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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践踏天之骄子 第425章 内心煎熬

    怕死不是罪,可当“贪生”需要用万千冤魂的哀嚎来换时,那些被他奉为圭臬的“仁义礼智”,此刻都成了贴在懦夫脸上的金箔,在真相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就像此刻李清欢悬在竹笺上的狼毫,既想落下写下圣贤之言,又怕那墨点晕开后,显露出的全是自己懦弱的真相。

    李清欢忽然想起年轻时在书院与人激辩“舍生取义”的场景,那时他拍案而起,说读书人当如精卫填海,明知不可为也要衔石赴渊。

    可如今对着铜镜,他看见鬓角新添的白发像浊浪河岸边疯长的芦苇,而镜中人眼底的浑浊,早没了当年那个敢指着星河说“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清亮。

    或许是这些“圣人言”,他从未真正将“求生”纳入君子之道的范畴,因而觉得惭愧。

    他不是傻子,对这些修士非要追着自己没有一点感想,作为阵眼之一,他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存在的某种意义。——就像悬在城头的更鼓,既是报时的工具,也是随时会被战火焚毁的牺牲品。

    他或许该做个甘愿牺牲的人,但是世俗的牵挂和死亡的痛苦却时时刻刻萦绕着他,他在取舍间糊涂也清醒的挣扎,煎熬。

    若是问起阵法更深层的秘密,他知道的不多,什么背后推手,他也不清楚......不过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根本没想过去知道呢?

    当那个年轻人说“先生怕是耽误了自己活命吧”,他不得不承认,喉咙里泛起的腥甜,比当年洪水灌进肺腑时还要难受。

    圣贤书的字字句句,他曾恨不得用一生去解读,拿血肉寸寸丈量。

    那些刻在竹简上的箴言、写在宣纸间的典故,在他眼中曾是照亮世间的明灯,是指引灵魂的罗盘。

    他如虔诚的信徒,每日清晨对着初升的朝阳诵读经典,夜晚伴着昏黄的烛火批注典籍,将自己的喜怒哀乐、人生感悟都倾注在这字里行间。

    可此刻抚摸着书页间密密麻麻的批注,却惊觉自己始终在文字表面打转。

    那些关于气节的章句,他能倒背如流,每一句都信手拈来,与友人高谈阔论时,更是能旁征博引,将其中深意剖析得头头是道。

    然而,当面对生死抉择,当真正的危难如浊浪般扑面而来,他却从未能真正触碰其背后支起的傲骨脉络。

    或者说,他不敢触碰。

    在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他也曾问过自己,如果真的到了需要为大义献身的那一刻,自己是否能如书中所言,慷慨赴死?

    可每一次,这个问题都会被他用对未完成注疏的牵挂、对蒙童们学业的担忧所掩盖。

    他像一只鸵鸟,将头埋进成堆的典籍里,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内心的恐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清贫风骨,此刻竟成了掩饰懦弱的遮羞布。

    那些精心浆洗的旧襕衫,那些批注工整的典籍,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粉饰太平?

    李清欢突然笑出声来。

    那笑声干涩如枯井里的回音,惊飞了窗棂上的麻雀。

    他自诩饱读春秋大义,可当真正的“弑君”即将发生在象生城,当万千百姓成了祭坛上的牺牲,自己却连“提笔”写下真相的胆量都没有。

    那些被他反复钻研的微言大义,终究只是象牙塔里的空谈。

    廊下传来蒙童们背诵《诗经》的声音,“彼黍离离”四个字被稚嫩的嗓音拖得老长,却像根细针戳进李清欢的耳膜。

    他曾无数次在课堂上讲解这首诗,说那是周大夫见故国衰亡的悲怆,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悲怆不是看见废墟,而是明知自己脚下踩着的正是万人枯骨垒成的地基,却还要领着孩子们摇头晃脑地念“知我者,谓我心忧”。

