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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铁,人在冬城,模拟器重返乐土 档案六:缇里西庇俄丝

    她踏上神殿的台阶,望见拂晓时分,阳光平静洒落在王座前方,落在那人覆盖全身的铁盔上,而君主的眼神古井无波。

    “缇里西庇俄丝,命定的圣女,你来了。”

    在靠近君主的地方,祭司长站在那儿,他看着她,向她伸出手。

    她讨厌老师这么称呼她,因为每次窥见那人紫白色头发下眯着的眼睛,她都有一种被非人之物凝视所产生的恐惧。

    “你在惶恐吗?”

    “不用担心,你注定成为这座城邦最早的半神,我可爱的弟子。”

    祭司长笑着牵起她的手,领着她来到那王座前,仿佛一名无良商人带着自己的货物,去市场上寻求一个合适的摊位。

    “先去拜见我们至高无上的陛下吧,我知道你早已心存憧憬,只要你开口,为了这座城邦的未来,他什么都会满足你的…呵呵呵…”

    缇里西庇俄丝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只能仿佛一具傀儡那样被祭司长领着向前走。

    “够了,别做没有意义的事。”

    伊卡洛斯看不下去这场闹剧,出言打断了祭司长的自导自演。

    “她有承载〈万径之门〉的资质,对吗?”

    看着面前红发的少女,伊卡洛斯再一次询问道,哪怕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仍然不觉得如此稚嫩的孩子会执掌泰坦的权柄,有能力逃脱黑潮的围杀。

    “唯独这种事不会错,陛下。”

    “诚然老朽的弟子尚且年幼,但论起这份天赋,无人可出其右。”

    君主再次将目光放在眼前红色头发的身影上,他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不忍。

    “缇里西庇俄丝,以我的名义放逐你。”

    “带着你的使命奔逃吧,逃到黑潮无法蔓延的地方——直至时光抵达终末,即使故国湮灭,也绝不允许你归来。”

    伊卡洛斯这么说着,吩咐周围的侍从把她带下去,他转过身,手指抚过那冰冷的空王座,无视祭司长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容。

    “听到了吗,老朽的弟子哟,吾主已然将你剥夺了公民权,如今的你已经没有资格居住在圣城之中了,若是不想被碾碎,那就逃离吧,像个罪人那样……”

    “永远不要回来。”

    缇里西庇俄丝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但她坚韧的意志让她没有被这惨痛的现实打倒。

    虽然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可她明白,从母亲自命运三相殿窥见自己未来的一瞬,她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她挽起自己的长发,扯下上面作为装饰的金环,任由它们洒落在地毯上,如同一个吟游诗人那样,步履轻盈的离开。

    长夜漫漫,她要盗取神明之火。

    焚烧这该死的命运。

    “陛下,缇里西庇俄丝已经出发了。”

    “如您所见,圣城雅努萨波利斯最后的抵抗即将拉开帷幕。”

    祭司长捡起地上散落的那些金饰,揣进口袋里,他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吹起了口哨,这个可恶的家伙,全然没有刚刚坑害自己唯一弟子的负罪感。

    “现在随我去城墙上。”

    “明日起,宣告所有士兵和市民,我们即将再一次抵御黑潮的侵袭。”

    “他们的君主,会与他们一同死战不退。”

    缇里西庇俄丝并不怪伊卡洛斯,在她看来,这位君主与其说是专制的独裁者,不如说是穷途末路的战士,在命运和黑潮中,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至少给了她选择的机会,那么即使是为了雅努萨波利斯,她也不会让他失望。

    可是圣城的祭司长,嗯,就是她那个从来不干人事的无良老师,缇里西庇俄丝自认为无法原谅他。

    如果还有机会能回来,如果还能有资格回来的话,如果还能活着回来

    ——缇里西庇俄丝发誓,要用百界门的权柄,螺旋加速成阿姆斯特朗闪电炮,在那人脸上狠狠来一脚。

    那个老混蛋迟早会进化出能在黑潮里用鳃呼吸的能力的,在这之前,他最好把门焊死每天晚上睁着眼睛睡觉。

    ……

    【在你的谋划中,圣女缇里西庇俄丝被流放,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被关押,你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她自己。】

    【如罪人一样逃跑,带着〈门径〉的火种,继承三重面相的神,泰坦雅努斯的力量,去完成使命,亦或是——】

    【像个懦夫一样,留在这里。】

    【即使命运从来不给人选择的机会,作为君主,你仍然希望她可以以自己的意志开辟前路,而非成为一具傀儡。】

    【——敬慷慨赴死的自由。】

    【她没有让你失望。】

    在夺取〈门径〉的神火后,开启百界门的缇里西庇俄丝回头远望,雅努萨波利斯在漆黑的浪潮中悬浮,宛若一叶扁舟。

    那么渺小,那么璀璨,真美啊。

    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耳畔传来嘈杂的声音,明面上押送她的随从整齐的站在百界门的两侧,目送她离开。

    去吧,缇里西庇俄丝,雅努萨波利斯的圣女哟,愿星月照彻你的前路,愿你行进在引导的荣耀之旅,永不迷失,永不凋零。

    只要你还活着,你的故事还有人传唱——雅努萨波利斯就从未陷落。

    ……

    时间过得很快,晃眼就是又一年。

    雅努萨波利斯在黑潮的全面吞噬下,居然又坚守了这么长的时间,这当然是奇迹,可是奇迹也有竭尽的时候。

    那一天,或许就是今天。

    “全军列阵!”

