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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当细水长流 第66章 石守将

    “主人,这是禁药。”

    禁药?“莫枞为何能买到?”

    “只能是私下交易了。”

    原来如此,“那阿寻可会制药?不一定得是春药,药效相当或是略逊些也可。”

    “制药……主人,阿寻已是三年没动手,怕是生疏了,掌握不了火候。”阿寻细想了想,又道:“但是阿寻可去药铺找一种草药名曰虚寒草,用来驱寒的。无病之人用了会内虚燥热痛痒几日,无法用药解,只能泡冷水。”

    这也差不多,想来可以折磨他几日。

    “好,那便交由你去办。”

    “是。”

    正欲退下,梁幂云又问道:“咳疾入肺可有解法?”

    “咳疾?”阿寻沉思了会儿,“咳,不通也。但也分哪种不通,主人可否将症状说得明白些?”

    “会咳血,也会咳晕,还是一位老者。”

    “周围如何?”

    “像是西塞这边气候。”

    阿寻望了望窗外,又回眸道:“许是沙石积肺,很难排清。”

    “没得治吗?”若是没得治,岂非……

    阿寻摇了摇头,“对人对症,对症才能下药,需得见到人号了脉。”

    也是,还是得找时间去拜访他。

    回神对着阿寻笑了笑,“阿寻学识如此渊博,定非普通医族世家子女吧?”

    “啊?不是。”阿寻讪笑了笑,回道:“就是从小父亲便将我泡在药房中学着,多看了些书罢了。几年不看,现下已是生疏。”

    心虚一阵,阿寻抱拳道:“主人先休息着,阿寻先去买草药。”

    梁幂云也未在意阿寻的神色,她一出门自己便也换了身简便衣裳准备出去。

    一开门便见十余人站在门口低头羞愧还堵着路,小厮与住客往来都成了问题。

    “秦玉,你留下,其他人回驻点。”

    “是。”

    虽说人数不多但凑起来却也引来周围住客的眼神,梁幂云只好先关了门以待几刻,先将外人注意散去才行。

    “西塞这边情况如何?”梁幂云问道,开窗看了下方街道,过于冷清了些。

    “自守边将军封锁消息之后未见其他官员入内也未有异常,属下查探过西塞驻防那边,除了军师一人掌着关内这一年间的恢复之外只余几个将领带兵守着。”

    “西塞驻防那边几乎是只进不出,消息封锁很是严密,关内人这一年间几乎未出过关,信件几乎是得过明路才能递出去。”

    他这是寻着进了就出不去的办法来阻着消息泄露了,怪不得莫枞办完事后还在这边花街柳巷到处乱窜。

    “那莫枞的信是如何传出去的?”梁幂云惑然问道。

    驻点自有驻点的线路,而莫枞并无线路。

    “接信一方似是知晓关内状况,给了他一条线路,基本上都是半夜巡防最弱时他悄然到边界之处偷偷传的。有一次险被发现,被抓入狱,后来也不了了之地放了出来。”秦玉继续道:“百姓寄信几乎不能私传,都得拿到关内官家处查明了无外泄消息才由官员手下发出,若是私传便是罪,要入狱,很是麻烦。”

    “不会引起民愤?”

    “他们不敢,关内人见了那次惨状后皆是愤恨,所以听了守边将军的召令不出关也不私自传信,外来人几乎没有,零星几个也是过了明路,不敢与官兵顶撞,顶撞之人皆在牢狱内伺候着,能出关的也是得拿着守边军师的手令才能出。”

    如此大费周章居然没引来其他边塞守将的注意吗?梁幂云望着下方思索。

    像是知晓她心中疑虑,秦玉开口道:“因救援信被我们所截,其他边塞守将未知那次伤亡如何,北塞的大将军虽说知晓死亡人数但不知南宫大将军夫妇身死,只外传道身受重伤,皆是由少将军与他对接,死亡情况也是少将军报了回去。”

