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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刍狗 第78章 报复

    刍狗脸色苍白。

    伊仙臣若无其事,“正好该去你家提亲,我三十五年前就想这么做。”

    他忽然把手伸向刍狗放进冰魄寒针的肚腹,刍狗冷脸退后,抬手重重打伊仙臣一耳光。

    白狐吓得站起后腿,小八哥身形缩小。

    刚才那一击纯是本能反应,刍狗不想生育,和伊仙臣生育。

    那是仇人的寄生。

    伊仙臣的肿色消失,点头笑起来。

    “这才是你的想法。你还想怎么做?”

    刍狗眼中溢出泪光,又抽他一巴掌,用尽全力拳打脚踢,被伊仙臣强抱进怀里。

    “对不起。”他温柔的说,“灭族之仇,你在我身边,报复我一辈子吧。”

    刍狗哭恨得打他咬他,被伊仙臣更用力的抱紧。

    檀香和玄丹花味混在一起,她胸口剧烈起伏,撕扯抓打,眼睛血红,凌乱地踢他。

    伊仙臣不知痛楚,呼吸她身上的气息,低声说:“恨我别藏住,违心强忍,心毒乱走,你也会发疯。”

    她挂着歇斯底里的泪水,去抓伊仙臣的双眼。

    他的双眼这时清澈得清纯,孩子一样诚实而真挚,就像他掉落在她种地的山崖,开朗笑起来时光辉灿烂,如同生机勃勃的朝阳,如同山上的夜幕来临时最先出现的那颗星辰。

    刍狗的指甲要挖进眼球时,伊仙臣闭上眼按下她的手腕,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低头吻封她无声嘶喊的嘴。

    刍狗在他脖子上抓出一道一道抓痕,她的痛苦,她被挖掉的根系,靠一个男人包容拯救?但那个男人,分明就是祸首!

    小八哥呆了一阵,从桌子上抓刀给刍狗,一道白影窜上桌,白狐两脚按住破甲刀,不准她拿。

    刍狗掐住伊仙臣的脖子,他依旧能转头,脸颊摩动她的脸侧,“按你想的,先见外公。”他的喉结在她颤抖要逼近合拢的手指下滚动,轻柔的说,“殷逊我来杀,放走你的族人。“

    刍狗指甲里是他的血和皮肉,她气喘吁吁,从来没有挣脱出伊仙臣的怀抱。

    “我不能死。”伊仙臣垂目,红通眼眶,乞求说:“我向你赎罪,好不好?”

    刍狗激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

    她不会相信伊仙臣。

    他可能是心血来潮、只这一阵子的后悔负疚,但毕竟伤痛不在己身,过后也就恢复原样了,而且,万一他们商量好来骗她呢?

    伊仙臣是洪炉大冶的骄子,有太多利益和仙门同气同根,我跟他仅仅是外面的情欲色想、露水情缘,而且拿住我对他来说,容易极了!

    但是殷逊大概动不到伊仙臣的要害,先让他把殷逊杀了!

    刍狗冷眼看伊仙臣的伤口修复自愈,只剩下她指甲里那些血沫,她的指头发疼,手心通红,脚也痛麻力竭。

    她的气息平顺下去,伊仙臣很高兴,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有两颗灵丹。

    他期盼的说:“你吃下它。”

    刍狗不动,阴冷憎恨。

    伊仙臣拿出其中一颗,朝小鸟笑,“小八哥,来试试。”

    小鸟跳到他手上,咬住一颗丹药。

    刍狗急了,山嵋已经仰头吞下,白狐甩动三尾,伸出舌头舔嘴巴。

    小八哥炸毛抖动两下,叼起另一颗喂刍狗。

    伊仙臣弯起眼睛,“这是延年益寿丹。”

    刍狗吃了,他轻轻说:“你准备好,我们就走。”

    伊仙臣一出去,刍狗把灵丹吐出来塞进心地。

    刍狗指指心口,小鸟钻进去。

    白狐好奇的看小鸟在她面前消失,刍狗想了想,把她脖子拎起来,这是高等灵兽,也弄去东摩增加兽口?

    白狐舔她,刍狗想到精灵告密伊仙臣,把她放下去。

    刍狗穿着自己缝制的白色衣裙,装饰彩色珠串,腰间围彩纹腰带。

    伊仙臣等在外面,看到她东摩女子模样,整个人恍然定住。

    他的手指僵直,脑中忽然浮现了母亲的面孔。

    风暖日丽,他摇摇晃晃摘起六瓣的白色花朵,在花海里走走爬爬,四处张望。

    一个女人笑着说:“明夷,你的小孩子在找你啦!”

