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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刍狗 第64章 蛊师

    小舅公笑哈哈。

    “小气死了!他们爱独占和妒忌,但是激情会转淡、朋友会出卖、情人会变心、他们制造的‘结婚’也不保证什么,只有母亲的家是最牢固可靠的港湾,这才是真正的归宿。”

    小舅公停了须臾,开始生气的说:“卢卿云在我姐姐被他家害死之后,就带我姐姐的尸体出去跑,他以为他很深情、很感动人?我的姐姐受了伤害之后,只会想回到母屋,虽然可能怀念卢卿云对她的爱意,想想他是个优秀博学的俊男人,但是阿姐的根还在,母亲和我们都还在,满山都是风景,干嘛作践自己?再找更好的东摩男人!有情就聚,淡了不好了就散了,感情本来就是一时的,哪里比得上根骨所在的安全母屋?我们不像他们自怜自伤、不顾一切去将就维护名分、还为情伤人、胁迫欺骗别人!我在外面还听说过为情自杀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是什么无家可归的笨蛋?一定是被谁挖掉了自己的根骨血肉,所以变成情风一吹就会吹爆炸的劣质薄皮鼓!”

    刍狗静静的听。

    无家可归的笨蛋?

    小舅公还夸奖小牛模样的长林,刍狗不知道这样子的他怎么参与打猎,难道当诱饵吗?

    男修们搬起猎物回自己的母屋,分给母亲和姐妹们。

    小八哥落到刍狗身上,感叹说:”东摩的男人真快乐啊,结伴外出游戏与战斗,晚上和情人过夜,回家被母亲和姐妹关心,老了和母亲姐妹一样被尊敬供养,东摩的母屋里谁也没有委屈受伤。我果然反感礼教的牵强附会,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强行营造杀人不见血的和睦,出了问题就不可避免的牺牲这个、委屈那个,接着又要为了大局损失最小,不是就总得落到弱的那一方的头上来了?”

    刍狗完全听不懂了,“‘礼教’?”

    山嵋说:“师娘,东摩的亲人有没有要你去做什么?”

    刍狗低头,“倒是没有,我本来吃住用他们的,应该做些事。”

    “干爹先时哄你种地,那是对他有好处,何世殊要你去洪炉大冶,要我跟他去洪炉大冶,那也是对他有好处。”小八哥说,“妘姥姥他们是真正爱你的,默默的等你找到自己舒服的样子。”

    刍狗低下头,看到湖水映照出完全东摩女子模样的她,穿着姥姥的白衣,身上挂着彩色的珠串。

    她在青湖边和小八哥聊了很长时间,白岩、黑河、红原的三块地方,很多人知道一只小八哥是妘好的女儿,许多人给她喂灵果和玄丹花蜜,没有外出不知道的,山嵋叫一声‘妘好’,他们也会热情招待她。

    山嵋又一次说:“这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互相帮助、大家的情绪爱意可以融合流通,各有归属。”

    小八哥又去欺负金熊蜂,刍狗在青湖边吹了一阵风。

    黄昏时分,湖边的灵田已经没有人,有一个紫衣服的男人拾捡路上散落的灵植和玄丹花。

    刍狗想起黑河的医修赢孜孜,但这个紫衣服的男人并不是他。

    她入乡随俗的问:“我那里有许多收好的灵植和玄丹花蜜,你要不要拿些走?”

    那个男修迅速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苍白、如同美女的脸。

    刍狗有些意外,因为东摩的男人久晒太阳,肤色偏黑,这个男人皮肤却白得发青发灰。

    他慌张的说:“你是妘好。”

    刍狗问:“我来母屋的那天,没有见过你?”

    她没见过这么白的男人。

    那个男修点点头,往后退开,“我不能进你家。”

    他两手抱住上身,低头向她行礼。

    刍狗说:“别捡地上掉的,我拿整捆的给你,母屋仓库里到处都是药植。”

    男修吃惊的看她。

    “你不知道?”

    刍狗微笑:“我知道啊,你是黑河赢家的,我见过你们家的赢孜孜,今天还一起干活了。”

    男修愕然。

    刍狗拿灵植给他,还有一罐玄丹花蜜,金熊蜂追着她手里的花蜜嗡嗡飞,男修不安的接过去,又低头对她行礼,金熊蜂落到男修肩头,被他一手扫下去。

    “赢孜孜跟我不是一家。”男修很羞涩的握住紫衣下异常白的双手,“谢谢你。”

    他腰带上挂着灵花,已经有很多人给她送过花了,刍狗就问:“你要送我花吗?”

    男修面露犹豫,把腰带上的花拿下来给她,接过那捆灵植。

    小八哥在她耳边小声说:“师娘,我觉得这个男修也看上你了,今晚得翻窗户进来。”

    男修耳朵一动,整张白脸翻红,“我不会去你家!”

