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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欲染 番外:一些秘密

    林漾在和徐清在一起的第六年,想结婚的欲望达到了顶峰,他想和身旁熟睡的爱人有受祝福和保障的以后。

    其实在这六年里,徐清不止一次暗示过他,想和他结婚,想成为林太太,想见他的家人。

    可林漾心里清楚,他爸妈是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从小,爸妈对他的管教,虽然不比靳北笙和孟迟受过的家教严厉,可也明确告诉过他,身为林家未来的接班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源于父母和家庭给予的有力支持,如果他不姓林,背后没有林家和林氏集团,他受不了顶尖的教育,住不了英国的豪宅,开不起豪车,没有机会认识靳北笙和孟迟,甚至就连徐清也不一定会和他在一起。

    去掉家庭所给予的光环,他什么都不是。

    去年过年,他回家时,奶奶还拉着他的手,说起了他的婚事。

    奶奶说:“这人活一辈子,相伴过完一生的人,不一定非得是爱到死去活来的人,有时候合适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还年轻,可能觉得新鲜感最重要,觉得门当户对,旗鼓相当都是老一辈的迂腐。

    可等以后啊,你接手了家业,要独自驾驶林氏这艘大船开始航海了,海面总是不太平,你要经历大风大浪,眼瞧着船要翻了,这种时候,和你并肩而立的人,一定得是有能力帮你力挽狂澜的,她的帮助,能帮到你,也能挽救林氏这艘大船,这才是门当户对,旗鼓相当的意义。”

    林漾知道奶奶说这话的目的,类似的话,妈妈之前也说过,她说她不管他在外面是逢场作戏也好,图新鲜刺激玩乐也罢,但有三条原则必须遵守。

    第一,不能违法,不该碰的不要碰。

    第二,要注意保护自己,为了家人也要尽可能远离危险。

    第三,可以恋爱,但也只限于恋爱。

    他的婚事,是要由家里做主的,他未来的妻子一定是长辈精挑细选出来的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就像他的奶奶,妈妈一样,本身优秀,又有可依仗的家世背景,哪怕妈妈和舅舅一家关系不和,但外公是元勋的事实不会更改,舅舅舅妈也有厉害的身份这一点也不会变……

    所以,他们不会轻易同意他和徐清在一起。

    林漾看向缩在沙发里抱着半个西瓜一边吃,一边看春晚,笑得没心没肺的林清浅,只觉羡慕,当家里的老二真好,只用负责快乐。

    林清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冲他笑笑。

    冬夜风凉,林漾坐在楼顶天台喝着冰啤酒,吹着风,林清浅裹着厚重的羽绒服,走了上来,她在林漾身旁坐下,伸手摸了摸他手里拿着的啤酒瓶:“哥,你不冷啊?小心感冒,感冒了,年初四可就不能走了。”

    林漾冲她笑笑,伸手揉了把她的发顶,又顺手帮她拽上了带着一圈厚毛领的羽绒服帽子:“小屁孩儿,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风一吹就倒啊?”

    林清浅不满的哼了一声,吸了吸鼻子:“我长大了,没那么弱了!等再过两年,说不准能长得比你还高,到时候,我当姐姐,你当弟弟,换我保护你。”

    林漾喝了口酒:“行啊,你当姐姐,我负责快乐。”

    林清浅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她朝他靠靠,用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林漾回握住她的手,轻捻着她有些泛红的指节:“浅浅,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清浅想了想,侧头靠在了他肩上:“嗯——我想成为一个温暖的人,我想当玩具修复师,想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大人,像哥哥一样厉害。”

    “我可一点儿都不厉害。”

    “不,哥哥最厉害,爸爸总夸你。而且,也是因为哥哥厉害,所以我才能只负责快乐。像安然,她们家就只有她一个孩子,她爸妈对她就很严厉,有上不完的培训班,她之前和我说,她家里对她的规划做到了三十岁,三十岁欸!多漫长的数字。”

    林漾又喝了一口酒:“她应该很羡慕你吧?”

    “嗯,但最羡慕的还是田浩,他才是真的快乐,考倒数第一,他爸妈都不骂他。”

    林清浅打了个哈欠:“哥哥,我好想看烟花啊。”

    “过了零点,就开始了。”

    “嗯,到时候,我想许个愿。”

    “嗯?”

    林清浅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他:“我希望新的一年,哥哥能快乐起来。”

    林漾心中一暖,他笑着嗯了一声,重新望向了天空。

    后来,烟花燃起,他望着漫天绚烂,问林清浅是怎么想奶奶刚才说的门当户对?