    他仰头看到一个白衣少女,她抱起他走向波光粼粼的青色湖畔,母亲坐在湖边,用手指拨起湖水,轻轻浇在他身上,他开心的松开手里的白色玄丹花,和母亲打水仗。

    明夷眉目如画,把他擦洗干净,亲吻抚摸他的脸庞。

    白衣少女温柔的喂他喝香甜的灵水,他好奇的抓她身上的珠子,少女解下彩珠挂在他脖子上,她的姐姐抱起一捆成熟的花走来,大声和母亲谈笑聊天。

    那是一对美丽的东摩姐妹......

    姐姐是没有被打伤脸的妘娥,妹妹穿着雪白的衣裙,彩色珠串在身上响动,和刍狗一模一样。

    伊仙臣心跳加速。

    幼年在东摩的记忆,在他脑中忽然苏醒。

    伊仙臣错愕发呆,定定的看住刍狗。

    东摩收容了他私奔的母亲,让他父亲安眠,他在湖边的花丛无忧无虑的玩耍,被一同养育孩子的女人们疼爱着。

    伊仙臣被更加撕裂心肺的痛苦穿透。

    刍狗,我原来早已见过你!

    所以便生亲近,一见钟情,恋恋甘甜,沉浸温暖.......

    舌上似乎漫出很久以前的清甜香味,变为苦辣难当。

    他恩将仇报,毁掉了良善和睦的东摩!

    伊仙臣屈膝朝她跪下,两只手捧住刍狗的手,闭上眼睛,眉头皱紧。

    她低头看伊仙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反应。

    他在愧疚?

    这算什么?这只是他早就应得的!

    刍狗冷冷,伊仙臣是洪炉大冶里唯一会愧疚的人吧!

    她把目光移向出发的飞剑。

    伊仙臣一路注视她,温情而和煦,好像不知道将要面对谁。

    京都的文渊阁内焚烧开智醒神的灵木檀香。

    一个白发男修坐在高台,儒雅谈解往圣绝学,上官大君父子在首座扶须颔首,各世家修士列座敬听。

    伊仙臣按剑下落,京都修士敬笑迎道:“伊剑修自洪炉大冶而来,所为有何事?”

    他扶身后的女子落地,京都修士看到异族装扮的女子,面露意外。

    伊仙臣牵她的手进入文渊阁。

    卿云先生从高台起身,看定白衣白裙的刍狗,眼睛立时湿润。

    “阿姒!”

    外公急步奔下,思念的抱住她,哀沉激动,“曾经沧海难为水。”

    卢家变了脸色,上官震惊她再次出现。

    刍狗对外公露出笑容。

    她和姥姥长得一模一样,做出这套和姥姥一样的红边白布的东摩衣裙。

    这就是外公在东摩族见到的姥姥。

    他抚摸刍狗,清醒过来,她比妘姒矮,这是他的孙女刍狗。

    她不是离开京都选择东摩,为何又回来?

    白发修士慈爱的问:“孩子,阿姒已经回家了,你出来看我?”

    伊仙臣收了玉剑,向他行礼,人物俊美清逸,风华月貌。

    “卿云先生,晚辈前来拜见。”

    卢卿云在除魔大会已经会过伊仙臣,此时诧异他和妘好一起出现。

    卢义誉仓皇从墙角逃走。

    卢家掌事卢凌仕起身,对上官大君道:“主君,叫我妹妹过来。”

    容辉少君去叫母亲。

    卢卿云握住刍狗,关心的问:“小伊灵机,好好在东摩族,怎会和你遇到一起?”

    伊仙臣轻声说:”你叫好好?“

    上官大君抚掌笑起。

    “此子三十年前就有意了,兜兜转转还是如此!大概如卿云先生当年一样。”

    卢卿云意外愣住。

    刍狗闭目抱紧外公。

    伊仙臣无声凝视他们。

    卢卿云面露悲色,抚摸孙女的头,“好好,你真的......”

    崔伯欲言又止,“可是东摩族风俗与我们不一样,伊公子,她已经与心夷不同。”

    卢卿云立时愤怒。

    “伊仙臣,你已有妻室?”

    刍狗点头。

    伊仙臣大声说:“卿云先生,她在我心中,就是我妻子!”

    崔伯崔家脸色难看,卢卿云生气按住刍狗,“好好,莫再留恋此子!从东摩出来,与外公去游历。”

    刍狗摇摇头,捧住外公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写字。

    卢卿云愣住,伊仙臣面露痛苦。

    卿云先生抬手摸探刍狗的脖颈,惊怒质问:“伊仙臣,我孙女为何失声?”

    世家修士惊慌,上官大君说:“女儿,你为何变成这样?”

    伊仙臣黯然,“我不知道。”

    卢卿云挥袖怒指他:“你出去!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伊仙臣哀求,“我真心爱她,她来找我!她需要我帮她!”

