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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醉归途 第388章 坦白

    颖丰公主看着院子里两个孩子,道:“他们两个,再住下去,以后怕是都不想看到书了。”

    公主府的孩子都与庆王的孩子一样在宫中读书,青皇对孩子读书之事一向要求严苛。孩子们若长久旷学,跟不上进度,颖丰公主担心青皇会不悦。

    楚默离表示理解,劝她回去后,也得以身体为重。

    颖丰公主应下,摸着茶杯犹豫良久,开口喊他,“清仑。”

    她喊了楚默离一声,话又停顿下来。

    楚默离等了片刻,放下茶杯,温声道:“皇姐,可是还有事要与我说?”

    “我……”

    楚默离吩咐周边伺候的人都离远了些,也让他们将孩子带去了其它地方,“皇姐有话,尽管开口。”

    颖丰公主想着水乔幽在湖心亭所说,知道现在只有眼前的人或许还能帮忙。

    若她还不说,她明日返回中洛,等青皇的人查到什么,一切都晚了。

    她看孩子们一时不会进来,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皇姐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何事?”

    “……我先前听说,去年临渊城府衙侦破了一件大案,与西北有关。”

    这事与公主府本应无关,但楚默离没有指出她的异常,还是回了她,“是。”

    “那件案子可有结案?”

    “嗯。”

    “真的结案了?那些银子的踪迹,可还有再找?”

    楚默离没再直接回答她,“皇姐,打听为何要打听这些?”

    “……就是随便问问。”

    楚默离看着她,犀利提问:“这件事,与皇姐有关?”

    颖丰公主迅速否认,“没有。怎么可能。这事怎么可能会与我有关。”

    “那你为何打听?”

    “……我,我就是好奇。”

    “好奇?皇姐既然听说过此事,那想必也清楚,此事与桑国有关,可不是简简单单失了一笔银子的事。皇姐确定自己真的只是好奇?”

    颖丰公主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有点难以维持了。

    楚默离又告知她道:“皇姐可知,父皇为何会将袁松调至临渊城?”

    颖丰公主心里一惊。

    楚默离验证了她的理解,“父皇调他去临渊城,就是为了调查那笔银子。”

    颖丰公主本就欠佳的脸色瞬间发白,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

    楚默离看着她的神态举止,再问了她一遍,“皇姐真的与这笔银子没有关系?”

    颖丰公主针对此问,回话还是快,“真的没有。”

    “那你为何要问?”

    “我……”

    颖丰公主紧紧握着杯子,面对着楚默离犀利地眼神,闭着眼睛冷静了一息,说了出来,“这笔银子真的与我没有关系。可是……曾经,邗河河道,每月都会有一批商船通行,此事一直持续了三年之久。”

    楚默离听出了一点重点,没有打断她。

    颖丰公主手指捏着杯子,目光垂落了一点,“船上起初运的都是一些日用之物,但是前年,公主府无意间发现,船上还运了铁矿石。”

    楚默离立即听出重要之处,“铁矿石。”

    “是。”颖丰公主自然也知这事的重要性,“不过,公主府发现此事之后,我就让人禁止他们通行了。”

    “这船行至何处?”

    颖丰公主脸色愈发不好,声音小了很多,“雍国。”

    楚默离闻言,沉默了一息。

    颖丰公主也不敢说话。

    楚默离看着她的脸色,知道她此刻内心是真的不安,推测道:“为何过了那么久才发现?”

    颖丰公主手指扣着杯子,没有立即回答。

    楚默离瞧见她的动作,做出猜测,“他们能在颖丰境内通行,是公主府特允的?”

    颖丰公主看他猜了出来,也不敢再隐瞒,“是。”

    “此事,你事先可知情?”

    “我以为,他们只是正常商船。”

    那就是知道。

    楚默离知道事已至此,说她也无用,沉思片刻,冷静询问:“可有查到这矿石来自何处?”

