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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啼金井下疏桐 第61章 值几钱

    看到云桐的那一刻,夏循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切太怪了。

    云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一个世家贵女,怎么会三更半夜骑着马在荒野里逃命呢?

    萧琦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擅离京畿是重罪,抓回去便要军法处置。

    而他一个宦官,一个刚刚换了衣服的小黄门,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李横说京畿驻兵出了些问题,他要出宫看看。可是近日皇上身体抱恙,离不开他。

    李横分身乏术,便想到正好他刚升了小黄门,有资格领这个临时的差事。

    王皇后不疑有他,京畿的领兵王厚昌是她的叔叔,她正好有些事情要交代他查一查。

    就给了夏循一封信,让他转交给王厚昌。

    夏循来了兵营,见了王厚昌,后者对他虽然热情,但夏循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股子热乎劲里透着敷衍。

    皇后让他转交的信,那王厚昌打开看了一眼,便放下了。随后就唤来四个亲兵,带着他来到这里的驿站等候。

    在驿站见到萧琦的那一刻,夏循不可谓不惊讶,他跟在皇后身边时间不长,但他能感受到皇后真的厌恶萧家。

    就像她做主赏下祭肉的事。

    表面上看她是在给云家出头,实则是给盼儿媳妇盼得望眼欲穿的萧贵妃找不痛快。

    皇上就是清楚这不过是皇后与贵妃斗法,才装聋作哑把这事揭过去。

    夏循原以为皇后如此,她的娘家想必也与萧家势同水火。

    可这么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夏循想,从他出宫的那一刻起,他就卷入了一场阴谋,一场针对皇后的阴谋。

    他出宫以后,代表的是皇后,他做的每一个选择,最后都会变成皇后的选择。

    萧琦冒着被季望乡去御前告一状的风险,也要带着他半夜溜出来找云桐。

    反观云桐对他的态度十分抗拒。

    他不知道云桐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

    但直觉告诉他,与萧家脱不了干系。

    夏循用余光扫视王厚昌派给他的四个亲卫。他们的手都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四个人像一只悬空的碗,只要夏循有异动,就能立刻将他扣下。

    麻烦大了,夏循想,他要怎么做才能保命啊。

    京城,皇宫。

    赵光霖这些日子睡得不踏实,总是大半夜的指使人去传唤掖庭的女人来侍寝,可每每等人到了,又要把她们打发回去。

    并且将带人来的宦官罚出去挨板子。

    横竖要把人折腾够了,他心里才踏实。

    李横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已经隐隐能听到鸟鸣声。

    他连忙唤了他身边一个小宦官,让他带人将鸟赶出去。

    “这鸟怎么赶啊……”小宦官愁眉苦脸道,李横素日里对这些半大小子很好,他们有什么事情便也敢向李横讨主意。

    谁知道李横今天并没有给别人排忧解难的心情,他被赵光霖折腾了一晚上,跑了掖庭三个来回,此刻困倦得很。

    “动动脑子,长了脑子不用,等它像果子一样熟透了,可就要掉地上的。”

    “知、知道了,李常侍。”小宦官吓得面色参拜,若是李横都不罩着他,那他岂不是要被磨挫死。

    “唉。”看那小宦官落荒而逃,连个礼都没对他行,李横叹了口气。这种孩子他见得多了,都是宫里的贵人们用来出气的包袱,随便哪天撞到什么事,就把命送出去了。

    李常侍进屋倒在躺椅上。

    他的屋子里烧的是银丝炭,跟御书房里用的一样。

    躺椅上铺的狐皮是去年秋狩大皇子献给皇上的猎物。赵光霖觉得这毛皮太老,摸着粗粝,就随手赏给了他。

    桌子上有一个食盒,想来是御膳房特意送来的夜宵吃食。

    “干爹。”

    门口传来一个充满讨好的声音。

    “有事?”李常侍抬了抬眼,这躺椅太舒服,他险些睡着了。

    “我见干爹今日十分劳累,就烧了热水,伺候干爹洗脚。”

    “你倒是孝顺,进来吧。”李常侍重新闭上眼睛,任由进来的小宦官伺候他脱了鞋袜。

    “诶哟哟……”水温很高,烫的李横忍不住龇牙咧嘴。

    “干爹,我给您添点凉水?”小宦官殷勤道。

    “不用,就要这么烫才解乏。”李横把脚放进热水里,长舒一口气。

    “真舒坦啊。”

    李横享受了一会儿,睁开眼盯着李望看了一会儿。

    只见李望浑然不觉,低眉顺眼地给李横按摩活血。

    “我把出宫的差事给了夏循,你生气了吧?”

    李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见那李望,既没有惊慌失措,也不愤愤不平。

    “干爹把事情交给夏循,自然有干爹的道理。我好好伺候干爹就够了。”

    “那就是心有不满了。”

    “儿子不敢。”李望连忙跪到一边。

    李望从嗓子眼里发出沙哑的笑声:“你继续,别耽误正事。”

    “诶,儿子知道了。”李望跪着挪回来。

    李望心有不忿。他在宫中四处碰壁,贵人们眼里看不见他,他便退而求其次,拜了李横做干爹。心想他是皇上的亲信,跟着他,至少李横吃肉的时候他也能喝口汤。没想到他像孝子一样伺候他,他却转手给夏循派出去了。

    又是夏循,又是夏循!

    怎么好事都落到他头上去了!

    “我是心疼你刚挨了一顿打,大冷天外出颠簸,太遭罪。”

    “谢干爹,儿子知道干爹心疼儿子。”

    李望低着头,表情很狰狞。

    是了,这顿打差点要了他的命。

    现在他伤好了,能动了。却再也不敢往贵妃面前凑。

    他现在怕萧贵妃怕得厉害,只是听到她每天来给皇上请安,他的腿都软得站不住。

    若不是云家那个丫头不识好歹,怎么都不肯接萧贵妃的赏,三皇子何至于弄掉收拾,把锅甩给他。

    水渐渐凉了。

    李横把脚抬了抬。

    李望连忙给他擦干水,伺候他穿上鞋袜,带着换下了的鞋袜和一盆冷水退出去。

    “孩子,你记住在宫里做事,只有贵人挑你,可没有你挑贵人。”

    一直在假寐的李横突然来这么一句,让李望差点没端住水盆。

    “谢您教诲,干爹。”

    与李望说了一会子话,李横清醒了许多。

    他掀开食盒的盖子,将里头的碟子一个一个取出来。

    “金豆金饼金叶子……萧家为了把皇后拉下水还真是下了血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