    卢卿云袍袖鼓荡灵气,疾颜厉斥:“我卿云在此,竖子小儿,休想趁人之危!”

    刍狗眼皮一颤。

    外公是心疼维护她的。

    上官大君劝和,“先生息怒,伊公子说明女儿声音受损与他无关,听来这中间有误会。”

    卢卿云怒极,“伊仙臣,你滚出去!阿姒的孙女焉能为人侍妾!”

    刍狗的手指写完最后一个字,卢卿云一僵,含泪愧疚道:“孩子,你问我,姥姥是怎么死的?”

    卢家人全部变了脸色。

    卢氏和儿子来到,惊看刍狗。

    卢卿云悲伤怀念道:“外公年少时,为求知行合一,修行有成后便出外游学,格物致知,见识山川风土,偶然去到东摩族,见到了你姥姥,当时她可爱温柔......就是你这样子。”

    卢氏触动,眼尾泛红。

    “阿姒淳朴天真,自然温柔,她把我带进东摩,是想问我如何和仙门交易买卖东摩灵产,我当时为经世学问所困,但在东摩生活,与她相处时,不觉平静充实,怡然自足忘却烦忧,我从没遇见这样的女子......我帮她贩卖换回仙门的宝物,她对东摩之外的世界产生好奇,也已经与我相爱,我向她求婚,劝她和我出来。”

    卢卿云哀然落泪。

    “她是族长的小女儿,母亲和姐妹兄弟爱她疼她,不允许阿姒离家,视我如骗人的贼盗将我驱逐,我实在不舍这份情爱,回去找她,发誓此生唯她一人,绝不负心,阿姒挣扎不乐,我对她说:我们一起去看遍世界风景,如果与我结成夫妻后悔,我就送她回家。”

    卢氏轻泣,刍狗垂头。

    上官大君安慰,“小族寡民,难免封闭如此。卿云先生一片诚心真情,佳人难得。”

    “我带阿姒私奔,为了让她开心不后悔,我跟她四处游玩,见过人间繁华富丽,也去荒野险峻处寻找奇景,”卢卿云思恋神往,“那些年我们快乐逍遥,如同神仙眷侣,阿姒开始对我经常说起的诗词文句好奇,于是我就教她读书识字,如夫妻亦成师友兄妹,相随和睦,乐在其中......”

    伊仙臣眼中流光浮动,痴望安静倾听的刍狗。

    卿云先生脸色变灰,惭愧抚摸刍狗一样的脸庞,“直到阿姒在我书柜中,无意翻出一本史书演绎,当时我有事外出,回来时她已经把那本书看完了,她面无人色,第一次跟我哭泣争吵。”

    上官大君皱眉,卢氏问:“爹爹,那本书怎么了?”

    卢卿云扶额。

    “那本历史演绎倒是寻常,但就是寻常,所以让阿姒敏感恐惧。她哭喊起来指给我看一段批注,讲评一位枭雄以名马收揽义子,后来这对义父子被美人计离间相杀,批注写‘今不惜名马,后独惜爱姬,何也?’,她问我在父子面前,女子和马匹货物一样?我安慰她这对义父子本皆小人。她又翻一段文字质问,是属下家中无肉,杀妻烹肉,饲喂主公。阿姒哭起来说:‘这是你们的忠义君臣啊!’我百番解释保证宁可割自己血肉,也不会这样对她,阿姒却恐惧害怕,说她不要丈夫和婚姻了,她不再愿意跟我读书写字,开始念说东摩家乡的事,她要分手,我内心不舍,因此她频繁与我吵架,我努力劝慰回转,想要回到过去快乐的时候,只会让她继续哭泣......“

    卿云先生说着泪下哽咽,止住了声音。

    伊仙臣怔怔。

    上官大君无声,卢凌仕皱眉,卢氏悲伤。

    刍狗想,姥姥要回自己的家,外公应该由她走。

    姥姥察觉到东摩的好与外面的残酷,后悔害怕了。

    她用袖子擦拭卢卿云的眼泪,外公感动,哀然愧疚的摸她的头。

    “阿姒与我争吵数月,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身体变得虚弱,”卢卿云后悔无比的捏紧她的手,颤抖道:“是我当时自私,应该遵守承诺送她回家!那时我知道她回东摩族的家后,我跟她的缘分就断了!可是我实在爱她,舍不得和她结束,劝说她在我家修养身体,等到孩子出生再回去,东摩人喜爱孩子,我与她一同好好养育孩子,她也许会心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带她回卢家结婚安置,我本来一直陪伴她,但她怀孕之后就不想再见到我,总是赶我出去,只要和女人在一起,她说‘生是女人的事,死才是男人的事。我的血肉将孩子灌溉长大,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不是卢家的孩子。’我不想惹她讨厌,就离开京都,让卢家女眷陪伴照顾她。”

    上官大君斥道:“荒谬!“

    容辉说:“姥姥人已在卢家了,带着东摩观念,还这样奇怪!”