    “多半来自沁县。”

    “这船所属商人是何来历?”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那些日用货物,他们报备之时,说是从临渊城来的。”

    楚默离一听,快速理清了其中关键,“他们用来交易矿石的银子,就是临渊城的那笔银子?”

    颖丰公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我不知道。”

    楚默离严肃与她道:“皇姐,你与我说此事,可是想让我帮你?”

    颖丰公主沉默不语。

    “既然你想让我帮你,就不要再隐瞒。到了这个地步,你隐瞒只会对你自己更加不利。”

    颖丰公主见他一听就听了出来,不好再沉默,“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让人去查了,一直没查到。但是,公主府的人在船上发现铁矿石之时,发现船上还有几箱银子。有些银子上刻了锻造的钱庄,我经过调查得知,其中有一处钱庄,属于临渊城。后来我听说了临渊城的事情,直觉这两件事可能有点关系。”

    只是这事太大了,西北安王府与朝廷一起负责督办,她也不敢轻易去求证,只能尽量将自己封地的事隐瞒下来,希望这两件事不会有关系。

    楚默离盯着她瞧了一会,“那除了这些,皇姐可还有其它隐瞒的?”

    “没有了。”颖丰公主恳切道:“真的没有了。清仑,你相信皇姐,我是真的不知道那船上运的是矿石和银子,更不知道此事可能会与临渊城的事扯上关系,否则我绝对不会准允那些船通行的。”

    楚默离见她还不肯全部说实话,直接问了出来,“那此事与史成有何关系?”

    颖丰公主话语停住。

    楚默离质问未停,“太府寺为何又要紧盯着颖丰不放,公主府为何要在上缴朝廷的税赋上作假?”

    颖丰公主愣住。

    “皇姐,你不要告诉我,太府寺是在无中生有。”

    他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颖丰公主将想要否认的话语收了回去。

    “这些事,是不是与邗河河道改道所造成的影响有关?”

    颖丰公主看他居然连这事都已知道,心中震惊,对上他的目光,回了实话,“是。”

    “那你还要对我隐瞒?”

    “我……我,你是不是知道邗河河道改道之事了?”

    “你是指河道因改道而造成河水倒灌、决堤?”

    颖丰公主失了言语,心中的侥幸彻底熄灭。

    他果真已经知晓!

    楚默离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告诉她,“此时这事恐怕不是我知道,父皇估计也已知晓。”

    颖丰公主闻言,脸上再无一点血色,更是说不出话来。

    楚默离让她缓了几息,才继续问道:“你为了补齐这个窟窿,特许了那些船可以不用过检就可在颖丰境内通行?”

    “……是。”

    楚默离虽然知道是如此,可听她回答,一时也不知要说她点什么。

    颖丰公主见他都已经知晓,也没再隐瞒下去,懊悔道:“皇姐也是没有办法,若颖丰再补不齐税赋,就会被朝廷发现,到时候查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暴露。一旦暴露,父皇肯定会责怪我,就算父皇不责怪,御史台那些人也不会罢休的。”

    楚默离也只能问她,“你既知此事后果严重,为何要让河道改道?”

    颖丰公主被他一问,说了出来,“这件事,我起初并不知道。”

    修建别院之事,颖丰公主当时是知道的。可选址之事,她并未过问。公主府负责之人与当地官员商讨过后,自行选定了那块地。

    颖丰公主常年在中洛,许久未回颖丰,又觉得这只是一桩小事,也没去过问。

    朝廷下令整修河道之后,别院已经修建过半,公主府与当地官员担心若是拆除别院会惹得颖丰公主不快,双方商定过后,自行决定了改道,事后才上报给颖丰公主,并称河道改道只会更利河道整修,亦会更加方便下游土地良田灌溉,对颖丰来说,多有益处。

    颖丰公主听说不会对颖丰与民众造成影响,也就没多想,允了这件事情。直到河水倒灌,又引发决堤,禀报到她这里,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消息传到她这儿,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将事情隐瞒下来,尽量弥补。哪知后来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这事她就更不敢禀告给青皇了,只能期盼不会再出其它意外。

