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微雨骄阳同路时 > 喜得新扇

微雨骄阳同路时 喜得新扇

    海潮宫的事着实扰了人心。第二天,紫云宫早早派人到各宫传旨:因溪嫔身体不适,请安和绘像之事都暂歇两日。兰笙喜出望外,昨晚皇帝来占床,她又在榻上窝了半夜,睡也没睡好,躺也没躺好,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

    玲珑过来伺候兰笙起床时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出现在兰笙的床上。一想到皇帝是从海潮宫过来的,玲珑不禁为自家小姐擦了一把汗:这个时候得到皇帝的眷顾可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皇后、佟妃会作何感想,单是溪嫔那里就容易生出事端。溪嫔可是连佟妃都敢招惹的人,更何况一个锦兰夫人。

    兰笙一看玲珑的脸色,就猜到了玲珑的心中所想。可是在皇帝面前,这种想法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皇帝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替别人着想。别人的想法也与皇帝无关,在这世上,皇帝是近天的存在,又怎么会在乎凡人的心事呢。

    用早膳的时候,皇帝的心情貌似好了些,因为喝的粥可口,还打赏了小厨房的一干仆役。兰笙琢磨着,不到晌午,皇帝夜宿在锦织苑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后宫,到时候,大家又会开始新一轮的猜测:锦兰夫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高?为什么皇帝罚她罚地毫不留情,过个几天却还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到锦织苑留宿?兰笙想,这也许就是皇帝的用意所在:无论是谁,永远不要试图猜测皇帝的心思,皇帝是不会让任何人猜到的。

    小睡了一会儿,兰笙就被一阵轻缓的雨声吵醒了,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兰笙坐了起来。睡意已散,她也不愿意再赖在床上,起身走到书桌边,拿了之前读的书继续看起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急,虽不见雨势加大,却把一曲雨打廊檐演奏地愈发明快。就在兰笙犹豫着要不要让玲珑拿点儿酒过来助兴时,玲珑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困惑,“小姐,外面有人要见你,这是拜帖。”

    还没拿到拜帖,兰笙就闻到了一阵幽香,接过帖子一看,里面只有一个“淮”字。“快请进来吧,是画院的淮先生。上茶。”

    兰笙放下书,走到门口迎客。很快,玲珑引着淮先生走了进来。细雨纷纷中,一身白衣的淮先生更显清雅,他手持一把天青色的大伞,伞上绘了一枝梨花。兰笙心想,这人是真喜欢梨花,从熏香到用具,都没绕开这份素洁。

    淮先生走到门口,冲兰笙微微一笑,面容上的安然清净令兰笙心头一跳。兰笙吩咐玲珑为淮先生收伞,淮先生摆摆手,指了指门边,玲珑会意,接过伞直接放到了门边的地上。

    “淮先生辛苦了。快请进。”兰笙将客人让到屋里,请客人就坐。

    “劳动先生冒雨而来,真是不好意思。”兰笙与淮先生隔桌而坐,在这样的距离看着淮先生,兰笙还是觉得有些唐突。

    淮先生笑着摇摇头,表示无需多虑。这时,董嬷嬷带着红果来上茶,进门的瞬间,董嬷嬷脚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了正常。她接过红果手中的茶放在桌上,然后躬身退到一边。

    “淮先生,请用茶。我对茶道没什么用心,您将就着喝。”不知怎么,兰笙想起了佟妃说锦织苑茶水难喝的事。也许,锦织苑真的该换换茶了?兰笙心头划过一丝怅惘。

    淮先生面带笑意,捧茶细饮,一举一动温润大方。放下茶碗,淮先生的笑意里增添了几分羞赧,细长的眉微微一皱,抿着唇摇摇头。

    兰笙立时局促起来,这茶果然是不入口。“淮先生见谅,下次一定请先生喝好茶。”

    淮先生笑着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白色锦袋,放到桌上,做了请的手势。

    兰笙本就对这把扇子很是期待,现在一看装扇子的袋子都这样精巧,她的期待就又高了几分。

    兰笙拿起锦袋,请淮先生移步到书桌边,“先生,这边请,桌上有纸笔,还望先生能闲话几句。”

    淮先生与兰笙分坐书桌两侧,趁兰笙欣赏扇子的时候,他打量起了兰笙的小书房。

    兰笙打开袖袋,取出扇子,入目便是黑檀印赤纹的扇骨。扇子的分量不轻,可见扇骨的做功。展开扇子,祥云纹路的丝绢密实紧致,略一倾斜就能感觉到丝绢的光泽流溢。扇上题字用了符蒙兆的字体,笔法圆熟、秀逸,成书恣肆、疏狂,将四句诗的意境书写的淋漓尽致。兰笙喜不自禁,拿起扇子微微扇动两下,眼光着落处,在扇子的背面发现了玄机,兰笙翻过扇子,微微一斜,发现背面竟然绘有一幅画,画中景象正是诗句所写。而这玄机就在于,扇子一旦摆正,背面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淮先生真是心思机巧。”兰笙忍不住赞叹道。都说奇人出异事,这话果真没错,兰笙暗自喜悦,这把扇子格外合她心意。

    玲珑早在淮先生面前伺候好了笔墨,听到兰笙的夸赞,淮先生提笔写道,“贵人聪慧,瞬息发现藏机,佩服。”

    兰笙愧不敢当,她刚想开口谦让,却心思一动。她将扇子放到一边,也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淮先生谬赞,能得此扇,不胜荣幸。”

    见淮先生面色有异,兰笙赶忙写道,“雨声清透,人言喧乱。当此霖霖时刻,以字为言,可算雅趣否。”

    淮先生心有所动,凝望着兰笙,深邃的目光里仿佛有一点星光浮动。

    “心有天地方成大句,思怀千古能演乾坤。贵人不俗。”

    兰笙脸上升起红晕,“先生面前,不敢称作贵人。以先生大才,方当得贵字。”

    “贵人无需自谦。贵人之字,别具一格。望之不俗、赏之生意。以字见人,贵人当贵。”

    见淮先生给出如此高的评价,兰笙才发现,自己一时兴起,将原本的写法用了出来。此时若改回常用的,未免引淮先生多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得淮先生赞誉,实在欣喜。却忘了向先生道谢。此扇,绝品,甚喜之。”

    “能得贵人喜欢,此物生而得义,万幸。”淮先生指了指墙上的画,写道,“贵人所藏,皆有风骨,绝非皇室所有,不知从何而来。”

    兰笙没想到淮先生对这画的评价与她相似,便将画的来历一一写下,淮先生读了,频频点头,很是感慨,“有缘人得有缘物,贵人所历,可遇不可求。”

    两个人你来我往,写了十几张纸,所谈皆是墙上之画。突然,殿外有人高喧:圣上驾到。

    兰笙不由得一愣,皇帝很少在白天入后宫,看这个时辰,明显是一退朝就过来了。却不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