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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宫梦 第1章 开辟鸿蒙一【满庭芳】

    【引子】三生石畔

    传说西方天界灵河岸边有一块三生石,三生石旁生有一株仙草,因通体暗红,名为绛株草,因日久年深,已快枯萎了。赤霞宫最是英俊潇洒、逍遥慈悲的神瑛侍者,信步来到三生石旁,被绛株草的美丽娇柔打动,看到它干枯的样子万分心痛,于是采集了露珠来滋润灌溉它。那仙草得到雨露灌溉和仙家呵护,终于成了正果,修成绛株仙子。后神瑛侍者静极思动,下凡去人间历练,绛株仙子感激他灌溉之恩,但自身没有雨露,无以为报,便与他一并下凡,欲将这一生的眼泪偿还于他。

    这只是个传说吗?还是我今生无从逃避也无从选择的宿命?

    我知此去,再无归期,于是真想再把江宁这江南的美景多看一眼,这霏霏淫雨,这如烟柳丝。这无边的飞絮扶摇直上九天。

    此生,我注定是客。昨日客居,今日客寄,明日,当是客死。我本无家乡,何必问异乡!

    这江宁织造署的浩浩门庭,是我今生唯一的最后的依靠吗?曾几何时,我以为我再也出不去!曾几何时,我以为我再也不必出去!

    曾几何时!

    船已离岸,仿若前生一梦,三生石上,我不是一个归人。

    我演坏了命运安排我的每一个角色又怎样啊?!我仍在爱着,仍在梦着!!

    我们,还有来生!

    清。康熙四十六年六月。京城。

    一【满庭芳】

    帝玄烨执纤纤玉手,轻问:“朕南木北迁,颦如,不知你能绿叶成荫子满枝否?”

    那陈颦如只是无言,低眉,浅笑。

    已是今日,何必再有此一问。当日帝玄烨龙舟在前,她的一叶小船随后,一路飘摇进京时,便已安然于命定,今日不过是揭开这台前帷幕罢了。于她,这钟鼎山林不过是梦!

    掌宫太监魏珠当下会意,大声喊:“从四品江宁盐运使司运同奉直大夫陈玉卿女陈氏颦如,留牌子!……下一位,色赫图氏子衿!”

    颦如静静站过一旁,留下舞台与真真正正需要表演的舞者。那一窈窕女子盈盈下拜:“从五品户部员外郎多尔济女色赫图氏子衿拜见,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轻灵婉转一如出谷黄莺。

    帝玄烨轻轻颔首,示意抬起头来,真个嫣然眼眸一转,风月早入君怀!

    于是又一张牌子留下。

    不足一个时辰,这巍巍神武殿内经过层层遴选至殿选的四十余人已经有半数过完,去留各半。

    这一幕幕,却让颦如心底产生无尽悲怆之叹。

    这种挑选,怕是帝心已惯,再无波澜?却不知这如云粉黛曾有期许万般!

    期许的又是什么?与数十人争夺一夫而画尽九九岁寒图?还是那男人的淡然白发辉映出的如花美眷?亦或,仅仅是他身上金黄色龙袍所闪耀的权势利益?

    颦如脑海中浮现的,是外祖母苍凉话语:“女人此生至高的尊贵莫过于此!况曹家风刀霜剑,我年事已高,一旦撒手尘寰,实不忍你雨打风吹,宫里,无论出现什么情势,圣驾必会呵护你安度此生!”

    颦如只得无奈叹息。她知道自己没有从顺贞门走过,没有经过太监们的筛选,帝玄烨带她来京,破例直接走进殿选的厅堂,就连这殿选,她也早已知道,于她不过是个过场戏而已。

    “我的外祖母孙氏是帝玄烨的最贴心最敬重的保母,从小象母亲般带大了当今皇帝,我的舅父曹寅是帝玄烨最宠信的大臣,领有江南密折专奏的权利,何况,我的入宫,牵连着多少的曲折秘密。即便环视如今殿上的环肥燕瘦、花面柳腰,我也深知自己当是可以因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朝至尊的。”

    她深陷在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中。

    ……

    “正五品太医院院使石怀玉女石氏采薇留牌子!”