    想起截信一事,梁幂云心中一滞,现下只想将有份的莫枞抽筋扒皮。

    半个时辰后,梁幂云出门,秦玉换了身行头也跟在一旁。

    “带我去驻防那边看看。”

    “是。”

    两人为了避免引人耳目步行去了驻防附近,待到时已是日落西山,但依旧微微橙光亮着,所以不甚隐蔽,只消半刻便被守卫发现。

    见被发现梁幂云也不躲,不想将事情搞大,但也得想个万全之策以免入狱。

    “干什么的?”俩守卫呵斥问道。

    秦玉欲将她护在身后却没她动作快。

    梁幂云几步上前,规矩道:“关口那边见着寻医告示,小女子便想着来一试。”

    俩守卫面面相觑,又看向秦玉。

    “这是家兄。”梁幂云又解释道。

    家……兄?秦玉一愣,又点了点头,感觉占了主人好大便宜。

    “武器留下,人跟着进去。”

    俩人只好将随身匕首与利剑交出,由着守卫引进去。

    驻防之地很是辽阔,眼前所能见着的地方分了三份,左右校场,往前走去是大帐,看着后头不远处炊烟升起,该是厨帐,左右校场后的营帐也不在少数,层层叠过去完全看不清多少。

    梁幂云望了望周围的情况也没敢再多看,因为正面不远处的营帐外有一身着靛蓝长袍女子正看着他们。

    待走近梁幂云才看清她的模样,高束马尾,一双杏眼满含戒意,眉间肃气,嘴唇干裂,面色也不甚好,无一丝善意。

    “石守将,这两位说是见着关口处的告示来为军师医治。”

    原来是女将才,梁幂云细看着她暗忖。

    石阡满目警戒地看了看两人,又对着梁幂云问道:“女医?”

    梁幂云规矩地点了点头,“与家兄赶路,途径此处,见着关口的告示便想来一试。”

    “途径此处?哪儿人?”

    “这与诊治病情有关吗?”

    “有!”

    戒备心确实重,梁幂云轻笑了声,“天都。”

    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遂又泯灭,石阡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她,对视片刻又蹙眉问道:“真是女医?”

    梁幂云还是点了点头。

    “石守将放心,小女子若是有歹心想必也走不出这军营。老军师身体要紧,还望守将让小女子尽快进去诊治。”

    看两人行头并不像是赶路的样子,石阡心中戒备,但老军师病情也已是拖不得,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吧,自己在旁边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石阡慢慢侧过身,引着两人进去。

    大帐里药味十足,四处漫延烟气,倒是有些呛人,视线也模糊了些,明显粗重的咳嗽声从帐内传来。

    石阡掀开门帘将两人带入帐内,内里的药味与烟气更甚。

    梁幂云抑制住想咳嗽的冲动,面纱也隔绝了些气味,没比秦玉嗅到的多。

    秦玉一阵咳嗽比起躺在床上之人还猛烈,直把石阡听得皱眉。

    “不是医士吗?连这点味道都闻不了?”

    秦玉一顿,闭嘴不敢再出声,却也止不住小咳几声。

    “守将见谅,家兄乃是武夫,对医术不通。”

    石阡闻言也不再多话,径直入了帐内,在床上之人耳边言语了会儿才站起身来走向他们。

    “进去吧,量力而行,伤了老军师死路一条!”

    梁幂云也不在意这威胁数语,微微倾身后便走了进去。

    梁木面色冷白地躺在床上,只是微眯着眼借着烛光看向她,虚声道:“劳烦了。”

    满鬓白发,皮肤老皱,神色似是很痛苦,气也虚弱,咳声粗重却虚,似是堵塞着咳不出来。

    梁幂云仔细看了一番,微微点头后走向秦玉,凑近耳语片刻又对石阡道:“麻烦带家兄出去找我的药医,将她带来此处。”

    “军师情况如何?”石阡忧虑却又平静,眼里还有些对她的怀疑之意。

    “情况很不好,所以需寻得我的药医来配药。”

    “营中有药材。”

    梁幂云摇了摇头,“我的药医本领可不小,药材丈量还需她来。”

    石阡顿时肃色看着她,“你一个女医不能丈量?”

