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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劫 第22章 徐家的婚事

    小陈带来的消息让寿礼心里有了疙瘩,但碍于刘先生的面子,加上还没搞明白缘由,所以他不想立即阻止或追究。

    清者自清,他想。忽然记起徐北生还在花厅那边,忙转过,在廊子上大声说:“老徐呵,真对不住,我今天可是怠慢你啦!”

    徐北生正在和纹香讲这附近的庄稼长势以及用水情形,听到声音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回答:

    “大老爷说哪里话?你是聪明,一早就看出我有事想来求你的,所以特地让夫人领我来这里。”

    “哦?你有事要求我么?”寿礼笑了:“北生叔是咱们村里的长辈,有事请你吩咐,若讲个求字可折杀晚辈啰!”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只有纹香乖巧,她偷偷看寿礼一眼马上叫:“荷香,下厨给老爷做碗粉丝醪糟蛋,想必他早饿了,顺便给北生叔也带一碗。”

    徐北生忙要谢绝,纹香拦住道:“您老人家和他慢慢讲,我是有些乏了要先去歇息,要失礼哩。”说罢拉了荷香出去,顺手关上门。

    “来、来,咱们坐下说话。”寿礼招呼着。

    徐北生心里不好意思,琢磨这个话头儿如何讲哩?这时陈老爷先开口说:

    “老徐呵,你生的两个儿子都不错,这次老大也立功,很给你家露脸呐。真没想到徐岩平时寡言少语地居然还是个打仗的好材料!”

    “哪是他的本事,都是三老爷教导和使用得好。”

    “呵呵,你倒是谦虚。虽说不是你亲生的,可我知道你待他和老二没两样。

    子必如其父,这是你为人的好处,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嘛!

    你家为三河原做了这样多理应受到奖赏,这个话我前几日已和刘先生说过,你今天来为了什么呢?讲来听听。”

    听他夸奖徐岩,北生叔心中暗自高兴,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于是大胆开口说:

    “嗯,这个……让大老爷见笑了,其实也是我家老大鼓动我来的,是他自己的意思。”

    “啊?是他自己的意思,为什么不告诉老三或者直接找我来讲呢?”

    “大老爷,这个、这个他自己害臊,所以……。”

    寿礼扑哧笑了:“这么扭捏,难道要我做媒给他说媳妇?”

    “他虽做了个绿豆官,还不敢麻烦您,只是这个人选要和您商议,求府上开恩的。”

    “哦?”陈老爷侧着脸一想有点明白了:“啊,这小子不会是看上咱家哪个丫头了吧?

    老徐不要不好意思,尽管讲,哪一个?荷香?她还小哩,难道是玉樱?”

    “玉樱是大少爷屋里的,他哪敢做这样想法?唉!不瞒大老爷,是……原先伺候过老太爷的安喜姑娘。”

    “诶哟!倒把她忘记了!”寿礼用力一拍大腿:“对呵,他两个年纪似乎差不多?”

    “安喜姑娘似乎还长两岁。”

    “这个没关系。”陈老爷马上摇摇头:“那姑娘当年照顾老太爷非常尽心,后来又守孝三年,如今在农学校那里照顾先生们的伙食、洒扫,是个踏实勤快的!

    我记得纹香还曾和我叽咕说要帮她找个好人家来着。哎,不错、不错,老徐,这个事情我赞成!

    可徐岩这小子平时总在外面,也没见他回来过几趟,怎么喜欢上安喜的呐?”

    “是这样,老太爷在世时候曾叫老大替他跑腿办事,所以见过安喜几面,没想这孩子就留上贼心了。”

    陈老爷哈哈大笑,说:“对、对,他是个细致的。哎老徐,还好我把这事忘记了,若急着找人嫁了,岂不是对不住徐岩?好悬呐!”

    “嘿嘿,老爷还不知,这里头另有桩麻烦哩!”

    “什么麻烦?”寿礼一愣。

    “老大之所以一直没敢来提,一是觉得自己是白丁不好开口,二是因为……他听说安喜姑娘当年卖的是死契,怕自己没法子凑齐这笔赎身!”