    伊仙臣困惑,刍狗瞪大眼睛。

    在东摩死亡和杀戮是男人来送葬结束,而怀胎生育是女人的事,女人在自己有过生育的姨母姐妹照顾中度过,东摩认为男人只是一夕尽兴欢愉,生理和女人不同,有他在既不方便,也不感同身受。在东摩风俗下,生育和养孩子时想到的是血亲女性,自然认为女人是生育的主人。

    姥姥应该是在被史书吓到后,更加思念东摩故乡,所以执着像东摩女子一样生育。

    刍狗的心冷凉。

    但她在卢家说出‘孩子是我的,不是卢家的’时,肯定得罪了本来歧视东摩族的修仙世家。

    卢卿云悲痛忏悔的注视她的眼睛,“我知道她不想看见我,也生我的气,我就离开卢家,煎熬思念她和腹中孩子,我去东摩族寻问,妘家的舅舅妘夏子自然出来打骂我,他要去接回阿姐,我才知道阿姒怀孕不要我在身边原来是风俗传统,女子怀孕生育,与男子无关,她只与同样的女子一起度过,等我和妘夏子回到卢家......”

    他捂住泪下的眼睛,悲喊一声,“阿姒,是我自私误了你!让你年轻丧命!”

    文渊阁中卢家老老少少,脸色各异的移开目光,都不言语。

    上官大君问:“她生了重病?”

    卢凌仕说:“妘氏体弱早产,调理不善,难产而亡。”

    伊仙臣悲怜的看刍狗。

    卢氏幽幽开口,“失宠。”

    卢卿云闭上眼睛,悲哀隐痛。

    卢氏落泪阴沉,声音变厉,“家中以为,我娘失宠!”

    刍狗眼泪滚在眼眶,抱住悲哭的外公。

    姥姥不知道在京都的世家大族,她身为已非‘正统’的外来异族女人,她的命运处境看的是男人的态度。

    而卢家看她怀孕时外公离开,以为外公对异域风情腻味情淡,他们觉得,是这个外来野花没有女人的本事了,就像去欺凌底层的失宠宅妇,于是风刀霜剑、红眼嫉妒、落井下石,种种体面阴暗的苦处向下流到她身上,不知道怀着孕的姥姥明里暗里遭受多少从未见过想过的折磨欺辱。

    刍狗身为凡人,京都之首的父君和母亲皆厌,她就已经挨过很多冷遇欺凌。

    姥姥当年陷进卢家,脆弱无助,多么冰冷痛苦?

    卢氏捏住手帕,恨咬牙道:“堂哥!我娘亲当年在卢家.......”

    “大伯年轻时才华出众,家族寄予厚望。”卢凌仕说,“过去的事,死了一些人,已经算了。”

    伊仙臣蓦然呆住,心魂被重重一击。

    他看刍狗瘦小的背影,她已经带着伤残和装进仇恨的命回来!

    卢卿云一往情深,温柔挽留,尚且护不住异族妻子的性命.....

    刍狗看到的,是怎么样的世界?

    在药山养伤时,为了结识她,让她记住自己,他想对刍狗好,为她庆生,她没有笑,她哭泣不止。

    有人喜爱她,为什么会哭?

    她内向安静,开始时并不会笑,后来在他的殷勤柔软中害羞的笑了几回,感动的小声说:她也喜欢他。

    她什么也不问他要,犹犹豫豫,回避自己求婚的一腔热情。

    没有结果,她马上就走了。

    她怕什么?

    她怕会变成姥姥?

    我什么都不知道。

    伊仙臣红通眼睛,内心绞痛。

    我恨她负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卢卿云珍惜的看与亡妻一样的她,心愧而慈蔼的说:“好好,你来问姥姥的故事,还有什么问题?“

    刍狗在外公手心写出四个字。

    容辉犹疑开口,“姐姐,你跟外公写什么?”

    ‘东摩灭族’

    卢卿云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

    她拿起外公的手贴在心口,胸膛悲鸣着,卿云意外看到她心中的东摩族,空荡毁败,母屋坍塌,人烟消失,所有尸体在失去玄牝的干枯青湖底。

    刍狗转身,指住伊仙臣。

    伊仙臣开口。

    “卿云先生,我取走东摩母神治心,致使东摩覆灭,灭族之罪,仙臣一力承担。”

    二胡弦断。

    卿云先生袖中落剑,怒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