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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骄阳同路时 自己小心

    佟妃说出的同心同德有股威胁的味道,可是这威胁恰如其分,谁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佟妃不仅是在维护皇室的威严,也是在维护皇帝的声誉。宫嫔与人私会的传言不比其他,那是在向皇帝身上泼脏水,是在侮辱皇帝的尊严。这件事必须在今晚禁绝。此事中,最不智的就是淮嫔,她只顾着攻讦雅茉,却忽略了这件事本身的意义。

    雅茉在宁娣的陪同下回了尘趣园,临走时,兰笙拉着雅茉的手安慰她,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云开雾散,什么事都没了。雅茉偷眼看了看在一旁冷眼监视的淮嫔,轻声道,“当初我还劝你不要做佟党,今天,倒是佟党这个名分救了我。兰笙,你自己小心吧,这宫里,不太平了。”

    兰笙握了握雅茉的手,她何尝没有这种感觉,可是身陷旋涡之中,谁又能轻易挣脱这无形的摆弄呢。

    “雅茉夫人,请吧。时间不早了,奴婢还要到您宫中掌刑。”宁娣提醒道,她惯于察言观色,看淮嫔已然怒气上脑,恐怕很快就要发作,与其听她啰嗦再作拖延,不如先行请走雅茉。

    雅茉与兰笙道了别,又向香茗和敏荷点点头,才跟着宁娣离开。

    “姐姐,别看了,我陪你回去休息。与这种人,不值当。今日她侥幸躲过了,到得来日,且看谁还能救她。”洛嫔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见雅茉不哭不闹,觉得无趣了,便想着回宫。

    香茗和敏荷不约而同地看向洛嫔,对她的口无遮拦报以忧虑。洛嫔视若不见,上前挽起淮嫔的胳膊,“姐姐,走吧,她们这些人,一个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真以为雅茉是个省油的灯呢,哼,有她们后悔识人不清的时候。”

    淮嫔的冷眼在暗夜里透着犀利的锐色,没有扳倒雅茉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可是佟妃的提醒也确实让她看到了自己的莽撞,这样的结局未必不是最好,她只能先退一步再做打算。淮嫔对着洛嫔露出了些笑意,“辛苦妹妹送我回宫了。”

    “辛苦什么,夜色这么好,咱们也赏上一赏。”洛嫔与淮嫔说着话,一起走进了夜幕。

    “洛嫔娘娘什么时候能消停一些呢?”敏荷幽幽地叹了口气。

    听了她的话,其他几人都暗暗地摇了摇头。江嫔看看这三位,虽然知道洛嫔关于“佟党”的指控是一厢情愿,可是这聚派的事,放在谁眼中都是件大事。她自认与文妃和敏荷的关系亲近,反正已经坐了实,索性就这么走下去的好。心中有了定夺,她便邀敏荷同行,反正方向一致,两个人也能闲聊几句。

    香茗和兰笙送走江嫔二人,相视一笑,香茗掩唇打了个呵欠,“唉,剩咱们俩了,一起走还是各走各的?”

    兰笙盘算了一下路线,笑了起来,“你是想让我把你送回茗堂吧?两个反向怎么一起走?”

    “你是嫌弃我,还是怕我?”香茗笑吟吟地看着兰笙,之前对她紧紧相逼,现在却又像忘了前事一般,她不知是该夸兰笙不计前嫌,还是夸兰笙胸无城府。

    “此话怎讲?”兰笙不知“嫌弃”一说从何而来,见香茗转身就走,她连忙跟上去,想要问个清楚,可是随即又停下,“不对,要听你讲就得送你回去了吧?”

    香茗忍俊不禁,“那你来不来呢?”

