “哦,这样啊?那可麻烦了。”李雄咂嘴摊开两手道:“要服从军令,还需保全本镇。两头都难,如何是好?”

    说完瞧瞧这三个,见英镇长开口要作声,便拦住了说:

    “你那个主意要不得,贸然出战,若落进别人的埋伏如何是好?共军狡猾,本团若有个万一,还有别的力量保得住你这小寨么?”

    “这……。”三位绅士一时语塞。

    李雄见状给独眼龙使个眼色,老陆起身背手踱了几步,看到院子里忙碌的仆佣们忽然叹口气说:

    “哎呀,团总赫赫家势,经此一劫损失很大。我看你这家具不少都是硬木哩,花了不少银子吧?

    啧啧,还有那些绸缎、衣物,这字画被淋得湿乎乎的,太可惜啦!”

    一句话竟触动了小老头的痛处,他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那群挨枪的强盗,下手真狠啊!

    可怜我孙家自打长毛以来三代积蓄,竟一夜间损失殆尽。唉哟哟,让人痛心呐!”

    他这一哭,惊动了姨娘、丫头们,围上来又哄又劝,递手巾的递手巾、端茶的端茶,一时间手忙脚乱,倒把几位客人丢在一旁。

    李雄等看他如此哀伤不已,开始还以为是做戏,后来觉得不像。

    见方才那丫头路过眼前,趁众人乱哄哄,李雄悄悄地凑近些低声问她,那姑娘小声在他耳边叽咕几句,李雄心中有了底。

    原来孙团总祖上是做团练头目出身,镇压太平军时发了笔横财,因此回到家乡开始大批购进土地,积累到他这一代已是万贯家财、富甲一方。

    孙武德名字虽颇具豪气,实则为人吝啬,家中有两个隐秘地窖专门收藏金银,平常最喜的事就是下去抚摸、擦拭那些金条、银锭。

    不料红军进镇,在他家的长工指示下将两个地窖完全起获,只两个时辰所有财物被搬运一空。长工跟着红军走了,临行还放把火烧了他大半个院子。

    孙团总到家还未进门腿就软了,再听说地窖已空顿时昏过去,被众人好一番揉搓才苏缓过来,咬牙切齿发誓报仇。

    李雄心中暗笑,孙某人凭这剩余的几条枪一时半刻只能将复仇之心搁在空中,哪还有这番余力?他故作同情地凑过去劝慰:

    “孙团总,不必伤心。胜败兵家常事,何必放心上?贼人尚未走远,大军一到劈波斩浪,还怕追不回你家的钱财?

    抓住仇人交给你,那时想怎样处置都可以,还不足解你心头之痛?不过嘛……”他留个后脚,却不作声了。

    孙武德睁圆泪眼忙问:“长官,请说下去,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他们冲出了这山谷,或甩脱了国军的追击……,啧,那贵府上就白损失,想抓仇人怕也不大可能啰!”

    孙武德老鼠须子哆嗦了几下,推开婆娘们想了会儿,咬着字狠狠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长官的意思我全明白!好吧,只要能杀光、剿灭这些匪类,在下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老先生言重了,何至于到这地步?”老陆微笑着扶扶眼镜框说:

    “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么。如今先请在这里暂且栖身,看我等为你报仇,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夺回些财物来给你。

    不过……,实话实说,弟兄们拼了一夜多少也该有些酬劳,须吃饱喝足才能上路。否则赶路都没精神,何谈与敌人拼刺刀?”

    孙团总吧嗒着嘴巴没作声,说来说去还是这个意思,看来这群大兵们若不得些好处是决计不罢休的。

    方才他与英家兄弟在军官们到访前曾一致认为不宜使军队在本镇停留过久,也赞成催促他们尾追红军的主意,要么就设法让他们在镇外设防。

    但究竟怎么做好还未议定就被打个措手不及,所以这时他也没了主张。

    想来想去知道不给些甜头大约对方是不会挪动半步的,只好拿定主意从众乡绅、商户头上来找这笔开销。

    于是示意几位长官稍后,自己拉着英氏兄弟俩到一边交头接耳地叽咕许久。

    李雄看他们那情形以及英同鹤一脸的苦相便猜出几分戏,给老陆和大眼递个眼色,自己招呼那丫头过来斟茶,一面温和地问她姓名、身世。

    原来这姑娘叫做草儿,本姓已记不得,却是个命苦的人儿。

    六岁时为家里还债被父亲卖到妓院做杂扫,十岁时被老鸨在牌桌上输给个姓张的商人,跟着他回到麻城做了太太的丫头。

    没想到才两年家败了,便由主人家转卖给孙团总的一个朋友。

    一天孙武德到访相中了她,死皮赖脸地买回来。先送到自己母亲身边伺候,打算等养到十六岁再收进房里做小妾。

    不想她和老太太相处甚好,老人半刻也离不得,哪肯放手?

