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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寄此生 第24章 雾妖惊退 林府起火

    二女彼此争吵斗嘴,愈发投契。

    清霜不喜长兄,青衣不喜长姐,两相抱怨,只觉相见恨晚。

    青衣羞涩道歉,“刚才泼你一脸酒水,是我不好,还请姐姐恕罪。小妹墨霜。”

    清霜做恍然大悟状,“难怪!第一眼见了你,便觉有缘,我们名字皆有霜字结尾呢。”

    墨霜好奇道,“雪姐似是倾心令兄已久。奈何陈世兄钟情梁家红叶小姐。”

    清霜满脸坏笑道,“这样才有些意思!我们回去看他们好戏上演。”

    二人把臂说笑,同返宴厅。

    陈清霜是个自来熟,没一会儿便勾肩搭背起来,如同一对儿璧人。

    之风别院。

    即便不曾落雪,冬天仍不乏肃杀,夜里比白日冷些。

    荆沐雨紧搂雨伞,堆坐角落,手捧书本,眼神飘忽。

    一会儿偷看聆风郡主;一会儿偷瞄林飞哥哥。全然不知书拿反了。

    小小的心里尚有几分委屈,说不清道不明,又不知该怪谁。

    熊宝不在此间,雨伞没了精神,贪吃嗜睡。楚夕与青禾暂离,林飞虽能勉强玩耍一会儿,可他有伤在身。

    至于聆风郡主,她是一点儿也不敢想。无梦本就话少,只有楚夕或楚凡当场,才稍有改观。

    无梦目不斜视,却知之甚详,“困了去床上睡。今晚不要离开此间。沐雨,书拿反了。”

    小姑娘吓了一跳,竟真是反的,一直没看。

    林飞推自己到桌边,饮下一杯药酒,爬到榻上安歇。没一会儿,鼾声轻微响起。

    荆沐雨瘪嘴,唯一的希望已然沉睡。她只得爬到床上,搂着雨伞,闭眼装睡。

    忽闻铜锣叮当一阵响。

    伴随一个比铜锣声还难听的嗓子,呜嗷乱喊,“走水啦!走水啦!”

    雨伞单耳一支,翻身欲起。荆沐雨扑棱一声跳下床,作势欲跑。

    无梦连忙喝止,“别动!火烧不到此处。许是调虎离山之计,若被捉为人质,我可不管。”

    沐雨小脸一苦,重新爬回床上,使劲儿将头埋到雨伞怀里。好像这样就不怕火烧。

    破锣声渐近,声音放大,夹杂混乱脚步声,人数着实不少。

    无梦不为所动,细看手中书册。

    正是青禾厚颜从书斋讨回的原版书籍,灵星级修炼心得。

    此类入门书籍,原本是没资格入无梦之手的。然而,自从听了楚凡转述——耀阳三关。无梦反思前事,自觉急于求成,忽略许多细节,这才从头补起。

    忽闻一女声传来,“咯咯……无梦,你可真够能忍。老朋友来访,你竟不迎接?”

    此音娇柔软糯,穿透力极强,显然催动不少灵力。

    林飞猛然惊醒,反手取出破冰棍握在手里,半坐榻上支撑。暗赞少爷久病成医,陷阱踩多,已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本领。

    随着女声挑衅,屋外脚步更加肆无忌惮,笔直冲来。

    无梦不曾抬头,随手一挥。

    嗡鸣声响,墨剑出鞘,带起劲风吹开门户,夜风呼呼吹入,更觉寒凉。

    荆沐雨翻身躲到棕熊背后。雨伞回头回脑,没找到熊宝,只将床上被褥胡乱叠起,佯做掩体。

    但闻门外渐起撕纸声,随后水流汩汩,夹杂着扑通坠物之声。脚步声轻慢不少,几不可闻。

    半盏茶时间,墨剑嗡嗡作响,倒飞而回,劲风闭合门户,自动归鞘。

    林飞满脸羡艳,不由摸上头顶若羽。

    女声再次响起,“雪域长歌,墨剑无梦,果然名不虚传!上百人之生死,你竟面也不露,肆意屠戮。明日若御灵司问起,你该如何作答?”

    无梦语出低沉,“御灵司持身不正。普通人死得再多,炎国也无人敢问罪于我。莫要藏头露尾,不如将性命留下,看御灵司为你伸冤做主,可好啊,桑蜃!”

    嗖!

    话音刚落,一箭破空,透窗而来。

    无梦松开书册,屈指弹出一道风刃,与光箭碰撞抵消。

    与此同时,雾气透过窗口破洞钻入,翻涌凝聚,逐渐收敛。露出面色苍白的黑衣男子,背着短衣短裤的粉衣女人。

    桑蜃左右看过,面露不屑,“只有你们几个病弱幼残,安敢如此放肆,动辄屠杀盈百?”

    无梦横持墨剑于身前,凝视桑蜃,“你若不走,大可留下。”

    桑蜃秀眉上挑,“大言不惭!屋内狭小,看你如何吹风!”