    偏偏有些事越不想它出意外,就越容易出意外。

    沁县县令竟然因为侵占良田被查了,又连累到了史成。邗河河道改道之事,朝廷虽然不知晓,但是史成是一清二楚。太府寺这个时候也开始同颖丰追缴税赋,要查颖丰的税赋收缴情况,这所有的事情一旦混在一起,保不齐哪个环节就会曝光。都水台又换成了与她无关之人,她便只能先处理都水台这边,让人更改了留在都水台的修筑邗河河道的案牍。

    楚默离看出她的坐立不安,相信了她最开始是真不知情。

    可这不知情,对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并无半点益处。

    “颖丰这几年偷漏了朝廷多少税赋?”

    颖丰公主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头不语。

    楚默离明白了,这数目绝对不会少。

    “尚书令可知这些事情?”

    颖丰公主这才抬起了一点视线,“此事,我未与他说过。”

    “驸马呢?”

    “知道一点。”

    “哪一点?”

    “邗河出事后,我不方便回颖丰,是他过去处理的。但是,矿石与银子的事情他不清楚。”

    “你确定他不清楚?”

    “嗯。”

    矿石与银子之事,除了他,她还没敢告诉任何人。

    楚默离看颖丰公主的反应,知道水乔幽跟着她过来的目的多半已经达成,她是男是女之事,也已无需误导或隐瞒。

    他手指轻轻在茶几上敲了两下,道:“你此次让袁松的妹妹随行来此,是想通过她,拉拢袁松,好让袁松不再调查邗河之事。”

    “是。”颖丰公主听他猜了出来,也没再否认,话答完后,才察觉不对,“……妹妹!”

    楚默离看着她,神色不动。

    颖丰公主错愕,“你是说,那水乔幽是袁松的妹妹?他不是……”

    楚默离开口道:“皇姐不会以为她真的是男子?”

    “难道,不是?”

    楚默离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不再回答她这种问题。

    颖丰公主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弄错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可她再回想水乔幽这几日对小惜的态度,似乎又解释得通了。

    那小惜也不知她是女子?

    楚默离放下茶杯,说回正事,“皇姐,你认为,袁松才在临渊城破获双溪楼一案,父皇为何又突然将他调至都水台?”

    颖丰公主的注意力暂时从水乔幽到底是男是女的事情上转移。

    难道是……

    她想法刚起,不敢继续往下想。

    楚默离帮着她说,“袁松一到都水台,为何立马就盯上了修筑邗河河道的陈年旧事?”

    颖丰公主想起水乔幽透露的事情,发不出声。

    楚默离说了与水乔幽当时所说的类似话语,“这个时候,你找袁松,也已无用了。此人,能得父皇如此信任,亦不是他人随随便便可以拉拢的。”

    水乔幽说这话时,颖丰公主还抱着一点侥幸。如今听到楚默离也这样说,颖丰公主不得不信了,心中抱着的那点侥幸破灭。

    她脸色苍白地呆愣须臾,恐慌地拉住了楚默离的手,“清仑,你帮帮皇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这些事若是被父皇和朝中大臣知道,我……清仑。”

    楚默离看着她的手,默了须臾,没有直接拒绝她,“这些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颖丰公主连忙回话,“没有了。”

    “三哥也不知?”

    颖丰公主摇头,“我未曾与他提起过。”

    先前太府寺暗中调查公主府与颖丰时,颖丰公主有想过找庆王帮忙。但是,后来她从青皇对他与楚默离的态度中,看出青皇对立储君的一些想法,慎重考虑过后,还是先没找庆王了。

    楚默离看出她这次没有隐瞒,忖量了少时,告知她,“颖丰短缺朝廷的银子,在太府寺找出证据之前,公主府必须要补上。”

    颖丰公主为难,“我……要是能补,早就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