    小八哥笑得乱颤,“把大哥逗的!”

    忽然舅公一脸怒容的出现,挡在刍狗前面,朝男修吼叫:“赢荪,回你的家去!你们一家胆敢碰好好,妘氏就烧掉你们的母屋,我会杀掉你!”

    小舅公凶狠地瞪视男修,刍狗从没见他对哪个东摩人是这样的脸色。

    赢荪抱住手臂低头行礼,”我马上走,对不起。”

    刍狗吃惊。

    妘夏子生气的对刍狗说:”他是蛊师!蛊师为了活命,会传蛊毒寄生别人,你不要碰这些白脸人,也不要同他们说话、拿他们的东西!”

    妘夏子把她手里的花拔出来扔掉,一把火烧成灰。

    赢荪躬下身颤抖,“夏子舅公,我全身是干净的!妘好是青湖族长的传人,我们不会叫蛊虫伤害她。”

    妘夏子依然满是厌恶,“偷偷的来青湖捡到食物,马上走!”

    小舅公释放威压,指着他驱赶,“好好不知道蛊师,所以把你当作朋友,给你的这点东西,是青湖的一点恩惠!离开!!”

    赢荪转身跑走,暗下去的紫色身影消失在夜幕覆盖的远方。

    小舅公急促瞪住她的说:“你先别进母屋,我去拿一把母屋的火烧你几根头发,检查有没有蛊虫寄生,如果头发正常烧毁,你才能回去和大家住在一起。”

    刍狗不知所措的拔头发,“什么是蛊师?”

    “母神化出玄丹花给东摩族的孩子,也变出了毒虫,最初毒虫变成宝物,吸引了贪心的东摩人捡回去,那些贪宝的人被毒蛊附身成了蛊师,毒虫在他们的血里代代相传,吃他们的血气和阳气,让他们白得和纸一样,蛊师要不断喂蛊,才能不被饥饿的毒虫反噬。东摩人不准蛊师进屋,不碰他们的东西、不和他们一同吃饭,也不和他们做邻居,免得被蛊虫寄身,不是死,就是变成蛊师!”小舅公冷肃的告诉她,“你今天在青湖边玩得晚了,运气差碰到赢荪这个蛊师捡青湖掉下的灵植,以后遇到白脸人,就不要和他们说话,远远的绕开。”

    刍狗想起赢荪不安的样子,问:“蛊师为什么捡大家剩落的灵植?”

    “那是他们贪婪无德的祖先自作自受!”妘夏子轻蔑的说,“东摩族的灵食是玄丹花蜜,但蛊师蛊虫会腐坏玄丹花、毒死金熊蜂,所以蛊师酿不了蜜,种不了任何田地!没有关系好的东摩人愿意给他们花蜜,就得直接捡别人地上掉的灵花来吃。”

    她异样的说,“小舅公,你说玄丹花很难吃。”

    妘夏子说:“那是他们拿蛊害人活该!”

    小八哥不作声。

    小舅公烧了她的头发,没有异样,于是紧紧牵住她回去,要妘婧明天带她去灵泉洗澡。

    刍狗想起赢荪的眼神,怯弱而自卑,他异常的有礼貌,年少的她也是这个样子,卑弱而期望认同的讨好。

    他并不像邪恶贪婪的人。

    小八哥在耳边说:“师娘,还是别碰.......我感觉蛊师跟魔王干爹去祸祸人还挺适合的。”

    小舅公今天看到她无知和蛊师说话,难得的晚上没有去相好的女子家,跟她讲了很多蛊师的罪孽,寄生了的母屋等同于被蛊虫吃掉,有的整家人死掉,有的去传播蛊毒给新鲜的生命,其他东摩人避开和排斥他们,蛊师家就跟蛊师家走婚繁衍,或者去外面找东摩族讨厌的仙门男人,但这样让东摩人更加讨厌和唾弃他们,也有的蛊师家族因此灭绝消失,人数越来越少,现在只剩下一家赢姓的蛊师在紫花山黑河,赢荪和他兄弟姐妹远远的住在最贫瘠的紫花山边缘。

    太姥姥严肃的说:“好好,蛊会出现,是母神要让我们警惕贪婪的毒害和危险,因为玄丹花使东摩丰足安逸,但东摩人不能什么都不怕!”

    夜色已深,紫藤萝长满的山上黑色的长河粼粼反射月光,好像家里养的毒蛇。

    赢荪拿着妘好给她的灵植,看到姐姐的房间亮着灯,窗后有两个男人的身影。

    姐姐在大声争吵:“你把你的同门带过来是什么意思?当我是你们那边的妓女?”

