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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荒年女县令,带家国走向繁荣 第901章 罚银

    从另一层面讲,站在被弃孩童的角度来看,抛弃他们,还不如杀了他们。

    人死如灯灭,一死百了。

    作为被杀婴孩来说,记忆是短暂的,在他还是朦胧时期,对这个社会没有形成认知之前消亡,痛苦只有一瞬。

    可若死不了呢?

    没有亲人庇佑,艰难求生,彼时的痛苦,漫长晦暗又潮湿。

    这不是天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民间被丢弃的,大多都是女婴。

    为何?

    他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或许不是不懂吧,是他不希望自己的百姓如此。

    如此一面,太过丑恶。

    “朕会下罪己诏。”天子道:“朕登基数年,从未正视过弃婴之法,朕有过错,朕会自省。”

    百官惊骇。

    陛下如此,是不是太过了些?

    弃婴是偶有之,但并非天灾,又未引起民愤,何以要到发罪己诏的地步?

    先帝在位数年,几次天灾,几次民怨沸腾,都憋着一口气,从未发过罪己诏,就因“自爆其短”与“皇权无上”不可并存。

    大多皇帝都觉得下罪己诏是丢人的。

    “陛下三思!”崔相出列,面上有不赞同之色:“百姓弃婴一事实属不该,但此事非灾非难,陛下乃万乘之尊,实在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在他心中,人心甚贱,天子越是“亲民”,百姓便会越发不将朝廷放在眼中,官员在民间的声势,也会大打折扣。

    话音落后,天子盯他看了一会。

    “崔相作为百官之首,监察失责,也发一则劾己文吧,明日早朝念诵。哪位爱卿还有异议,一并站出来?”

    这是谁出头谁挨打的意思。

    崔相面色铁青,心中怒急,却不敢再言。

    就在此时,余时章站了出来。

    “老臣,愿与陛下一同发劾己文!”

    崔相转头,神色怪异。

    若余时章不站出来,他会觉得丢人。

    可此时余时章站了出来,他反倒觉得余时章在与自己抢功。

    “爱卿为何要发劾己文?”天子问。

    “因为老臣也有错。”余时章跪地道:“陛下信任臣等,臣等却忽略民情,让弃婴一事存续百年,如今才得以正视。老臣愧对陛下,也愧对那些孩子,请陛下责罚。”

    见余时章都跪下了,不少官员便也跟着跪了下去。

    此时已经不是“弃婴”事件的轻重与否,而是表态了。

    君认错,臣得跟。

    “臣等,愿与崔相、永宁伯同发劾己文!臣等失责,请陛下责罚!”

    发现问题后,天子开始思考该如何解决问题。

    他要罚,百官也要罚。

    法制不全,是朝廷的错,但丢弃婴孩之人,亦有错。

    他要在补救的同时,让百姓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之后用律法辅以民生,让百姓不必丢、不敢丢、舍不得丢。

    “先从刑罚与粮税改制。”天子道:“弃婴与杀婴同罪,再一并加重罪罚。其次,家中有婴孩降生者,可少些税赋。此事刑部、大理寺、永宁伯共同商议。三日之内,递上改制折子。”

    余时章三人出列领命,崔相的脸又黑了黑。

    发劾己文有他,改制律法就没他。

    天子这心,未免也偏得太多了些。

    百官正要开口拍天子马屁,便又听天子道:“另,朕自罚银一万两。退朝后,永宁伯去与沈卿商议,看如何行事,能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有个去处。”

    余时章双眼微亮。

    陛下果真如此说了。

    沈筝在将折子给他的时候,便说过,陛下应当会提及补救之法,让他也跟上。

    “老臣愿罚银两千两。”余时章道:“补救之法,或许沈大人已有眉目,臣退朝后便寻沈大人共同商议,后再呈奏章禀上。”

    “好。”天子心中终于舒坦了半分。

    百官面面相觑片刻,心中滴血,但嘴还得跟上。

    “臣愿罚银两千两!”

    “臣愿罚银一千两!”

    “臣愿罚银三千两!”

    “臣愿......”

    “臣愿帮朝廷管理这笔罚银!”

    这句话是谁说的,压根不用猜。

    岳震川低语:“你再管,也管不到你户部口袋里去。”

    季本昌:“你不懂。”

    他又不贪,只是享受这种管银子的快感罢了。

    可他被天子拒绝了:“不必,这笔罚银交由沈卿处置便可。”

    季本昌:失宠了。

    ......

    退朝后,余时章便来坝上寻了沈筝。

    沈筝正与包成试验轮轴,他在旁等了一刻,等候之时,他一直在想补救之法,但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了史书记载,难免有些担忧。

    沈筝忙完过来之时,便将他端着一盏茶迟迟不饮,面上还露出纠结之色。

    “您这是怎的了?早朝和人吵架了?”

    沈筝突然出声,吓得他手中茶水洒了几滴。

    将茶水擦掉,余时章沉吟道:“确实如你所说,陛下要加重弃婴刑罚,且还从私库中出了一万两银子,用以补救。对了,陛下还要下罪己诏。”

    “这不是好事吗。”沈筝坐到他身旁,侧头问道:“您为何愁眉不展?”

    余时章看着她,叹了口气,“陛下让你管罚银,你明白这是何意吧。”

    原本他以为,天子只是让沈筝一起想法子,谁料最后对方拒绝了季本昌,将罚银给了沈筝管。

    这摆明是想让沈筝接手差事。

    沈筝屁股一歪:“让我代朝廷出面补救,顺带在百姓中建立声望?”

    对她来说,这算好事,可眼下她哪里忙得过来?

    上个差事都还没办妥,下个差事就又来了。

    同安县......

    还回得去吗?

    怎么感觉......天子有点变卦了呢。

    沈筝垮脸沉思,余时章说:“我之所以愁眉,一是觉得你本就差事不少,如此会累着,对身子不好。二是......”

    他看着沈筝,问道:“史册上,有过类似的存在。为济民而立,但终毁于民,你可记得?”

    沈筝想了片刻。

    “您是说......济民坊?”

    “正是。”余时章点头,又问:“那你还记得,济民坊为何难以为继吗?”

    沈筝明白了他的担忧。

    在很多人面前,自身利益大于家国利益,而促使济民坊垮台的,正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