    话好像说多了,梁幂云轻咳一声,脑中一片争斗如何不露馅,片刻后才道:“实不相瞒,我可诊不可治,治人一事虽也偶尔经手但军师情况危急,不敢轻易下手。”

    情况危急?石阡顿时满脸愁色看向还在咳嗽的军师,心里争斗一番后才厉声招来手下人,“带他出去,在营外等着他回来再带进来。”

    秦玉跟着兵士外走,等他出了帐梁幂云才转身走回床边继续盯着梁木。

    暮色降临,寒意也随之而来,看着这满屋封闭,梁幂云看向石阡道:“麻烦将窗户微开。”

    石阡虽是不解但也立刻着手办了,半刻后帐内的药气降了些,视线也渐渐清晰,一丝微凉之意将梁幂云全身抖擞了些。

    听着梁木咳声渐渐少了,石阡皱着的眉头也松了些。

    “军中医士皆言军师咳疾因寒而起便通过药熏避寒来治,没成想却越来越严重,现下这法子却是有效。”

    梁幂云一顿,其实也没想多,只是自己快被熏晕了,再熏下去她都抑制不住想咳了,不得已才让她开窗,没成想却阴差阳错还给她捡漏了。

    端直自身,梁幂云想好点子规矩回道:“这药熏不是什么好法子,药气过重还紧闭只会将旧气留在里面新气无法入内。没了新气,军师也就无法畅通气息,咳疾自然严重。”

    原来如此!石阡微点头,看着眼前的蒙面女子倒是有了些敬重,道:“这病可治好?”

    这该怎么说?梁幂云一愣,咬紧牙关又道:“未知。”

    未知?“那要如何治?”

    “未知。”

    石阡的敬重之心复又降了下去,看着她的眼色却有些异常。

    捕捉到这丝异常,梁幂云轻笑道:“守将放心,待药医一来定能想出法子,只是军师年事已高,能治完全是难了。”

    石阡闻言一怔,她心里自是知晓,但只想让老军师再多活几年,至少等大将军、夫人的仇报了之后再安心去。

    帐内一声叹息,渐渐地也没了咳声,床上之人绵延的呼吸声渐渐传来。

    还真无心插对柳了?梁幂云暗忖,又故作高深之意将石阡引到外帐。

    看着老军师安然入睡,石阡渐渐放低对她的戒备之心。

    外帐烛火通明,寒意却甚。

    边塞之地的晚间较为寒凉,没想到如此冷意,梁幂云仅是轻薄外衣,现下被外窜进来的凉风吹得抖擞。

    许是察觉到她的冷意,石阡走向一旁床榻拿来她的大氅给她披上。

    “……多谢。”梁幂云拢了拢大氅,药味一下就散在她鼻息周围。

    “守将这是夜以继日守在这里?”连衣物药气都如此重。

    石阡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自己也落座一旁问道:“真是天都而来?”

    “是,”梁幂云笑了声,“这小女子无需瞒着。”

    天都,许久未曾回去的地方,此生若是无强制召令可能也不回去了,而他还在那边,不知能不能归来。

    想到这石阡轻声一叹,在这静默的帐内却是十分清晰。

    “守将可是要问阿……南宫将军的事?”

    石阡一怔,抬眸看向她,片刻后才问道:“你知晓多少?”

    “差不多……全部吧。”

    全部?“你为何如此了解?与将军相识?”

    “不熟,只是长住天都,都内时常夸赞少年将军郎,听多了。”

    石阡点头,心想少将军那般相貌与作为被人议论夸赞也是情理之中。

    “那姑娘可知少将军回都后如何?”