    一个男人嬉皮笑脸的掏出灵石哄姐姐,另一个谩骂姐姐威胁她听话。

    他们对姐姐动手,姐姐大叫:“那你们死去!”

    一道两人粗的蛇影覆盖在灯后,一个紫衣带闪电的男修骂骂咧咧的出来,接着窜出来另一个,牵起门口蹄上有闪电的马走。

    和他一样苍白的姐姐怒气冲冲的走出来,黑河一样闪着鳞光的蛊蛇游出来,蛇瞳幽冷的看他们姐弟,绕过几具喂蛊的动物残尸。

    赢荪放下一罐玄丹花蜜。

    姐姐高兴的笑了,打开花蜜饥饿的喝下去,留几口给他。

    “花蜜是谁给你的?你不会去偷吧?”

    “那我就会被打一顿。”赢荪厌恶的说,“姐姐,你不该找外面的仙门男修走婚,他们对你说的话很难听,看你的眼神就像在脱你的衣服要,好像把你看成一块抓到手里的肉,想着怎么嚼烂吞掉。”

    姐姐赢妲恼火的翻母屋里幽绿的毒火:“我如果找得到愿意跟我好的东摩男人,怎么会选外面那些人?他们既不好、也只顾自己。我要是不生孩子,你和哥哥就能找到情人愿意过继到家里?”

    赢荪的目光移到捆好的灵植上,想起关心帮助他的妘好。

    姐姐挺胸,“我怀孕来延续母屋更容易,你和哥哥都要靠我。”

    赢荪把剩余的蜂蜜水给她。

    赢妲不喝,塞回他手里。

    蛊蛇游向赢荪看住的那捆灵植,喷出一口气,灵植全部枯萎。

    赢荪生气得伤心,推开他们全家要喂养的蛊蛇。不知从哪一代祖先开始不幸被蛊毒感染寄生,他们的母屋就不能像东摩正常的家一样温暖明亮。

    姐姐抱住蛊蛇抚摸,“阿荪,今天怎么格外不高兴?”

    “我遇到妘夏子,被赶回来。”

    姐姐沉默一阵,弯起艳丽的眼睛说,“妘夏子不知道我是蛊师的时候,对我多好啊。”

    “他是歌声最好听的东摩男人,还让我拿他的弯刀使,看我挥舞那把弯刀,他盯着我一个人看,笑得像太阳一样热烈温暖。“

    赢荪以前听姐姐提起这个故事,没有感觉。

    今天却感到了痛心和苦闷。

    姐姐伤心的说:“他见我第三次时就奇怪的问我:‘你为什么一直这么白?’我就知道骗不了他了。他把那把弯刀都扔了。“

    赢荪低声说:“姐姐,我们过得这么可怜,为什么要延续?”

    姐姐生气了。

    “我去外面找那些劣质男人要种子,你却白费我的努力?”

    她厉声指责,“你不让蛊毒过身,是我每天替你喂双倍的祭品给蛊蛇,你不用碰罪孽,也不用扛家,就开始说这些丧气话给我?”

    赢荪感到一阵痛苦。

    他的脑子里开始反复出现一个女人,拿着那一罐她送的蜂蜜,就像姐姐怀念的妘夏子和那把被丢弃的弯刀。

    他一路走回家,在她的善意帮助中感到温暖和向往,接着是加倍的痛苦和沮丧。

    赢荪一直沉默无言,赢妲愤怒的推搡他,“你也走出去算了!像大哥一样到外面的仙门去做事!外面的修士不了解蛊师,不像东摩排斥我们,你还可以找外面的女人分家!我要不是女人必须守这个家,早就出去了!我对兄弟负责任,你这样回应我?”

    赢荪低下头哭了。

    屋外下起凄风冷雨,蛊蛇对飘摇的绿火吐出毒气。

    赢妲蹙眉消了气,捧起他的头安慰,“长大的弟弟,你要不是蛊师,多少女孩子会喜欢你?不然,你真的跟大哥一起去摘星楼赚灵水回来吧。”

    赢荪泣涕摇头,“等你生下孩子,没人看管,蛊蛇会把她当祭品吃掉。”

    赢妲面露恶心,“我肚子里已经有孩子就好,外面那些仙门男修讨厌得很,不想再认识了!”

    一个黑衣人披着寒冷的风雨进来,拉下面罩,露出一张苍白的男人脸,冷冷道:“他不可能跟我去仙门!”

    黑衣人衣领下爬出一只手掌大的蛊蝎,落到绿火堆旁和蛊蛇一起喷毒气。

    大哥从储物戒掏出几具尸体,扔给蛊虫吃,接着从腰带抽出杀手的玄铁七星匕首和钩锁,扔进毒火熔毁。

    他阴沉的说。

    “摘星楼灭门,我刚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