    “正六品安抚使司同知陈歧山女陈氏汀兰留牌子!

    “正五品通政司参议瓜尔佳氏春晓留牌子!”

    “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何进女何氏路盈留牌子!”

    “正五品光禄寺少卿赫舍里氏晨芹留牌子!”

    ……

    仪门外,一小太监焦急惶恐地向魏珠公公招手施眼色。

    “色赫图氏子佩!” 魏珠瞪他一眼,置若罔闻继续喊,公鸭一样的声音响亮得刺耳。

    “从五品户部员外郎多尔济女……”声音清爽有力,隐隐然一派男儿气。

    帝玄烨恰好抬头,看到那小太监,打断了秀女的声音,问:“什么事?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小太监巴不得这声叫,赶快颠颠地快步跑上殿来,跪下回道:“启禀万岁,太子殿下有急事启奏!”

    “太子又有什么事?不知道朕现在在做什么吗?”

    “是……是太子殿下说,他现有大阿哥贪赃枉法的案子……”

    “好了!又是这些事情!”帝玄烨明朗心境瞬间灰暗了下去,焦躁无耐地挥挥手。

    颦如悄悄抬眼望那龙椅上已显苍老的九五至尊,此刻也不过一个被家事纠缠着的老父亲而已。

    “算了!!别说了!!”帝玄烨怒道!

    魏珠见势立刻喊到:“色赫图氏子佩,撂牌子!”

    “慢着!”地上跪拜的秀女突然立起,高声喊道。

    须知,她因为被打断而如此莫名其妙地被撂牌子是有理由急切的,听得她口中所报家世,应当与刚刚留牌子的色赫图氏子衿同属一族,或许正是这一去一留间,才使得这小小秀女在神武殿上急切间忘乎礼数。

    颦如心下低叹,时也运也,恰你拜见时被打断,此亦命中定数与宫廷无缘,何必为此再招祸事!何况,留牌子与撂牌子,于你,真的能分清何者幸何者悲吗?

    “公公,万岁所言算了,分明指太子见驾一事,并非奴婢去留,还请公公明达圣意!”子佩声音朗朗,字字铿锵,神色镇定,英豪阔大,毫无惧色。

    “哦?”帝玄烨兴趣重被唤起,饶有兴趣地看着张经过精心装饰而略显造作但依旧清爽得耀眼的姣好面容,年轻的脸上写满桀骜。“你觉得你一定会被留牌子吗?”

    “是!”斩钉截铁,一派自信与自傲。

    帝玄烨轻轻一笑,道:“好啊,成全你,来日方长!留!”

    冗长的程序终于结束,帝玄烨分封新晋秀女。

    因为宫中嫔妃共分八品十六等。秀女初入宫时都是低等宫嫔,并非内廷主位,只能被称为“小主”,住在宫中阁楼院落,无主殿可居。只有从正四品贵人起才能称“主子”或是“娘娘”,有资格成为内廷主位,居主殿,掌管一宫事宜。

    陈氏颦如,册封为正五品庶妃常在,赐号熙,赐延禧宫茜竹殿;

    色赫图氏子衿,册封为正五品庶妃常在,赐号谨,赐居翊坤宫青荷殿;

    石氏采薇,册封为从五品常在,赐居延禧宫绛菱殿;

    赫舍里氏晨芹,册封为从五品常在,赐居长春宫橙薇阁;

    陈氏汀兰,册封为正六品答应,赐居启祥宫紫桃馆;

    瓜尔佳氏春晓,册封为正六品答应,赐居景阳宫墨松轩;

    何氏路盈,册封为正六品答应,赐居长春宫银杏阁;

    色赫图氏子佩,册封为正六品答应,赐居翊坤宫蓝菊馆;

    ……

    颦如仰头望,那大殿巍峨,而她的生命便从这一刻被腰斩为两段,宫里、宫外。

    而她的心,却还是那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