    林清浅抱着他的胳膊,跺了跺脚:“我觉得奶奶说的没错,如果让我选,我也会选一个有能力,能保护我的人过一辈子,最好他能像哥哥一样,只要我一想起他,就有底气,什么都不怕。”

    “那如果你爱的人……算了,我和你一个小朋友聊这些干什么?也是荒唐。”林漾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

    林清浅抬头看他:“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小朋友别操心大人的事。”

    “切,我什么都懂,你一定是在吃爱情的苦,而且啊,我还知道,你是个胆小鬼,所以不敢告诉爸妈你恋爱了,而且你的女朋友肯定不符合爸妈和奶奶心目中对儿媳,孙媳的预期,你心知肚明,却又舍不得分手。我猜的对不对?”

    “不许再看乱七八糟的小说电视剧。”

    “你心虚了。”林清浅转身面向他,靠着扶栏:“哥,如果真有那么个人……嗯……你要是真舍不得,觉得她值得……勇敢点儿也挺好,反正林家还算家大业大,也不一定会遇见大风大浪,再说了,遇见风浪,不还有我在吗?怕什么?”

    “小朋友又胡说八道了。”

    “真没有那个人吗?”

    林漾没说话,他握住林清浅的肩膀,强行让她转了个身:“看你的烟花吧。”

    “你就是心虚了!”

    林漾:“……”

    他确实心虚了。

    ……

    记忆收拢,黑暗的卧室里,他看着背对着他的徐清,默默朝她靠了靠,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他把额头抵在她肩上,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勇敢一次,我们办一场婚礼吧。”

    ……

    圣托里尼的海岛上,在好友的见证和白玫瑰的拥簇下,吹着爱琴海的风,徐清穿着洁白的婚纱缓缓走到了他面前。

    林漾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平静的爱琴海,好似泛起了巨浪,希腊的浪漫都好像也不过如此。

    他看着她幸福的笑颜,心里却有些感伤,为什么他们这么相爱,他却不能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心中的无力感被放到了最大,以致于在身为证婚人的靳北笙问出那句:“林漾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徐清小姐为妻,不论顺境或逆境,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都彼此相爱直到永远?”

    徐清皱了下眉,捏了捏他的手,林漾回神,温柔的笑着回答:“我愿意!”

    “徐清小姐……”

    林漾在听到徐清说出我愿意后,他对她的愧疚之情溢满,下一刻,徐清撩开头纱,主动踮脚亲吻了他。

    周围好友纷纷鼓掌起哄,就连靳北笙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都洋溢着羡慕的祝福,可林漾却开心不起来,他的妻子值得更好的一切。

    入夜,在临海的别墅里,林漾有些醉了,他拿着两杯红酒,摇摇晃晃着回房间去找徐清。

    可走到门口,发现房门虚掩。

    屋里,徐清在打电话,她语气嘲讽:“我和他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我想要个名分,有什么错?他不带我去见父母也就算了,连婚礼都这么寒酸,你是不知道,就请了十几个人,我穿着几百万的婚纱,都没人欣赏……”

    林漾心下一咯噔,这和他印象里的徐清很不一样,他靠墙站着,默默听着,握紧了手里的高脚杯。

    徐清:“我前几天还和他商量,想让他给我买套房子,他一直推三阻四,用的借口都是什么,需要好好挑挑,要买就买套好的。这么多年了,谁不了解谁啊?他就是不想给我花这个钱。”

    “对啊,我要的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东西,就一套房子,我没让他给我买像靳北笙住的那种庄园就不错了,他还是不知足。这么多年,我把青春都耗给他了,他还想怎样?”

    “我现在就怕,坚持到最后没结果。再过两年,他在这边的工作结束了,估计就要回国继承家业了,我怕就怕他这一回去,家里直接把婚事给他安排了。”

    “追回去?我当然想追回去,但他家势力不小,我怕他家里不同意,我再有危险。”

    “我当然也希望他能护着我,但怎么说呢?连套房子都不肯给我买的人,我还能指望他怎么护着我?”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徐清笑道:“我觉得你说得对,他就是这么个人了,我还是得趁现在还能掌控得住他,能多捞点儿是点儿……”

    一声脆响,徐清忙是回头,她只见林漾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一张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

    她慌忙挂断电话,努力镇定心神,像没事人般,保持满是爱意的微笑向他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撒娇晃了晃:“累了吧?”

    “徐清,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林漾甩开她的手,冷声问道。

    因为愤怒,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你真的爱我……不,你爱过我吗?你爱的究竟是我的钱,还是我这个人?徐清,你说啊!”

    徐清后退了两步,低下了头,做势便是要哭:“林漾,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明明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凶。”

    林漾靠着房门,蓦的笑了:“好好的……是啊,我好好的等着被你骗,被你捞,这叫好好的。”

    “林漾,我爱你这件事,你需要质疑吗?如果我不爱你,我能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

    徐清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了地板上,林漾笑得戏谑:“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因为我够傻,因为我他妈喜欢你!”

