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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劫 第29章 两广的影响

    季同正在图书室查阅资料,军政部长何敬之的副官和管理员打个招呼之后急匆匆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了季同便走。

    “诶,你倒是让我先把书放回去嘛!”季同哭笑不得。

    “我的祖宗,你先放在这里让他们看着,回头再拿。到处寻不见你,何部长要不高兴了!”

    “哎,那也不在这几秒钟啊?”那军官不听他辩解,将季同拉了就走。

    然而喊报告进门以后,何部长倒没急着开口。他缓缓走过来,指着茶几上一份报纸:“看看,你是经过广东回来的,有何感想?”

    这话没头没尾,季同伸手拿起报纸扫了眼,排除了中常委的几项任命、总司令与记者谈经济建设与大首都构想的内容,目光停在一则面积不大的《讣告》上。

    什么人去世才会被登在头版呢?他仔细看了看,心中渐渐有数。

    胡汉民去世了。

    季同放下报纸,轻声说:“展堂(胡汉民字)先生突然病故,您是因为这个不舒服吧?”

    “嗯?”何部长立足,盯着他问:“为什么这样讲?”

    “虽则总司令曾斥他搞新军阀那套,但对展堂先生的功绩一向还是认可并高度评价的。”

    沉默片刻,何部长在沙发里坐下,端起凉开水喝了口:“总司令从来也没有否定这个人,只是他后来做得过分了。

    无论是谁,阻碍国家的统一、进步,这就是不可以容忍的错!”

    “是,不过斯人已逝,不妨给些溢美之词。”季同看了眼那份报纸:“再说,广东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他的表态呢。”

    “哼,恐怕不止是广东吧?”何部长顿了顿:“雨农以为广东不足虑,我想听听年轻同志的想法。你怎么看的?”

    “卑职同意戴先生。”季同说完见对方嘴角浮出笑意,连忙立正说:“不过并非因为他是老上级,所以才刻意附和的。”

    “哦?那么讲出你的道理来!”

    “是!首先,从力量上看,中央目前的军力、财力都远超数年前;

    其次,统一的大中华、民族自尊、自重、自决是当下主流,继续割据不得人心;

    再者,广东内部派系不少,有反中央的就有亲近中央的,有要自治的就有拥护统一的,宜于我仔细辨认、分而化之。

    另外从国际上讲,日本气势汹汹,英美对我有所倚赖,绝不希望此时中国爆发内战让他人获利,所以让他们对粤、桂系背后的德、法势力施加影响定能起到效果。

    呃,仓促之下卑职就想出这么多,请将军指正!”

    “你年纪轻轻,能够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何部长满意地点头,他示意季同坐下来:

    “你的分析很好。雨农来电话希望你去香港,在英美法德之间做点对国家和平有益的事,你可愿意辛苦一趟?”

    季同奇怪,南京有各国使馆,为何不在这里交涉?或通过上海各领事馆也可以呀?但旋即他明白了:“他可有说希望我什么时候动身?”

    “具体到香港怎么做、做什么,由雨农和你细说。但我提醒你个原则:

    此事乃我国内政,不宜通过国内的使领馆,也不能通过外交、新闻渠道发声。你是我军政部的联络员,和调查科没有关系。清楚啦?”

    “卑职明白!”

    “另外我想问你,广东和广西你建议先解决哪个?”

    季同微微一笑:“您心里不是有定论了吗?”

    “唔?此话怎讲?”

    “所谓解决广西,即是解决广东;所谓解决广东,实际是解决广西。两广军、政、金融之统一,势在必行!

    否则,刀芒在背,何以放手逐日?文统为目标,武统需先行。”

    话音才落,何部长哈哈大笑,仔细地对季同看了又看,语带欣赏地说:

    “你是唯一一个能把局势看得如此明白的人,军委里这些高参统统包括在内,全是草包!”

    然后起身,季同也赶紧站起来,听他问:“雨农同你讲过去中央军校学习的事吧?”

    “是,已经通知卑职明年入学的事情。”

    “嗯。”何部长指指他:“你学的欧洲、日本军事,我相信你的素养。不过你对本国军事还要了解更深透些,这样对你将来成长很有好处!

    你这个小家伙,要记住戒骄戒躁,莫学那些趾高气昂的坏作风!”

    “卑职明白!”

    就这样,数日后季同就飞往香港,费了好大辛苦来到南京的金小泉并没见到他。

    之所以讲“辛苦”也是因为两广事变的缘故,粤军进入湖南,引发一片惊恐,大量火车停运。周姨太太他们都已经到了滁州,火车却停下了。

    两个选择,要么改道去上海,从那边换乘京(南京)沪线到南京;另一个办法是自己想办法到浦口雇船渡江。

    原来广东军队找的机会很好,中央军要么在中原、西北监督河南、山东军队,并督促西北军、东北军围攻陕北的红军;

    要么由于追击红军的缘故还在川陕没来得及调回;最近的也就是在贵州的薛岳和福建蒋鼎文这两支部队。

    虽然南京普遍认为广东的事可以解决,但仍不可忽视其力量,所以调集了大量交通工具去接部队,同时严令薛、蒋二人集结,威胁粤军两翼的安全。

    可这么一来江北往江南的火车暂时不通了。大家商量,从滁州往浦口路上几十里人生地不熟,最后还是周姨太太拿主意,说索性去大上海走遭看看小五。

    于是大家改了去上海的车,到江阴火车一节节被车头推上摆轮渡(那时候没长江大桥)过了江面。

    在江阴等火车重新整备的功夫,徐岩跑到人家办公室亮出中尉派司(军官证)借了电话,给叔仁挂电话通知他这件事。全家这才知道她们已经改道!

