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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鸡鸣枕 第一章 放山

    “富贵五更春梦,功名一片浮云。”

    “眼前骨肉亦非真,恩爱翻成仇恨。”

    “莫把金枷套颈,休将玉锁缠身。”

    “清心寡欲脱凡尘,快乐风光本分。”

    舞台上,一个桃心发型的中年胖子手执醒木,抑扬顿挫地念罢一首定场诗,“啪”地一拍。

    台下,数千观众齐声叫好,人人欢声笑语,虽然听得清爽明白,却无人能解这八句诗的真谛。

    我却是缩在剧场的最角落里,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全身冷汗直流。

    短短三十余年的生命,与大多数人相比,我还算是年轻。

    但是,我所经历的,体悟的,却是他们永远也无法想像的。

    特别是“金枷套颈、玉锁缠身”八个字,更是让我闻之寒战,细思极恐。

    回想过去十多年间,我吃过无人能吃的苦。

    在万丈深渊中逃命;在恶臭的棺材里抱着死尸被埋了十几天;被大蛇吞进肚里,差点化为蛇粪;被金刀刺穿心脏,去阴间逛了一圈;在布满尖利石块的大山里亡命奔逃,两脚被磨得只剩下骨头;在烈火中被炙烤,全身皮肤都被烤焦。

    一桩桩,一件件,至今回想起来,我仍颤抖不已。

    所幸的是,经历万千磨难,我现在仍然能坐在这里,嗑着瓜子喝着茶听听相声。

    而我的那些同伴,却已全部被深埋在了地下!

    当然,这十年我也享过无人能及的福,只不过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若不是听到这出自《警世通言》的八句诗,我应该会把自己的经历带进坟墓,永远也不向别人吐露。

    现在我却是改变了想法,想把这些往事讲出来,以作警世之用,也算是我在这世界走一遭,留下的唯一价值。

    ……

    我叫张成,出生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末。

    我与爷爷住在吕山下的北城镇,曾祖父自关内搬到此地,已过去了四代。

    我们张家世代都是放山人,曾祖父和爷爷是有名的把头。

    放山,便是进入深山老林采挖人参。

    把头是放山人的领导者,必须具有丰富的放山经验,懂山规,德高望重,最重要的是会“观山景”,也就是判断哪座山上会出人参。

    靠山吃山,死也死在山上。

    五十年前,曾祖父一行七人上山,最后只有一人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村子。

    据那人说,当天晚上他们在山上搭起地戗子(窝棚)烤火休息,同伴突然发出声声惨叫。

    他转头一看,只见同伴们的上半身一个个倒了下去,而他们的下半身却是依然稳稳地坐在地上。

    火光下,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洒,染红了十米以内的每一寸土地!

    第二天天亮,村里所有男人一起上山,只找到了一片血迹,连根骨头都没有看到。

    村里人都说,他们进山前一定没拜山神爷,山神爷降罪,才会死于非命。

    曾祖父死时,爷爷只有十五岁。

    后来爷爷长大了,也当上了放山人。

    他每年都要进山十来次,他观山景、抬棒槌的水平极高,很快便混成了把头。

    没有想到,在爷爷四十岁那年,也遭遇了和曾祖一样的厄运。

    那次他们九个人拉帮放山,半夜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忙跳起来跑出地戗子。

    那天晚上是阴历六月十五,月圆之夜。

    皎洁的月光下,他和同伴站在地戗子外面,一脸惊骇,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草里窜了出来,冲进了人群。

    然后爷爷便听到了“咔嚓”一声轻响,一个同伴的身体从中间折断,上半身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向地上倒去。

    一股鲜红的液体从依然站在地上的下半身喷出来,如同喷泉一般,染红了月光。

    人们大叫着四散而逃,那个瘦小却是如影随形,追上了其中一个同伴。

    那人跑着跑着,身体突然分成两截,又是一股鲜血喷溅向空中。

    爷爷只感觉全身发冷,双眼瞪得溜圆,盯着那道迅捷无比的身影,却无法看清它的模样。

    下一刻,“嗖”的一声,一股劲风袭来,那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爷爷惊叫一声,下意识地跳了起来。

    “咔嚓!”

    他只感觉大腿一凉,身体变轻了许多。

    低头一看,爷爷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他的两条腿离开身体,掉落在了地上!

    大腿根喷着鲜血,如同火箭升空时的火焰!

    等爷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直直地杵在地上,两条断腿陷进了泥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泥土堵住了他的伤口,爷爷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每次给我讲起自己当年的遭遇,爷爷还会全身颤抖,双眼里写满惊恐。

    我爸长大后,也做了放山人。

    二十四年前,为了给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子多挣点奶粉钱,我爹又要拉帮进山。

    本来刚入秋,想不到一场北风,突然下起了大雪。

    我娘担心山上的丈夫,一连三天没合眼。

    快天亮时,外面响起了砸门声。

    我娘趿拉着鞋跑去开门,只见我爹跪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以为我爹是一路从山上跑回来累瘫了,伸手要去拉他,只听到我爹发出撕心裂肺般的一声惨叫,身体竟然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我爹就这样死在我家的门前,等爷爷听到叫声跑出来时,我妈也倒在了我爹的身边,雪地里一片刺眼的红色,我便躺在我娘的腿间。

    我娘看到我爹死时的惨相早产,在我出生三天以后,她也离开了。

    失去双腿的爷爷靠几亩地把我养活大,从小我便看到他用手撑地在田里劳作,吃尽了人间的苦头。

    我高三那年,爷爷突然病倒了。

    积劳成疾,他全身都是病,最严重的就是肺癌。

    那时我才知道,这些年爷爷一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怕影响我学习,爷爷都是硬撑着不发出哼哼声,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便塞一块木头在嘴里咬着,很多次把木头都嚼烂了。

    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了,怎么忍心让他再承受病痛的折磨?

    考虑再三,我决定辍学回家,赚钱替爷爷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