    “林漾……你听我解释……”

    林漾攥着手,逼着自己冷静:“徐清,这么多年,你想要什么我舍不得给你?你要上学,我供你。你要好的生活,我把卡给你,随你挥霍。你要好的工作,我给你找。你想认识更多厉害的人,我帮你引荐。你要什么我给什么,结果到你这儿,就因为一套没来得及买的房子,我就变成了小气鬼?”

    “你想见我父母,想进我家的门,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我是不是许诺过你,等再过几年,等我再厉害些,我努力去做,我带你回家,带你见我爸妈。我甚至做好了,为了你,这辈子第一次忤逆长辈的打算。甚至,只要你爱我,我放弃一切都可以,我把你列进了我的人生规划,可你呢?你呢?”

    “我……”

    林漾失望的笑着叹了口气:“算了,是我蠢,是我不能做得更好,好到让你愿意为我装一辈子。这些年,我给你的也不少了,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远比别人用青春拼搏得来的还要多,你也不算亏,好聚好散吧。”

    “林漾,我求你,你别这样和我说话。”徐清泣不成声,她伸手去拉林漾的胳膊,林漾甩开她:“徐清,我只是爱你,不是冤大头。”

    ……

    在这晚争吵过后,回到英国,林漾便搬离了他们同居的别墅,他沉寂了一段时间,不停的用工作填满自己的生活。

    靳北笙和孟迟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

    直到半个多月后,孟迟生日,他实在推脱不掉,去赴了宴。

    宴会上,再次见到了徐清,她很自然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当着靳北笙和孟迟的面,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故作亲昵的在举手投足间,向他的朋友们表演着恩爱戏码。

    林漾烦透了,他想甩开徐清,可在瞧见她眼里噙着的泪水时,终归还是心下不忍,没当面揭穿她。

    宴会结束,坐在车上,他板着脸,徐清靠在他肩上,讨好的说着些有的没的。

    “林漾,回家吧,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当时真的只是一时生气,你知道的,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领结婚证,想受到你家人的祝福,办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这是我的执念。你知道我有多爱你,这么多年了,我们是怎么幸福的,还需要质疑吗?”

    “你又在哄我。没钱了?还是想要钱了?”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如果我只图钱,我大可以去找一个能给我更多钱的人,犯不着无名无分的跟你这么多年……”

    徐清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这么多年的不易,说着她让人糟心的家庭,说着她受过的冷眼,说着林漾对她的好。

    林漾知道,这是她惯用的哄人伎俩。

    但到底还是爱过,他还是会心软……

    再后来,在徐清的央求下,林漾没有告诉靳北笙和孟迟,还有他们圈子里的朋友,他和徐清已经不准备再有以后的事。

    毕竟徐清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也幸福快乐过,能帮助她的,他还是尽可能帮着,也算是买下了她这么多年的青春。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和徐清彻底断干净,他擅自和徐清办了场婚礼的事就传回了国内。

    他爸妈来后,找徐清谈话,被气了个半死。

    直到林漾告诉他们,他和徐清分手了,爸妈才算是稍稍安下了些心。

    那天,开车在路上,林漾还在和爸妈承诺,说不会再和徐清在一起了,等年底,他处理完这边公司的事,就回家。

    结果,正说着话……惨剧便发生了。

    只一瞬,他就没了意识……

    ……

    林清浅去带他们回国,在看见父母和哥哥从太平间的小格子里被拉出来时,她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到底还是难以承受,当即便眼前一黑,泣不成声。

    爸妈和林漾的后事,她处理的并不顺利,她无法接受一场车祸就能轻而易举的夺走她至亲的生命。

    她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三个不算太沉的骨灰盒,这就是他们留给她的,最后的重量……

    后来的很多事,是林漾的助理,和一个据说是林漾的好友派来的人,帮着她一起处理妥当的。

    在回国前,她说想请林漾那位帮了很多忙的朋友吃顿饭,却被告知,他目前不在英国,这份谢意,只能以遗憾搁置。

    再后来,林清浅在英国留学时,再次见到了当年那位帮助过她的人,才知道,一切如她猜测,当年那位没有透漏姓名的林漾的朋友,就是靳北笙。

    而这件事,靳北笙从来没有和她提过……

    至于林漾和徐清早就分手的事,除了徐清再没有人知道了,她也准备藏一辈子不说……

    在狭小破旧的出租屋里,徐清午夜梦回,又一次梦到了林漾,还没等她来得及伤感,身旁,孩子已经开始哭闹,她只能忍着愤怒不甘和难过,起身去哄孩子,可越哄,孩子哭得越厉害,就像是在向她讨债……

    因为,她曾辜负过一个很好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