    眼看到岁数,孙团总的如意算盘遥遥无期,弄得他猫儿似地成天围着打转却尝不得荤腥,几次伸出脚爪却立即遭到严厉训斥。

    老太太过世后草儿被大太太收容,本以为可以得计的老孙刚要乐,红军又打来了,吓得他抱头鼠窜,好事便耽搁下来。

    李雄边听边打主意,频频地拿眼看老陆,独眼龙心领神会装没瞧见,大声地催问:

    “喂、喂,孙团总你们商量好没有?我们参谋长军务繁忙,可没时间在这里等哟!”

    “哦……,啊,长官息怒,我们其实已经商量了个大概。”孙武德忙点头哈腰地过来回答:

    “贵部的意思我们了解了,也深知弟兄们不容易。犒劳是一定的,只是……这具体数目嘛……,还有待我们大家商讨。”

    “好呵,那你们先商量着!”李雄站起身整整军装:“我们得回去照顾队伍,不然谁知会出啥子状况哩?

    我把老陆长留下,有什么结果你们直接找他说就可以了。”

    “好,我留下,请参谋长放心!”老陆说着那只独眼的眉梢微微动动,嘴角挂着不清楚的笑意。

    “我说大眼呐?”

    “有!”

    “你立即安排一个排,以班为单位上街纠察,发现胡作非为的抓来军法从事。唉!

    不过真抓来也不要打太狠,嘱咐他们手下留情些哈。哦对罗,叫孙参谋派斥候出去,看看敌人走到哪里咯……。”

    他边说着,边朝走廊外走,故意在经过时蹭了草儿肩膀下,回头微笑说:“茶很好,辛苦你罗。”

    见她羞赫地低下头去,李雄开心地笑起来,用手在马裤上一拍,大声道:

    “走了、走了!老陆,你也莫耽搁太久,半个时辰内要有汇报,团座醒后,总要给他个回话噻!”

    孙武德既不愿意军队驻扎,又抱期望让他们往前冲替自己挡住可能掉头的共军,因此倾向于给些甜头打发了事,不过表示自家被毁,这“甜头”是断拿不出来的。

    英氏兄弟当然也不肯掏腰包,多次示难。还是老陆居中劝导,提示他们先商量个具体数目上报,至于怎样出这笔钱粮,可以邀集镇上有头面、铺面的人来众议。

    一番讨价还价后他兴冲冲地来缴令。仲礼正和李雄、孙德有说话,见他面上气色猜到有收获,高兴地拉他坐下.

    孙德有倒了一大碗凉茶推给他喝。大家急着问:“怎样,老家伙们出血么?”

    “由不得他不出!”独眼龙得意地道:“你们猜我出价多少?一万大洋、三千斤粮食!”

    “啊!这么多?”三个人都大吃一惊!

    “老弟,你这不是要把这小镇子吃尽了吗?”大眼叫道。

    “你怕啥呀?咱们这是把价码抬高,等着人家来杀价呢懂不懂?”老陆接着描绘番当时三个老家伙抓耳挠腮的情形,逗得大家一阵笑,接下来认真说:

    “最后呢,我们把价格定在了四千块银元和三千斤粮食,此外孙团总拿不出现金,改为贡献两千五百发子弹,这些都限他们今天下午一点钟缴纳。

    想必此时老家伙们已召集人去了,咱们不必参与,只等着收东西就是,若到时拿不出来,咱们也只好‘打土豪’啰!”

    “这帮东西肥得很,怎会拿不出来?”孙德有愤愤地说:

    “我带人在镇里巡查,见几家大铺子后院库房锁得紧紧地,锁头上一点绣不带,肯定是里面有东西且常有人进出的。

    听老百姓说共军并没打劫商铺,富户也只动了为首两家而已。”

    “哼,别听他们哭穷,共军总共在镇上不过呆了两个时辰,哪有那么多时间办事?”仲礼冷笑。

    “那个孙团总家算最倒霉的一个。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因此就一贫如洗,肯定还有油水!

    哎,那么说来老陆,他只出些子弹是不是太便宜噻?你莫要可怜他哟!”李雄说道。

    “嘁,便宜他还不都是为了你?”老陆笑不叽地朝他挤挤眼睛说:“你要我办的事可办下来了,怎么谢我?”

    李雄顿时脸红涨到后颈子,跳起来说:“我、我去查个岗!”

    “咦,不对,等等!”仲礼一把拉住:“你两个做怪,这里有故事,快快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