    一跃自吴桐背上跳下,手脚舞动间,蒸腾雾气缓缓升起,瞬间弥漫开来。

    无梦拧身收回墨剑,取出折扇,呼啦展开,单手掐诀结印,灵力汩汩注入扇面。

    青灰色的暗影从扇中掠出,扑棱双翼,隐没雾里。

    少顷,雾中传来脆响,忽觉冷风灌入,扑棱拍打声逐渐清晰,连成一片。

    无梦趁机鼓荡灵力,借助夜风吹散雾水。

    桑蜃显露身影,愤愤不平,手臂略带轻伤,许是被蝴蝶咬到。吴桐赶忙护卫在侧。

    无梦摇摆折扇,吐出四字,“不走,便死。”

    吴桐数下轻扯,皆被桑蜃使劲儿挣脱。

    见其四肢雾气再起,无梦冷笑,“如果我是你,会优先处理伤口。”

    桑蜃闻声细看,手臂血流逐渐变暗,伤口四周酸胀乏力,立时慌了神。

    寒声问道,“这是何毒?怎会如此厉害?解药呢?”

    吴桐听闻有毒,抢过玉臂欲吸,被桑蜃一脚踹出好远。

    “我帮你。”

    三个字未落,一声嗡鸣,一道乌光。

    众人眼前一花,似有白影掠过,如梦似幻。

    啊!

    桑蜃惨叫一声,紧捂左臂。

    只见冥蝶咬伤之处,被挖掉大块血肉,伤口见骨。疼得额头见汗,脸色苍白。

    短短两月未见,无梦竟有如此进境。若是最初以此偷袭,吴桐二人恐怕要卒年今夕了。

    桑蜃银牙咬碎,“是我们输了。告辞!”

    领着吴桐破门离去。

    林飞暗松口气,庆幸自己未曾沦为累赘。荆沐雨从雨伞身后爬出,蹑手蹑脚往外溜。

    无梦哼道,“不想死就别出去,冥蝶在进食。”

    沐雨侧耳倾听,除了翅膀拍打声外,还有阵阵渗人的簌簌声,一如雨伞啃骨头。

    炽焰城西南。

    林府之内锣鼓喧天,呼喝不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滴滴答答,水洒满园。

    郝元亲领一队护卫,四处搜寻纵火狂徒。李管家老当益壮,号召家丁救火。

    一切有条不紊,直到,一群黑衣蒙面人翻墙而入。

    亲兵队铺开阵势,护在书房之前,与其对峙。

    郝队长见多识广,透过对方黑色蒙面巾上精绣梅花,暗道此事不可等闲。

    一面回禀林凯,一面派人通知少夫人。他已打探许久,据说这位神秘的少夫人乃花魁出身,一身修为比少爷还高。

    喧闹声早传入北院,楚夕几人不曾入睡,正和衣而卧,闲聊家常。

    梅花蒙面巾字样儿传来,足有一炷香时间,未见御灵司或城防营来人。

    三人对望几眼,均从对方面上看出‘果然’二字。

    楚夕顿觉蹊跷,若真是暗影楼来犯,大张旗鼓闯入林府,难免有些做作。

    只得命令道,“郝大哥领护卫们退后,守住父亲书房。分一批人去西院防卫,保证母亲安全。此间并非普通人物,且交给我们应付。”

    三女来到前院,火光映照如同白昼。

    家丁往来泼水,并无人阻拦。

    楚夕挽着罗绮排众而出,稍微前行几步,凑得近些,忽然一笑。

    林姑娘踮起脚尖贴近面纱一端,嘀嘀咕咕。

    罗绮依言怒喝,“你等费尽心机冒名暗影楼,夜闯林府意欲何为?”

    行踪被喝破,对方悚然一惊。

    一个心思细腻者越众而出,大喊大叫,“老子正是暗影楼杀手,今日前来乃是报仇!林楚凡几次三番刺杀楼中弟子,此仇安能不报?”

    林楚夕偷笑,“也不怕把人笑死,杀手执行任务被人反杀,还有脸来寻仇。”

    罗绮五指收紧,轻捏女孩手腕,挡在身后。

    不知何处冒出一群人来,青衣短打蒙面。左手火把,右手长棍,乌央冲出占满前院三成地界。

    领头一人兵器更粗,上前叫骂,“林凯匹夫,出来受死!老子今日要为先师报仇雪恨。”

    李管家眉头皱起,暗道夜火难灭,合着不止一家添油。

    楚夕近前几步,皱头微眉,竟真是来找父亲寻仇?未免太巧。

    “吱呀”一声。

    书房门开,林凯披挂在身,提长枪虎步而出。

    振臂向前一指,对准短打棍棒一撮人叫骂,“林某戎马半生,杀敌无数,不曾与人结下私仇。你等宵小,胆大妄为,若能束手就缚或许还能活命。”

    楚夕无奈摇头,也不知父亲真的不懂,还是佯装不懂。

    假冒暗影楼的,他不闻不问;这里指名道姓,却现身搭话。

    那头领骂道,“可记得新兵营教头周成?你身为城主,统兵一方,却将手下冤死。安敢在此大言不惭?兄弟们,动手!”