    指挥官的号令在漆黑造物的嘶吼中回荡,雅努萨波利斯的高墙下翻涌着亵渎的潮汐。

    伊卡洛斯站在这里,他的身旁站着圣城最后三百多名仅剩的士兵。

    他身后的城墙已然是千疮百孔,建筑物里都残余着衰朽和死亡的气息。

    他终究不是神,拯救不了所有人。

    即使他有能力在黑潮的侵袭中保持理智,一次次击退那些造物的攻势,可他对于来自侧方的袭杀还是无能为力。

    士兵如成熟的麦子一样倒下,催生出与其面容一致却为黑潮效命的傀儡。

    敌方越打越多,我方逐步衰竭。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撑了一年的,可能是因为伊卡洛斯那能够割裂天穹的剑光,也可能是因为那无时不刻的牺牲浇灌出的琥珀色墙壁。

    直到现在,也该到尽头了。

    眼泪,汗水,血液,脚下的大地因为战士们的抗争而越发泥泞,黑潮的雨点浸没伤口,传来人类难以理解的剧痛。

    那是自内而外的侵蚀和吞噬,你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的斑纹穿透血管,然后编织成网络,血肉下似乎有什么活物在涌动,期待着破体而出。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们的抵抗还在继续,我们的坚持为雅努萨波利斯之后的城邦争取了时间——

    缇里西庇俄丝已经走到了那里,她会告诉人们黑潮的实质,去召集英雄的黄金裔,在黑潮尚未抵达的地方,尽快构筑出更牢不可破的城墙!

    只要雅努萨波利斯一天没有陷落,大地上的其他邦国就能多一天准备,他们或许还很幼稚,或许仍不团结,但面临黑潮时,至少不会像我们一样无能为力!

    反正人注定是要死的。

    反正城邦里生活的都是人。

    伊卡洛斯不记得自己在战场上折断了多少长枪和剑,他们的兵器在黑潮中化作碎铁片,直至此刻,城里的工匠估计也死尽了。

    身体上的疲惫在伤口痛觉的激励下居然没有那么难过,可他也明白这世上没有不败的将军,只要是人,都会在耗尽气力后倒下。

    琥珀色的光芒,那么温暖,那么璀璨,炽热的,和天上的太阳一样,公正的去照亮目之所及的一切。

    最后的三百多名士兵,他们的表情麻木却坚毅,像一尊尊石像,站在他们指挥官的身后,注视着那漆黑的死亡。

    伊卡洛斯高高跃起,一念之间,福至心灵,他那空空如也的手中,凝聚出宛如血液那样深红色的雷光。

    古老的传说故事中,战士历经巨龙的重重考验,终于习得释放古龙用以征服世界,切裂混沌的雷霆。

    那道雷霆,也是不祥的深红,它习惯了灭绝一切,却在毁灭后平等的润泽万物,雷光洒落大地,升起了孕育文明的火光。

    此刻尚不是死地,仍有一战之力!

    雷霆聚集成长枪,锋锐无比,在投出之后,仿佛贯穿了时间,在既定的命运里锁定目标,绽放出刺目的火焰。

    焚烧吧,把这亵渎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黑潮似乎也发现了这道雷枪的不对,收拢造物,蠕动着缓慢退却,在远方静静的窥伺。

    精神恍惚之间,伊卡洛斯听见了来自于内心深处的呼唤,他那么多年苦苦追求的权柄,渴望获得的力量,居然就在他的身体里。

    更远的一份联系,在身后的雅努萨波利斯城,准确来说是在城池中央的圣殿里。

    在地表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你似乎窥见了自己的命运。】

    【然而,你仍然决定直面它。】

    圣城已经快要被攻破了,可祭司长仍然坐在命运三相殿之前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冰咖啡,看上去和游客没什么区别。

    哦,祭司长,他现在已经不是祭司长了,雅努萨波利斯的祭司长现在应该是已经离这里很远的缇里西庇俄丝。

    那孩子前段时间还写信回来呢,可惜那天晚上祭司长忙着和某个酒馆老板的女儿鬼混,不知道把信落在了哪个地方。

    嗯哼,真不好意思,毕竟可爱的弟子花了那么多功夫才打开百界门把信送过来。

    哎,当人类真麻烦,居然把感情当成这么重要的东西,明明玩玩就好了嘛。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按照刚刚伊卡洛斯那大发神威的状态,起码今天城池不会被攻破,这一年来都是这样子的,日子总得过呀。

    “——要不要想个办法,进化出能在黑潮里呼吸的鳃呢,说不定可以活下去呢。”

    某无良祭司如此想到,把目光投射向从战阵上退守回来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