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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当细水长流 第2章 天生傲骨

    “讨兴头?你这又算什么?老子花钱一睹花魁容颜,你就这么一个小小锦囊就打算搪塞过去了?”

    梁幂云循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一醉鬼拿着酒壶在台下摇摇晃晃地大喊大叫,面目狰狞,像是在寻求共鸣,却没一人理会他的呐喊。

    “这可是秋霜楼的规矩,你怕不是第一次来吧?”台下有人喊道,顿时嘲讽似的言语向他扑面而来,好心提醒道:“秋霜楼的花魁之中独独云姑娘舞姿、乐声非凡不可比,是秋霜楼的独门招牌,那能让你这种人看到随意亵渎?没见识就不要出来丢人咯。”

    台下一阵笑声响起,那醉鬼醉得厉害却也知现下这番难堪,霎时面色一沉想着要争回面子,直接摔了酒壶便往朝台上冲去。

    台下之人皆是一惊,温暖也赶忙找了两个小厮想将他拖走,皆被他挣开。

    “本大爷倒要看看这招牌长什么模样。”

    醉鬼不顾一切往台上冲去,梁幂云看着这冲过来的猥琐之人心下不喜,蹙眉侧过身躲了过去。

    台下原本担心云姑娘安危的看客顿时噤声,大家似乎更愿意看美人逗恶犬。

    不用花银两便能看一场训犬表演似乎还不错,台下观众像是约好了一般都坐下了,继续喝着酒水看着台上的动作。

    只见那醉鬼一个劲儿地冲向梁幂云想扯下她的面纱,梁幂云总能恰巧躲过,每次都险险被扯到,台下观众看得心惊却又津津有味,想他成功却又怕他成功。

    温暖在旁边急得一边跺脚一边叫人上去将他拖走,但疯狗般的醉鬼总能挣脱。

    躲得烦了,想着这表演也该到时间了,梁幂云正身面向他,一计上步丝毫不留情便将他踹下台。

    台下霎时沸腾,叫好声连绵不绝,一旁的温暖看得目瞪口呆,哀声怨气地叫她别动手,连连叫小厮将他扶起带走。

    奈何醉鬼不服气,被小厮扶起后又挣脱了束缚往台上冲去。

    但这次人还未到她跟前就被后力扯着丢下了台,醉鬼哀声四起,再抬眼之时只见两个侍卫护在她面前,腰佩剑,直挺着身子看着他。

    一看这来头不小的两个侍卫,台下皆噤声不敢多动弹。

    “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敢拦我的道,活腻了是不是。”醉鬼眯眼气道。

    “那你说说你是谁啊?”忽地头顶声音响起,那语气稚嫩,却能吓得他连忙抬头看过去。

    醉鬼一侧身一抬头便见一披着嫣红大氅的小女孩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状若无辜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笑意。

    见是一小姑娘,他更是嚣张起来,端坐自身却因醉意昏昏又直不起来,只能撑着地板嚣张嚎道:“我乃天都监察嫡子。”

    “监察嫡子?怪不得是这鬼样子,随了他阿父了。”台下一群人在那悉悉索索地低声言语,那小女孩只负手绕着他转,点头道:“天都监察,原来如此。”

    “怎么样?吓到了吧,还不快滚,别挡老子好事。”

    “好事?”小女孩站定在他面前蹲下身抱着双膝,轻言道:“在这里欺压百姓算是好事?你那好阿父这么教你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这教训我,再不滚就是找死。”

    说着还要往前扑过去抓她,却被她身后的侍卫一脚又踹了回去。

    看着这人不服气的模样她笑了声,站起身来凑近他,将声音压得极低,低到仅是这距离如此相近的两人才可以听见。

    “我确实不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区区一个南宫郡主,哦不对,是区区南宫将军府的南宫郡主。”

    醉鬼点了点头,突又一阵激灵,瞪大着双眼看向她,嘴唇张了张,到底说出了一句“南宫郡主”才老老实实装晕过去,也不管她到底是不是。

    她凑近他道:“不管你现在是不是装的,本郡主可以全当没看见,今后最好少来这里惹事祸害别人,来一次我本郡主打一次,让你知道知道我南宫玲佩是不是好惹的。”

    “还有,若是敢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一个字,本郡主向你保证一定给你寻一僻静埋骨之处,也让王大人撂了官职好好为自己儿子守墓了结此生。”

    话也交代完了,南宫玲佩示意身后侍卫将人扔出去,自己则一脸神气地走上台,向着梁幂云咧嘴一笑就将人牵着上了楼。

    台下之人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见小女孩一靠近,所谓的天都监察嫡子便晕了过去,此时不鼓掌更待何时?

    霎时台下掌声轰动。

    梁幂云房间内,南宫玲佩怨气十足地隔纱帘嗔怪道:“姐姐怎么能陪这种人浪费时间呢?说好与佩儿出去游玩,害得佩儿在马车上等得不耐烦了来找你。”

    闻言一笑,梁幂云换好衣物洗漱了一番,解释道:“我看台下那么多人想看我教训他就多耽搁了一会儿,是姐姐不对,让佩儿等如此久,姐姐这厢赔罪了。”

    南宫玲佩怨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嘟着嘴装模做样道:“那姐姐等会儿要陪佩儿去一个地方,不许推脱。”

    梁幂云整装完成,走出纱帘,调皮行礼道:“任凭南宫郡主调遣。”

    此时的她一身素雅蓝裙,披着蓝色大氅,青丝散落,仅用一简雅簪子挽着,手里拿着一素色面纱,脸上的妆容也不在了,虽是一张素脸却也不逊色,反而更加眼前之人惊艳,整个人显得素净又不失雅致。

    “姐姐真好看。”

    南宫玲佩顿时怨气全消,上前帮她戴好面纱又紧了紧她身上的大氅,笑得清甜。

    梁幂云回之一笑,眉眼弯弯,问道:“刚才如何让那醉鬼住嘴的?不会又是摆出了你郡主身份吧?”