    暗影楼众人早已按耐不住,借机一拥而上。

    林府亲兵战阵娴熟,奈何不通灵气。勉强应对群敌,力不从心,被打得缓缓后退。

    罗绮牵着楚夕退到书房门口。

    左手掐诀结印,右手缓缓搓开折扇。灵力激荡,发丝飘舞,一串粉白相间的暗影疾冲而出,投入焰火缭绕的夜空。

    楚夕后退半步,捂住口鼻,分明闻到一股香气。

    情况紧急,罗绮顾不得伤及无辜。接连催动之下,不一会儿,粉色光华遮蔽此间。

    细观之下,梅花面巾与短打帮竟也不是一伙。

    二者攻击林府亲兵之余,彼此仍有互殴,此乃三方乱斗。

    罗绮有意操控,群蝶重点光顾梅花面巾。此间高手更多,远非短打棍棒可比。

    冥蝶诡异,鲜为人知,稍有磕碰根本不当回事儿,随便拍打几下便投入打斗。

    渐渐的,在场众人偶有动作迟缓,手脚麻痹,呼吸不畅等症状。

    尚发声提醒,立时被另外两方人马抓住机会击倒在地。

    又过茶盏时间,双方人马死伤殆尽,仍站立打斗者不足二十人,阵地被迫缩小。

    护卫队换下伤兵,结阵前推,逐渐将其包围。

    梅花面巾里终于有人发觉冥蝶之害,怪声大喊,“姓朱的!还不动手,尾款不要了?”

    远处一声咒骂传来,“莽夫无礼!说好不能叫破身份,忘到脑后去了?”

    语声未落,墙外掠进一个胖子。

    身穿红褐长袍,上绣金玉图样,头戴藏蓝色员外巾,露出两个金色‘寿’字。

    两手戒指戴满,互插入袖,再出来时,多了一捧乌黑圆球。

    来人上下其手,小黑球当空抛洒,撞到冥蝶,火焰大作。绿芒闪过,冥蝶被灼烧而死,啪嗒落地。

    罗绮恨声询问,“朱掌柜也来与我为难么?”

    朱赫面露不屑,“呵!我不与任何人为难。只是,你又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呢?天香弟子罗绮?亦或是林府名不正言不顺的少夫人?”

    林楚夕上前半步,挽住罗绮手臂,“她是我嫂子,名正言顺,林府上下无人不知。倒是你朱掌柜,可还记得落宝斋当铺为何取名‘无悔’?”

    朱赫面色晶莹,嚣张气焰不再。

    按规矩,落宝斋只出售灵具,不介入别派纷争。保持中立,以求和气生财。

    如今他擅自出手已然不妥。若被人揭发恐怕祸端不小。

    想到此处,朱赫看向楚夕的目光逐渐锋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罗绮,此时退走,尚有一线生机。”

    罗绮暗自疑惑,什么代价竟买通个不差钱的商人如此敌对林府。

    冥蝶被破,罗绮将折扇收起。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扇面人影,换手取出银针,便要下场厮杀。

    忽闻一阵娇笑响彻林府前院,“咯咯……师姐不妨听朱掌柜一劝。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

    一袭粉裙伴香风飘落,正在场地中心。

    泠杳五官紧凑的小圆脸儿正笑嘻嘻对着罗绮。双手捏起兰花指,各有银针泛起白色微光。

    罗绮不敢轻举妄动,“泠杳,你我之争,不过同门相较。如今你牵连外人,有些过分吧!”

    泠杳媚笑不止,“哪有什么同门之争?我今日是来为难林府少夫人的。哦呵呵……”

    朱赫双手指环光华连闪,作势欲扑。被一阵清越曲调压下。

    箫声悠扬轻缓,仿若闺房怨曲,闻之难免伤怀。

    曲声渐近,一袭乐师衣着掠过院墙,落于书房门前。

    唐小青披头散发,遮不住蜡黄脸色,惨淡嘴唇舒合,接连亲吻手中墨箫。

    百里之外,湖光冰场。

    公主殿下雪橇旁,一个青黑大氅包裹的小胖子,忽然捂住胸口,趴在冰面装死。

    吓了青禾一跳,连忙叫停马匹,近前关切道,“三胖可是饿晕了?让你下午不陪我吃烤肉!”

    林楚凡艰难摇摆一只肉手,“呼……不妨事,老毛病。许是跑得太快,有些呼吸不畅。殿下继续,我去岸边歇会儿。”

    踱步岸边,举头望向炽焰城方向。

    刚才心悸绝非问心发作,不由担忧起别院众人。

    熊宝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像毒发,轻摇熊头,继续陪小祖宗玩耍。

    沿岸围满一圈火把,随夜风摇曳不止,映得冰面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