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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啼金井下疏桐 第17章 落寒

    跟着云青玲进门的是一个穿着皮袄皮裤裹得像一头熊一样壮实的人,皮帽子压得很低看不出男女。

    见了云桐,这人先施了一礼。

    “大小姐。”

    没等云桐开口。

    她身边的大梅氏已经激动地上前一步抱住了来人。

    “妹妹,你和夫人可算回来了。”

    听了这话,云桐便想起这人就是大梅氏的妹妹——小梅氏。她们两人都是百越人,当年百越战乱,她们在逃难的路上被文落寒捡了回来,正好给云桐姐妹俩做乳母。小梅氏身手好,因此云青玲断奶以后便跟着文落寒跑商。

    小梅氏回来了,就说明母亲也回来了。

    云桐觉得压在自己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消失了。

    她觉得自己眼睛一热,连忙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母亲归家了吗?”

    “夫人要去铺子里准备准备,先派我回来和家里说一声。”

    小梅氏这么一说,云桐隐约想起来,自己的母亲身为世家子弟的正室,常年不在府上天南海北地跑,总归不合规矩。家里一致口径文氏孝顺贤惠,云晦在盛京做官,她替丈夫留在海洲县侍奉公婆,只每年上京来看望几次。

    “母亲还好吗?”云桐忍不住问。

    小梅氏笑了,道:“大小姐放心,夫人好着呢,还给大小姐带了好多小玩意儿回来。”

    “你先别急着回话了。”大梅氏催促道,“身上又冷又脏的,别过了病气给大姑娘。快去换洗了再回话。”

    两姐妹见面自然有千言万语,可大梅氏还是把妹妹推了出去。

    想到刚刚是云青玲拉着小梅氏进的屋,不由在心里苦笑,这点凉气和能把人手指头冻掉的苦寒比起来算什么。

    若是大梅氏知道,自己像仔细眼珠子一样照顾的孩子,在人生的最后几个月里,靠挖雪堆吃老鼠死皮赖脸地活着,她该有多伤心。

    不过,好在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大小姐,我先去换身衣服。”小梅氏行礼退下。

    “去吧。”云桐点点头,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大梅氏只道她是孩子见了亲娘,所以高兴。忙让丫环将文落寒带给姐妹俩的箱子抬进来,带着两个孩子看礼物。

    箱子里都是一些孩子玩的玩具。

    云桐看得心不在焉,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母亲,对于她来说这一别时隔近三十年,母亲的面容在她的记忆里都已经模糊了。

    云青玲起初还被箱子里几个造型奇特的面具吸引,可没过一会儿也沉默下来。

    “姐姐,姨母就快回来了吧?”

    她抓住云桐的手,好像是在确认什么。

    云桐看着她,在她眼中,云桐看到了一丝迷茫的忧虑。

    这些天家中压抑的气氛,显然影响到了她。

    云桐用力握了握妹妹的手,嘴里却说不出安慰她的话。

    她们在明敌在暗,就算云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现在面临的局面还是严峻。

    “妹妹刚刚玩耍的时候,有没有堆雪人?”云桐将话岔了出去。

    “我堆了一个可大可大的雪人!”云青玲兴致勃勃地给云桐描述起来,“花嬷嬷还给了我胭脂,我用它给雪人画了嘴巴!”

    “我们等母亲回来一起去看好不好?”云桐拉着妹妹的手。

    “嗯!姨母、娘亲还有爹爹!”

    盛京城设了东南西北四大坊市。其中南市最大,蕃商胡人,鱼龙混杂。

    文子月的马车在南市穿街过巷,外头很是热闹,以往文子月很喜欢这种烟火气,今天她却心里七上八下地只想赶紧见到文落寒。

    她在文家的铺子外下了马车,穿过店面,上了楼。

    文子月进门的时候,文落寒正在处理身上的伤口。

    白色的纱布像雪堆一样堆在地上,上面沾着或干涸或鲜艳的血迹。

    “萧家人真不是个东西。”文落寒把药瓶丢给自己的妹妹,“萧琦天天说要剿匪剿匪,我看赵光霖拨给他的银子全用来养匪了。”

    “干脆就让萧淑被马踢死算了,你还救她做什么?”文子月接过药瓶给她上药,心却越来越沉。

    这个伤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

    “萧淑死了反而麻烦。”

    文落寒的面色除了有些苍白以外,并没有什么异样。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她不过是萧家的应声虫,萧家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萧家占上风的时候,她拿捏云晏绰绰有余。若是事情有变,她就是萧家第二个漏洞。依我看萧家巴不得萧淑赶紧死,他们好换个聪明的塞给云晏。”

    “我们一直都小看萧家了。”文子月沉声道,“他们怎么敢做这种事。”

    “不是我们小看萧家……这药你多上一点……”文落寒一边指挥文子月上药,一边头脑清晰地分析道,“是我们高看了云晏,他是真打算跟着萧家上贼船,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像云家人。”提到云晏,文子月言语间充满鄙夷,“不管哪个皇子做皇帝,还能不让云家人做官吗?”

    文子月很不解,就连现在坐在皇位的赵光霖,再怎么记恨云太傅在立太子的时候给他使绊子,也只敢针对云太傅这一支云氏子弟。云家在地方上还是混得风生水起,还有两个在任的郡太守。

    “哼,云家人做高官又不是他云晏做高官。”文落寒冷哼一声,“不说他了。”

    文落寒换了张笑脸看着妹妹:“这次多亏阿末派人来接,不然我怕是活不了了。”

    阿末是云晦的小名,如今除了老家的父母长辈,也只有文落寒时不时地会这么喊他。

    “别谢他了。”文子月抬起文落寒的胳膊给她换绷带,“要谢,谢云世伯,他托梦给大姐儿说你有难啦。”

    “托梦?”文落寒把玩着手里的药瓶,“这么说我这次还真是运气好,命不该绝。”

    文子月白了她姐姐一眼,道:“知道你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这次我觉得真是老爷子冥冥之中保佑我们。”

    “我倒觉得是我闺女想我了,才梦见我。”文落寒穿好衣服站起来,双手张开转了一圈给文子月看,“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受伤来,不过你回家直接静养就是了,反正已经他们也得了消息,何必强撑做样子给云晏他们一家看。”

    “不是给他们看的。”文落寒眨眨眼睛,“萧夫人惊马受伤,卧床不起。年初五我说不得要替她带着云家的子弟进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