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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用剑说话 第118章 红尘剑道(十二)

    “你很有意思!”

    夜未霜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江彻却是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很可爱!”

    两人从此走近。

    她从未言爱,也不识情为何物。

    可她愿意与他同行。

    愿意将最锋利的刀收起,在他面前变得迟缓。

    愿意看他伏案作画,抄经诵文。

    也愿意,在江彻被三大宗门天骄围困时,拔刀而出,替他挡下致命一剑。

    那一剑,她断了一只手。

    江彻却只说了一句:

    “你太冲。”

    她沉默。

    可夜里,她在山洞一角,看着江彻默默为她包扎,风雪打在他肩头,未言一语。

    她忽然觉得——

    这一生走了这么远,这一个人,愿为他受一次伤,也值了。

    但她却能从江彻的眼睛里看出来,他的追求在她身上。

    她没有开口挽留,所以十八岁那年春,江彻离去了。

    他留下一句话:

    “西荒发现了一把断剑元初,很有意思,我想去看看,也顺便和那周青锋争一争。”

    “都是武道六境,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剑耍的比他好的!”

    江彻的笑容总是很自信,也很阳光。

    “你已走出自己的路——我不能妨你。”

    夜流霜犹豫了,但是还是没有开口。

    自那以后,她的心第一次感到空荡。

    她望着那本他留下的《道藏墨录》,里面有她的画,血衣、长刀、风雪中不语的她。

    她合上那本书,坐在北荒大漠最高的山峰上,望尽荒凉,风雪扑面。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动心了。

    但是当她想追出去时,已经传来了周青锋一人一剑斩出四荒,自废武道,创立剑道的消息!

    那一夜,她在雪中凝立三日,突然感觉这世界挺无聊的。

    也正是那天,她明白了第一个道理

    情之一线,连心断骨。

    武道未成,情已入魂。

    她未说出口的那个字,便化作了“红尘道”的开端。

    她曾想斩尽情之一字,却发现,正因其苦,其乱,其伤,其重,才配称红尘。

    十九岁那年,她刚刚踏入武道第六重,已是北荒年轻一辈第一人。

    但她并未接受宗门召令,也未归于庙堂之上。

    而是——披甲上阵,投身边军,加入了名叫大赢王朝的军队之中。

    边军在当时,不过是人族最底层的兵力,不受宗门庇佑,不得气运加持,无武道功法传承,只靠一腔血勇,守那三千里天关边陲。

    大漠风沙里,谁会记得这些兵的名字?

    可她记得,她从未忘记她在十三岁那年,独身赴边荒猎蛛时,曾见过一个少年兵死在荒漠之中——胸口插着残箭,眼里还有未干的泪。

    他的口袋里,有一封未寄出的信,写给母亲:

    “孩儿平安,边疆无恙。”

    她没能救他,所以她来了。

    初入军时,她身份不显,没有人会因为她年轻,天赋高,名气多大就对夜流霜多客气。

    她披甲如众兵,不曾言语。

    却在第一次大规模袭边中,独自斩下敌族统领首级,力挽狂澜。

    从那一日起,军中皆知,血袍将中,有一人名夜流霜。

    她杀敌如麻,却未有一丝喜悦。

    因她知,那每一个死去的敌人背后,也有国,也有血肉亲人。

    但她不能停。

    若不杀敌,那些等她归家的士卒、病痛中的老者、孤苦的孩童,又由谁来护?

    二十岁,她破敌五军,受封“镇东将”。

    二十一岁,她率军夺回边陲孤城“涂阳”,将死百姓三千,亲手背出伤者百余,衣不解甲三日三夜。

    她从未言苦,也未言功。

    她只是挥剑,杀敌,夜半梦中,仍念着那句:

    “孩儿平安,边疆无恙。”

    她渐渐忘了江彻的身影,在这期间也不是不曾再动情。

    在戎马十年中,她有过一位副将,姓许,字清河。

    许清河是她唯一在军中能说得上话的人,擅布阵,懂兵法,也曾试图教她如何在庙堂之外运筹帷幄。

    他也说过:

    “你斩万人于前,护千民于后,终归孤身,不怕吗?”

    她只道:

    “若怕,便不该上战场。”

    她未答他真正的问题。

    她怕。

    可她更怕那些人没她。

    二十三岁,边境爆发百年未有之“魔潮”,无穷无尽的魔族入侵了大赢。

    十六州尽失,宗门门主退守王朝。

    只有她,率三万残兵,与百万魔军于长川对峙。

    三天三夜。

    箭尽,粮绝。

    士卒已死七成。

    她手握断刀,立于尸山血海中,血流到眼角都未拭去,仍在指挥最后一波突袭。

    而许清河在她身侧,在她身侧,为救她,身陨于万魔之中。

    那一夜,她未流泪。

    只是抱着他的尸体,坐在边疆破败的烽火台上,沉默无语。

    风雪如刀,吹落她的盔甲与血。

    她曾以为自己无恨。

    直到她看见一个又一个她所守护之人,死于自己无力守全之下。

    她才知道,恨之一字,不只是仇杀。

    而是对这世间一切“无法阻止之悲”的不甘。

    她恨自己的弱,恨这天地冷漠,恨命运如刀。

    她再未说爱。

    也不再言情。

    从那一战起,她变得更加沉默,战法更加沉稳,出手也更狠。

    她从不后退,一刀斩出,天穹落雪,万魔退三千里。

    她未成武道八境,但万敌不敢前行一步。

    二十五岁那年,魔潮退散,边关归宁,她受封西荒镇边使”,却拒不入朝,反而是回到北漠高原,独自筑起一座无名碑。

    碑下,是许清河与她亲手收殓的三万将卒白骨。

    她未祭酒,只在碑前,静坐三日。

    第三日,她在雪中挥出一刀,那一刀,寒气动九霄,刀意透天命。

    也正是那一刻,她似乎感觉出自己的刀法已经和普通的武道有了不同,因为情绪总是能产生更加强烈的力量。

    她不理解,但是也不觉的这是坏事。

    也许走着走着,有些事就理解了。

    有些路也就通了。

    当时夜未霜可能感知不到,可是代入她视角的周清风却是很明确的感受到了。

    她那带着些许风霜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