    “不去。”兰笙摇摇头,板板正正地坐了这么半天,她已经很累了,她想早点儿回去休息。

    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香茗笑了两声,“那我可就自己走了。你不要后悔。”

    “又是后悔。你们不要都用后悔吓唬人好吗?”兰笙一想到洛嫔傲慢的样子,就觉得头疼。她可不希望香茗效仿洛嫔,洛嫔的做派太天真烂漫,香茗不适合。

    “不吓你了。我走了,你自己小心。”香茗敛起笑容,在宫人的陪同下走了。

    兰笙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去看香茗的背影,玲珑以为她后悔了,便打趣道,“小姐,这么快就后悔了?”

    “香茗让我小心点。”兰笙喃喃道,她确实有些后悔了,香茗不是随便说话的人,兰笙曾经特别留意过香茗,香茗的话不多,但是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很值得玩味,因为都说在关节上,那种力道和分寸,会让你刚刚好明白她的意思,又不会产生更多的想法。

    “是啊。天黑路暗,您走路是得小心儿。”玲珑扶住兰笙,不明白兰笙在想什么。

    “我要小心什么呢?”兰笙没有头绪,她觉得香茗不会平白无故的邀她一起走,那么香茗是要和她说些什么吗?难道是要说雅茉的事?雅茉的事确实值得一说。虽然现在这件事被佟妃以雷霆手段压了下来,可是保不齐会有人从中捡拾到只言片语,一旦传出去,会对谁造成伤害呢?香茗是要和自己说这件事吗?兰笙觉得不是。

    “夫人,可找到您了。”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兰笙驻步回头,看到了三沐。

    “沐公公找我有事?”兰笙问完,觉得自己说了一句愚笨的话。

    果然,三沐笑着答道,“奴才不敢有事劳烦夫人,是陛下要见夫人。”

    兰笙想到皇帝交待的事还没有完成,便不太想去见皇帝。可是,谁能违抗皇帝的旨意呢?兰笙搁下心中的不甘愿,虽三沐去了升宁宫。

    又是昏暗的宫室,又是昏暗的浴房,又是白花花的肩膀。兰笙安静地走到皇帝背后跪好,扶住皇帝的头贴在自己的头上。等到一点儿脚步声都听不到了,兰笙忍不住抱怨道,“陛下,下次再传召臣,可以不在这里吗?”

    皇帝“嗯”了一声。兰笙松了口气,连忙表示谢意,“多谢陛下体谅。”

    “体谅什么?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皇帝沉声问道,即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皇帝的嗓音还是透着温和的暖意。

    兰笙的手一僵,想着与其遮遮掩掩地解释,不如坦坦荡荡地说清楚,“陛下,君臣之礼,应守大防。此地是沐浴净身之处,陛下每每坦诚相见,臣却拘礼以待,实在有碍观瞻。”兰笙想让自己的措辞听起来婉转一些,至少不要惹怒皇帝。

    “怎么?你也想跟朕一起洗吗?”皇帝语气轻浮,嘴角还勾起了一丝浅笑。

    “陛下,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兰笙差点儿把手指按到皇帝的眼睛上,她有点儿后悔向皇帝谏言了。

    “那你是何意?”皇帝抬起胳膊放到石台上,大臂上一道长长的伤疤撞进了兰笙的视线。“难道朕没有恪守君臣之礼吗?”

    “……臣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陛下不应该在臣女面前如此坦裎。”兰笙索性挑明了皇帝的行为失当。

    “朕还没治你窥伺龙躯的罪名,你倒先说起朕的不是了?”皇帝勾着嘴角,心情的愉悦都在面目上显露出来。

    兰笙心想,若是知道了雅茉的事,估计皇帝就笑不出来了,“臣女知错。陛下就当臣女什么也没说吧。”

    “如此的洁身自好,还说心里没藏人?欺君可是大罪。”皇帝的狭长眉目如水波的涟漪荡漾开来,烫了兰笙的手。

    兰笙倏地把手收回,掐在腰间。她是不想伺候了,就算治罪也不伺候了。若不是皇帝的龙头还靠在她的腿上,她就站起来直接走了。

    “雅茉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就算心里有人,也藏的紧一点儿。佟妃可以放过雅茉,却不会放过第二个,你自己要小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