    梁幂云细想了一番,“回都后为百姓做了很多事,查了命案卸了贪官,很得陛下的心,连升几阶当上了从一品将军。”

    很多很多,只是她不能太过具细谈出。

    “从一品?”石阡震惊,本就大而圆的杏眼现下跟两颗圆润的桂圆一般盯着她,又自言自语道:“这,一年而已,太快了吧?”

    起初她也震惊,不知是他本事高而得此升,还是南宫政脑子不好升错阶品,让易颖有机可乘。不过这些与她也无关了,她所能做的便也是将门派散去,绝了易颖用门内人来对付他还要让门内人牺牲的念头。

    从此便真的是过路人了吧。

    梁幂云心头一酸,叹息了声又平静道:“将军能力不差,又为百姓劳心劳力,该是这等待遇。”

    石阡转又得意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将军身边那两个侍卫如何?”

    侍卫?清风和扶桑?

    梁幂云一笑,“都挺好。”

    那便好,石阡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在都中过得也不差,之前缠不了红鸾问话,现下有个知晓消息的来问倒也安心了。

    也不知那傻子是不是在天都寻女娘了,若是寻了必定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石阡暗暗发誓,却未知自己脸色渐渐红润。

    “守将!”帘门突然被掀开,兵士领着两人进来。

    石阡点头,兵士退下,秦玉和阿寻走向梁幂云。

    “这便是你说的药医?”石阡细看了看背着药篓子的阿寻,好似是这么个样儿。

    梁幂云顿笑,“守将放心在此候着吧,让我与药医进去诊治一番。”

    石阡对她似乎生了信任,也不多问便侧身让她们进去。

    阿寻进帐将篓子放下,随着梁幂云走过去,“把脉看看。”

    梁木此时睡得正好,虽然面色不安却也未咳多久。

    阿寻听话地蹲下为他把了脉,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摸了半晌才站起低声道:“很严重,难根治。”

    梁幂云闻言一滞,又问道:“可否让他留世久一点?”

    “可以,只是难根治罢了,若是配合,两三年是可以的。”

    “可真?”心头一松,梁幂云心中一喜,两三年对他来说定是够了,“那要如何治?”

    “针灸,还有用药。只是,”阿寻皱眉,“药草难寻,且阿寻需得时日丈量用量。”

    两人将情况告知石阡,石阡喜不自胜,拉着阿寻细细问着,又道:“营中药房药草颇盛,可去那看看有无所需,若是没有告知便可,定为你寻来。”

    阿寻急忙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却架不住她再次上前拉住她问东问西,只好让她先带着去了药房。

    夜色已深,石阡在营中为几人找了休息之处,阿寻被留在药房。

    次日一早阿寻端着熬好的药汤满身疲惫地到了帐外,梁幂云与秦玉已在里头候着。

    “一晚没休息?”梁幂云看着她眼下两片青黑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石阡,看来是被押着一个晚上都在丈量用药了。

    “阿寻无事,先将药汤给军师喝下,半时辰后要针灸。”

    石阡听话地将药汤拿过来,自己先试了一口,半刻后觉无事才端过去喂了梁木。

    居然亲自试药?梁幂云看着这不过略小一岁的边关守将,心中顿时有了好感,也肯定她这是将梁木当成自己亲人了。

    待喂完药汤,石阡站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半个时辰后梁木也渐渐睁开了眼,微眯地瞧着眼前的小丫头,笑道:“我没事,阡丫头别愁眉苦脸的。”

    石阡见他终于精神了些喜上眉梢,与他谈着这几日营中如何如何,让他安心。

    “到时候针灸了。”阿寻开口道。

    梁幂云点了点头,往石阡那边走去,与梁木打了个照面。

    “这便是苏医师的孙女?”梁木看着梁幂云,似是有些熟悉之感,开口问道。

    石阡心虚地点了点头,抬头便撞见梁幂云惑然的眼神,急忙站起身道:“老头你先歇着,旁边那姑娘也是苏医师的孙女,让她为你针灸。”说完便拉着梁幂云与秦玉出了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