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鸦啼金井下疏桐 > 第7章 不善

鸦啼金井下疏桐 第7章 不善

    装小孩子云桐不会,但是给小姑娘梳头发她熟练地很。

    云晚晚生性活泼,和爱玩爱闹的云青玲有几分相似。云权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把她送进宫里陪伴没有孩子的云桐。

    双髻垂髫的简单样式,上辈子她给云晚晚梳过很多遍。

    比较起来,云青玲的头发更好一些,又黑又厚,和云桐一样随文家人。云桐把它们编成细细长长的辫子,绕了个双髻用锦缎固定。

    云青玲从妆匣里挑出两朵粉色的绢花,想往头上别。

    云桐看了眼文子月,文子月也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让她帮妹妹把花戴上。

    云桐了然,想必她的大伯父并不打算在府里为祖父挂丧仪。他怕皇上记起云太傅捧着先帝御赐宝剑反对他登基,他怕皇上想起进京赶考的学生跪在御街上请愿宽释云家。

    云青玲戴上花,高高兴兴地拉着云桐翻花绳。对她一个孩子来说,整个云府都听不见哭声,所有人都神色如常,这种情况下,仅凭大人的一句话,就要为没见过几次面的人难过悲痛,实属困难。

    哭过也就哭过了。

    云桐敷衍着任由妹妹把五彩丝绳在她手上缠了一道又一道,想的却还是云家的这一团事情。

    大伯父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然而他不了解赵光霖此人的品性。

    云桐没见过赵光霖,但前世她在王太后跟前侍候的时候,王青仪和她这么评价过赵光霖。

    “先帝这个人,你不能当众反对他,若是让他下不来台他记你一辈子,就是你死了他都要派人把墓挖开,往你的碑文里添两句不是。但你更不能顺毛摸,他会觉得你擅自揣摩他的想法,是心里有算计,对他有所图谋。”

    “那应该怎么做?”云桐当时大着胆子问。

    “离他远远自然是最好,或者你要让他觉得你在他手掌心里蹦不出去。”

    显然大伯父不如王青仪这个枕边人了解皇上。

    父亲去世,儿子披麻戴孝是人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云府若是因为怕皇上记仇,不挂丧仪不报丧,岂不是在明着骂皇上小心眼。

    可若是云府挂了丧仪,明日一早就进宫递请辞的折子。云桐觉得,在赵光霖那里肯定有另外一套叛臣贼子的说法。

    横竖就是看云家不顺眼,要找理由发作就是了。

    只是上辈子云晏靠和萧家结盟,躲过了这一劫,这辈子他别想再靠牺牲云桐这一房的人消灾。

    云桐焦急等待着外头能传来母亲归家的消息,然而盼什么不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外头的小丫环进来报,萧夫人身边的嬷嬷来接云桐去萧夫人那儿吃年饭。

    云桐心头蓦然一紧,来了。

    她连忙对文子月说:“姨母,我不想去……”

    花嬷嬷不满道:“丧事不报丧仪不挂,她居然还想着吃饭,真当云家是她做主了不成。”

    文子月交代小丫环:“你去回话,就说大姐儿知道老爷没了,大哭一通,她身体又弱,若是出门见着风,受凉反倒不好。请大夫人疼惜孩子。”

    小丫环连忙出去传话,没等屋里的人都坐下,便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她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大、大夫人带着婆子往咱们院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文子月站起来。

    文子月和花嬷嬷对萧夫人这次不请自来,很是疑惑。

    云桐倒是松了口气,如此反常,只能说明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萧夫人看不上文家人,从不到她们的院子里来。虽然大房对云桐极重视,但最多也就是打发她跟前的管事嬷嬷,来送东西或者把人接过去。

    “我出去看看。”花嬷嬷说。她是云府的老人,是云桐祖父的母亲文老太君亲自指给文落寒的嬷嬷,就算在云晏那里她也有三分面子。

    文子月一把按住花嬷嬷,伸手问丫环要了自己的披风,“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她大张旗鼓这样,就不是奔着讲理来的。”

    云桐担心文子月在萧夫人手上吃亏,但是花嬷嬷把主屋和卧室之间的隔扇门关上了。云桐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主屋外传来的声音。

    文子月出门去迎萧夫人,两路人正好在院子门口撞上了。

    “正要去回大夫人,怎么您就来了。”

    萧夫人用帕子掩住口鼻,不悦地看着文子月,仿佛跟个妾室说话就要中毒一样。

    她身边的婆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高声说到:“大夫人心疼侄女大过年的,亲娘不在身边,没有长辈照顾,要把她接到自己屋里养。”

    “怎么能劳烦大夫人呢。”文子月说,“我姐姐再三交代,要照顾好家里两个孩子。若是您把孩子带回去,等她回来知道了。她觉得是我们躲懒要罚我们也就算了,就怕姐姐听到下人瞎传话,说是大夫人来她院子里抢孩子,反倒影响你们妯娌关系。”

    文子月低头扫了一眼萧夫人的靴子,笑着说:“不过您放心姐姐就是生气,也万万做不出祸害云家的事,顶多就是您明年可就没有蜀锦做冬衣了。”

    萧夫人沉着脸不说话,却悄悄把自己的斗篷往下坠了坠。

    “火狐狸毛的斗篷也甭想了。”文子月补了一句。

    萧夫人跟前的婆子见主子的脸越来越黑,连忙回嘴:“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夫人不过是要看看侄女,哪有你这般危言耸听。”

    “好叫大夫人知道,大姐儿哭累了睡了,小孩子睡觉没个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您也知道,她身子弱,又哭了一天,伤了元气。若是这时候强把她唤起来,给您抱到院里去,这一来一回见风着凉,可不好。还请大夫人垂怜一二。”

    “你们文家真是好教养,教出来的女儿要么不着家,要么牙尖嘴利。举止轻狂,不守妇道。云家的孩子都要被你们教坏了!”

    文子月当着萧夫人的面翻了个白眼。

    用文家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钱来的不守妇道。

    “大夫人慎言,我家姐姐不在京中,是要在家里奉养老祖宗和老爷。若要计较起来,您这长房长媳也是要回去的。长辈们体恤您一辈子没出过盛京城门,您可别因为长辈慈爱就在这儿搬弄是非,这可不守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