    叔仁急急忙忙带了洪琳跑到火车站,李大卫闻讯也开车来了。

    两辆车接上一行五个人从闸北一溜烟开到嘉兴路上的礼侨饭店,这路上把周姨太太看得目瞪口呆,好似进了场梦。

    叔仁安排她住进套房,让安喜陪同她住在外间,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恩娘,红菱这两天身上不方便,她让我代为请安。”

    “不方便,怎么啦?”姨太太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等仔细看了叔仁的神色,两手一拍道:

    “阿弥陀佛,她不会是又怀上了吧?唉哟,我的祖宗!咱家今年这是人丁大旺啊!”这下她坐不住了便要去家里瞧瞧。

    叔仁赶紧拦住,说哪有长辈去看晚辈的道理?“您先歇歇,让洪琳留下陪着您转转。过两天我带菱儿来看您、请安!”

    所以他们又在上海逗留数日,这期间周姨太太由洪琳开着车在租界里转了一整天。

    傍晚刚回来,荻原荣次不知从哪里听说陈仲礼的亲生母亲到上海,立即闻风而至。

    他不仅殷勤地主动为姨太太升级到最好的套间,而且听说她礼佛,转天便命人送来十根金条,说供她“妆点佛像”之用。

    姨太太好不得意,便说儿子们都很有面子,连东洋人都来给自己鞠躬哩。

    孰不知仲礼从叔仁那儿得知这个消息气得差点吐血,最后还是叔仁劝他不要冲动,得了的再还给荻原便是。

    于是送走姨太太后他亲自出面向荻原表示感谢,并以建设水电站二期工程需要为名向荻原订购了十六台卡车、三台推土机和四部抽水机,算是还上这个人情。

    运兵南进的策略获得成功,粤军被堵在衡阳进退不得。

    虽然打着北上抗日的旗帜,但社会舆论明显对其不利,批评“擅作主张、不服从统一调度”的声音占了主流,更有甚者指责其“以抗日之名行抢夺地盘之实”。

    粤军将领们首鼠两端、步伐犹疑,终于被赶来的中央军四万人先机进入衡阳堵住了北上通道。

    这时粤军已经心怯,一边辩解、一边后撤做防御状,士气瞬时瓦解。

    桂军在后见粤军如此,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便不再跟进以求自保。

    于是报纸上开始长篇大论批评,说粤、桂欲效仿旧军阀,保全实力行割据之实。

    两广还在企图自辩,将领已经无心奉陪了。

    戴雨农终于找到机会,策动广东空军数机飞往韶关和香港,报上登出将校们脱离广东的讲话,轰动全国。

    就在这个时候,一则粤军陈济棠与日军勾结,大量购入日本军火并密会其空军将校组成的所谓“志愿团”的消息,被“不小心”地捅到了港英统治下九龙的一家小报上。

    广东军政府黯然失色,周遭“卖国、无耻”等骂声不绝。

    而美国、德国、英国相继拒绝了其提出的购买战斗机的请求,罕见表示了明确的“中立、不希望掺和中国内战”的态度。

    列强的表态进一步将两广置于尴尬的境地,总司令开始微笑而从容地加紧在周边军事布局,同时请出各路名人分别往广州、桂林敦促和平解决。

    周姨太太终于再次上路,高高兴兴地到了南京。

    先在林家住一晚,次日洪升过来接了阿婆到自己家,见到两个小宝宝还有怀孕的竹子她再次心情大好。

    每个小家伙给了副在上海老凤祥打的金镯子做见面礼,给竹子还没出生的娃娃一副金锁。

    小泉很小心地避开众人拿出寿礼的信递给云茵小姐,然后忐忑地看着她的反应。

    出乎他的意料,云茵似乎对回家并无排斥。“我这就开始收拾东西,你们打算哪天动身?”她平静地问。

    “这要看舅老爷给咱们买的票是什么时候。”小泉回答:

    “小姐你别忙,现在南方的战事还没个明显结果,铁路票不见得那么好买,咱们等舅老爷那边有消息了再动手都来得及。带不走的留下就好,反正孙少爷将来可以接着用。”

    云茵“扑哧”笑了:“还没显怀呢,怎见得就是个男孩?”小泉嘿嘿地笑,心想我要敢说是个女孩儿,少爷会不会揍我?

    “行,那就慢慢来。不过……,我还得和他爸爸说声去,毕竟这是他儿子。”

    金小泉脸“呱嗒”落下了,沉默片刻说:“小姐若信得过,我去找他说。您还是在家照顾小少爷的好,我看娃很粘你,他可不乐意离开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