    “哎呀,郡主的威风摆着不用岂不可惜?反正那王大人一家皆是这种恃强凌弱又贪图美色的烂性子,他不敢多话,就算告到了姑父那也只能是他们受棍子,姐姐放心吧。”

    梁幂云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头,“下次可不能如此了,要是真让有心之人利用岂非坏了事。”

    “是是是,听姐姐的。”南宫玲佩笑着应下,挽着她的手从后门出去,坐上了一辆极简的马车,往城门处去。

    梁幂云整理好衣襟落座在马车正中位置处,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往何处?”

    南宫玲佩靠在她身上,沁着她身上的香气心情十分愉悦,“城门,去迎接兄长。”

    接兄长?梁幂云顿了顿,问道:“你兄长?南宫少将军?”

    南宫玲佩蹭着她的大氅点了点头。

    “一代武将、少年英雄,于回都之日由花魁迎接入都?”梁幂云摇头笑了声:“佩儿可思虑周全了?就不怕你兄长一回都便惹上这些风流韵事、恶言恶语?”

    “不怕,姐姐平时那么谨慎,没人会认出你,就算真的认出来了又如何?只要不想得罪将军府和丞相府,他们会闭嘴的。而且佩儿一人去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兄长心里难免畏惧,姐姐可不能见死不救。”南宫玲佩蹭了蹭梁幂云的衣裙,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她更是显得无辜状。

    梁幂云淡笑,“凡事多一个心眼总没错,若我真真不顾及身份贸然去迎了少将军入府才是找死。且不说官场之人皆聚在那城门处,城内百姓不知多少汇聚在那处,总有一些是是非非会从一些眼尖的人嘴里传出来。不识得我是花魁总识得我是个女子,总归于他于我名声皆是不妙。况且那是天都的南宫少将军,你的兄长,害怕他吃了你啊?”

    见她面色犹豫起来,梁幂云趁势道:“世道艰险,人心更是难测。若是因此你兄长被有心之人恶语缠上扰了他在官场、武场的前途,佩儿也不担心?若说这最伤人的利器,莫过于不知真相的污言秽语。”

    被掐住了亲人命脉的南宫玲佩顿时无言,冷静思考片刻后终是低下头认命,她不能让兄长一回都便被这些麻烦缠上,更不能害了姐姐的名声让她也陷入这些泥沼中。

    “行吧,那姐姐要在这马车上等我,一同回府。”

    梁幂云心想只要不露面如此也未尝不可,便也应下了。

    城门外一行人皆暗搓搓地担忧,所剩时间已是不多,百余双眼睛直盯着那平静无尘方向暗暗祈祷。

    突然远处一片马踏声响起,顷刻间一群黑压压的身影浮现,雪后的沙尘伴着微风浮起,所见之处一片浑浊。

    李宗等人面露喜悦之情,纷纷端正身段,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黑影,踏马而来的一行人由远及近,一张张脸由模糊到清晰,直至那带头之人下马于他眼前李宗才完全放下心来。

    面前之人身材高挑,身着铁甲,玄色衣裳外加玄色大氅,气度逼人,眉眼间英气十足,一双凤眼更是摄人心魂,眼底的寒冽之意令人不敢心生颤意,大概都是沙场上厮杀后的戾气未消散所致。

    一身傲骨,两分柔情,三世只为天下定。

    百姓皆如此称颂这位沙场少年英雄。

    眼见着那人与他微微点头行礼,李宗急忙避开这礼,拱手道:“南宫少将军折煞老奴了。皇上特命奴等在此等候迎接少将军入都,恭迎少将军回朝。”

    “恭迎少将军回朝!”身后官员皆一一作揖行礼。

    他漠然点了点头,承着这本不该如此盛大的迎接之礼朝着百余官员回了一礼,接过圣意后再次跨上马,迎着左右两道百姓的赞叹声一步步入都。

    还未入完城门便看见不远处的马车旁边被几人围护、披着嫣红色大氅的女子,他着眼看着,待确认后加快了马步行至她面前,随即翻身下马。

    南宫玲佩看着眼前之人一时没缓过神来,见那一脸肃色之人嘴角慢慢绽开了笑意,这才发觉自己行为不妥。

    “恭贺兄长回都。”南宫玲佩规矩行了礼。

    他急忙将人扶起,看着自己十几载未见的胞妹心里微微酸涩,嘴角的弧度更扬了一些,眼角尽显温柔之意。

    他将她的大氅拢了拢,看着这大氅还有些愣神。

    那是前些年在西塞山头附近他猎了一只红狐扒下了皮毛所作,还是他与阿母细细赶制了三个月才做成送回都来的,穿着这一件大氅来此迎接也是有心了。

    他嘴角扬起,轻声说道:“天气如此寒冷佩儿还亲自来迎接兄长入都,有心了。”

    南宫玲佩有些不知所措,拘束地看着眼前英姿飒爽但又温柔如水的兄长,一时鼻酸,低眸道:“这是佩儿该做的。”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又怕吓到她,便将她大氅上的余雪轻轻拍了拍,道:“佩儿先行回府,兄长需得入宫述职,而后便回府与你细说可好?”

    南宫玲佩细细听着,不管他说什么都是点头。

    这模样让人觉着好笑又心酸,他收敛了个中情绪,伸手扶着她欲助她上马车。

    马车内的人轻轻挪了挪身子,并未出声却也被察觉。

    他脚下一顿忽地站定,将南宫玲佩护在身后,棱角分明的脸顿时严肃,双眼似刀般锋利,望向马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