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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骄阳同路时 相谋之道

    漓波宫中,江嫔还是那副安之若素的老样子。见兰笙来拜访,她也只是靠坐起来,连床都没有下。

    喝着温热的白水,兰笙有些意兴阑珊,以前到漓波宫,好歹能混上一晚甜茶,现在连茶都没有了,更别说那一味甜了。

    江嫔看出了兰笙的不满,打趣道,“哟,有了身子,脾气也见长了?怎么,这一碗白水,不合你的胃口?”

    “娘娘也说了这是一碗白水,我能有什么胃口。”兰笙在心里咒骂着那个无事生非的坏人,一道有喜之讯改变了她的饮食习惯,害得她已经食不知味了。

    “怎么?吃的不可口吗?饭量比平日少了?要是吃的不顺心,你得让小厨房按你的心意做。你要比以往多吃,才能长到孩子身上。”江嫔看兰笙的样子怪可怜的,便让侍婢取了些糕点来,当着兰笙的面,每块上挖了一些化在水里,用银针试过没有异样,才放到兰笙手边。

    兰笙拿起一块吃了,感觉还是漓波宫的糕点做得有味道。但是,对于江嫔的小心翼翼,她觉得有些过分谨慎了。“以后我自己带糕点过来吃,免得你担惊受怕。”

    “那你可记住今天说的话,下次再来,连水也自己带着吧。”江嫔笑眯眯地看着兰笙,颇为玩味。

    “我都不害怕,你怕什么?”兰笙吃完一块,又吃了一块。“就算我出事,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你是可以不怀疑。那别人呢?本宫可不想冒险,本宫这腿还没养好。可不想阴沟里翻船。”江嫔一扯被子,露出帮着木条的腿,神色轻愉。

    兰笙有些感慨,“娘娘的心胸真是阔达,经历了这样的事还能如此乐天知命,我真的很佩服。”

    江嫔笑笑,没有应声。人生在世,一向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锦兰的佩服不过是因为看到了她在人前露出的笑容,可是她在人后流下的眼泪又有多少人知道呢?若是知道了她对委屈、抱怨和嫉恨,谁又能佩服她呢?

    见江嫔沉默不语,兰笙若有所思,她凝神望向江嫔,讳莫如深地问道,“娘娘以后有何打算?”

    江嫔目光深邃,似在虚无中寻找着什么,“本宫能有何打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罢了。”

    “娘娘甘心如此了?”兰笙觉得江嫔心中有股难抒的意气在,若是就此沉迷,未免可惜。

    江嫔凝起一副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向兰笙,“锦兰,本宫知道你是一片善意,可是你在此时表达这番善意,很容易弄巧成拙。”

    兰笙不解,“娘娘此言何意?”

    “你有身孕的消息刚刚传出,此时正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你若劝我去争恩宠,不是让我分薄你身上的视线吗?这是围魏救赵,只可惜,我没有围魏的能耐。”江嫔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她不是在怀疑兰笙,她只是想让兰笙明白,兰笙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行事了。

    淮嫔因故小产,失去皇嗣;文妃和溪嫔有孕已久,只待临盆;敏荷扶养皇长子,渐入佳境;在皇嗣之事上,皇后落了下风;此时,锦兰传出有孕的消息,定然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暗算。锦兰若要安然度日,最好的选择就是制造另一个引人注目的事件出来,吸引众人的注意。可惜,自己就算有心帮助锦兰,也无法在须臾之间挺身而出。一来,她的伤情限制了她的行动;二来,她的脾性约束了她的手段;三来,她的自尊决定了她的选择。

    兰笙看出了江嫔心中的忧虑。江嫔是坦诚的、无私的、清高的,江嫔说出的这番话看似是在揭露兰笙的用心和设计,可这恰恰表明了她对兰笙的关心和体恤。她在以言行实际向兰笙证明,她与兰笙之间是没有嫌隙和猜忌的。

    “坦白说,我希望能和娘娘站在一起。可是眼下,确实如娘娘担心的一般,娘娘没有自保的能力,而我又招徕了太多的麻烦。咱们俩现在是半斤八两,都在河中间泡着呢。”兰笙摇头叹气,想用诙谐的言辞稀释彼此心中的愁绪,可是这一句两句的话实在是势单力薄,很难让她们的心真正安定下来。

    “你虽靠不上我,却可以去靠文妃娘娘。文妃娘娘心存大仁大善,定然会扶住于你的。”江嫔在兰笙面前表现出的诚恳是毫无保留的,她从不回避自己文党的身份,她也许不会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但是她说的很多话都是站在文妃的立场上考虑过的。

    兰笙不想靠近文妃,如无必要,她不想靠近任何人。以前这样想是因为她是皇帝的臣子,不想与皇帝的妾室有太多利益和情分上的勾连;现在这样想是因为她也是皇帝的妾室,她不想和这些女人为了皇帝的圣宠勾心斗角。不与人为伍,她可以随时抽身而退。若与人结党,她就要瞻前顾后,以大局为重,以利益为重。就像江嫔这样,既然选择于文妃、敏荷共同进退,那么在文妃和敏荷各有所获之际,她就会舍弃自己,抛却自己的喜怒哀乐、兴衰荣辱。

    兰笙做不到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不想强迫自己去舍己为人。

    “我对娘娘,心里有一份尊重和欣赏。无论娘娘如何,我心不变。对文妃娘娘,我心中有敬畏,所以不敢造次。”兰笙笑着自嘲道。

    江嫔见兰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归顺文妃的提议,便不再坚持。她知道,人与人相交,靠的是缘分。她与锦兰相交是得益于邱望致。锦兰会对文妃敬而远之,差的就是一个契机。契机之缘,都是天定,非人力所能左右。她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是那个契机,可是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锦兰比她想象的更有主见和分寸。

    “哦,你对文妃娘娘不敢造次,却敢来我这里挑三拣四。你是不是来欺负我的?”江嫔假意嗔怪。

    “谁让娘娘宫里的点心好吃呢?有奇货可居,便要留心被贼人惦记。娘娘干脆把厨子让给我吧!”兰笙嬉笑着吃完了最后一块糕点,感觉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