    案头堆叠的《礼记正义》忽然散发出浓重的霉味,那些蝇头小楷的批注里,“克己复礼”四个字被虫蛀了个洞,露出底下泛黄的纸页,像极了他灵魂里那个不敢触碰的窟窿。

    凭着哀切,那些修士似乎是放他一马了,眼神好像也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们眼底的悲悯像暮春的雨,无声无息却湿透了他浆洗得笔挺的襕衫,让藏在补丁下的肩胛骨都泛起冷意。

    是悲悯吗?他不清楚。

    那不是鄙夷,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体谅,这种目光比任何兵器都更锋利,直直刺进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将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撕成碎片

    让他再泰然自若不下去了。

    像把钝刀割开他用圣贤书织成的茧——原来自己皓首穷经丈量的圣贤之道,终究抵不过浊浪河底那刺骨的冰寒。

    他仿佛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个懦弱、自私的书生,空有满腹经纶,却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去承担应尽的责任。

    他那日颤抖着说出的话,字字属实,却让他尝到了壁虎断尾求生的低微感,每一个为活命辩解的字眼,都成了扎进自己心口的刺,充斥着苟且活着的羞耻。

    里里外外的风骨面子,都被现实踩在了脚下,露出底下蜷缩着的、贪生怕死的真实模样——他在权衡利弊中,将圣贤书里的“仁”字,折成了求生的筹码。

    少年人的璀璨看来确实耀眼,在他们坚定追寻大义的身影映衬下,“大人”那自私的内心一角,一览无余,无处遁形。

    他们眼中跳动的炽热信念,在暮色里如星火燎原,将他精心维持的镇定烧得一干二净。

    在对比下愈发显得他狭隘而丑陋。

    李清欢忍不住的想,他毕生坚守的某些事情,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锱铢必较呢?

    不知为何,李清欢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跳清晰起来,身子蠢蠢欲动着......晚风掀起窗棂,烛火突然爆起灯花,在跳动的光影中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摇摆不定的内心。

    “我为阵眼......”

    他是不是也能期待一下呢?期待自己不再是浊浪河底沉默的养料,而是成为撕破阵法的利刃;期待当黎明破晓,蒙童们背诵的不再是虚幻的“知我者谓我心忧”,而是真正的“日月昭昭,大道煌煌”?

    ————

    (因为作者有话说字数限制,这里说明一下李清欢这个人物——因为笔墨不多,阵法剧情太长,怕不能表现出人物性质,导致表现有限,因此特意说一下我对这个人物的想法。)

    李清欢有很多矛盾性与自我撕裂感。

    他既渴望以儒家士大夫的气节自勉,又被蝼蚁般的求生本能裹挟。

    当生死抉择迫近时,那些曾被奉为圭臬的\"仁义礼智\"瞬间崩塌,化作刺向自己的利刃。

    他认知到,自己皓首穷经构建的道德楼阁,在死亡的现实前不堪一击。

    这种认知撕裂让他陷入痛苦—耻于贪生的怯懦,又无法割舍未竟的世俗牵挂。

    他像悬在半空的更鼓,既知自己是阵法的牺牲品,又贪恋报时的价值,在清醒与糊涂的挣扎中反复煎熬。

    当修士们撕开他的精神茧房时,李被迫直面\"知\"与\"行\"的巨大鸿沟。

    那些被虫蛀的\"克己复礼\"批注,既是他道德虚伪的隐喻,也暗示着儒家思想在乱世中的失效。

    这种认知崩塌迫使他跳出书本桎梏,开始用血肉之躯丈量大义。

    但是李清欢始终保有知识分子的自省基因,其懦弱表象下暗藏着\"士\"的担当潜能。

    当世俗牵挂与道德愧疚在死亡阴影下达到临界点时,他的求生本能便转化为对生命价值的终极追问。

    就像更鼓在战火中既可能焚毁,也可能敲响最后的警示,这种觉醒既是对自身存在意义的重新定义,也是对儒家\"杀身成仁\"精神的悲壮诠释。

    (阵眼四个人,其实都是混乱世道下我选出的代表,具体他们的象征含义就不多说了,看看评论区有没有能get到的,嘿嘿嘿,到时候后面具体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