    “死契?”陈老爷抬头想想:“嗯,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安喜是六岁上进府伺候老太太的,这个我记得清楚,是个人贩子带她进来……。

    不过,这多年她替我在两位老人家面前尽孝,这份情早不是那么回事儿啦。”

    他说着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回转身对忐忑中的北生叔道:

    “我听五弟说城里讲婚姻自主,如今政府又多次倡议禁绝人身买卖,这个死契的话题不提也罢!

    老徐,你只管请江媒婆来提亲,不用怕。

    我今晚就和纹香说,两家下定的当日,到大门口烧掉她的卖身契,只当我陈寿礼嫁个小妹出门好啦!”

    徐北生激动地仆倒在地连连磕头,被陈老爷拉住道:“老徐你这是做什么?如今民国早不兴这套啦!

    他两个一个是有功的队官,一个是尽忠、尽孝的本分人,这是应得之数,老天该给好人的嘛。

    你回去让孩子准备两对鸡鸭、六块银元做彩礼,余的我替你办,还是请刘先生主持。

    让三弟给你家老大放十天假享受一下鱼水恩爱,如何?”

    “唉,我能说不好么?一切听大老爷安排就是!”

    “别忙,这件事不管怎么讲也还要听听安喜自己的想法。你先别急,今晚我让纹香先叫她来聊聊,看情形如何。”

    寿礼说完话题一转:“老徐你帮我想想,年轻人里有没有哪个可以到老二那里去做事,但又不会被带坏的?”

    徐北生仰脸想了会儿,慢慢地说:“老孙的独子,孙达。那小子表面是个憨实人心里有主意。

    且耐性好,下竿子钓鱼我就见他老实等着上钩,一等就一个时辰,不像别家娃个个猴急地。”

    “有耐性?好!”

    “不过他可没在家,大老爷你要使唤得到周家桥镇上三老爷的新兵队去找。月前他报名当兵了。”

    “好、好,我知道了。”陈老爷心里已经有数,和徐北生又聊几句庄稼田头的话。

    这时荷香送进来点心,老徐哪里肯吃?忙起身告辞。

    寿礼送他到门口,徐北生站在石阶下犹豫,回过头来两三次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感到奇怪,说:“叔,你还有什么话?”

    “大老爷,”徐北生轻轻地说:“不是我多嘴嚼舌,有句话实在是……。”

    “什么话?你尽管说。”

    “方才和大和尚一起进门的……。村里有些不好的话,这……这个。”

    “哎,你怎么吞吞吐吐地?这件事同和尚有牵连么?”

    徐北生点点头。

    陈老爷倒吸口冷气,想想小心地问:“是个什么字?”

    徐北生感到为难,半天才说:“色。”

    “他犯色戒?”陈老爷更吃惊:“不会和姨太太有关吧?”

    “咳,那怎可能?不过听说有时夜里听到寺里传出来女人的那种声音。”

    陈老爷很不高兴,今天怎么净是这种新闻?“这话你不要对别人讲,我自有主张。”

    徐北生答应着,他挥挥手让他离开,自己回到屋内,气闷地坐下。

    荷香将醪糟蛋小心地朝前推推,轻声说:“老爷,这会儿正好,快吃罢。”

    寿礼上下打量她,没头脑地叽咕了句:“空即是色啊!”

    “您说什么?”荷香没听清楚。

    陈老爷不说话,拿过那碗醪糟蛋来吃,大声夸道:“嗯,做得不错!荷香你手艺越发好了。”然后放下碗说:

    “如今玉清怀着身孕不方便,我恐怕得在这边更久些,若你也能怀上就最好!生个孩儿下来才能有个倚靠,后半辈子没人能欺负你。”

    说罢又将徐岩想求娶玉喜的事说了,荷香大喜,连忙安排个小丫头叫她跑去学校请喜姑回来说话。

    寿礼见她忙和呵呵地笑,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他想了想伸手取下草帽扣上,背着手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