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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民国:八宝提灯 第306章 贬值的货币

    卢文英从挎包里掏出两份地契与印章盒,她选定其中一份地契,连同印章递给了佘爱珍。

    佘爱珍接过地契,为了让二人清楚明白,她轻声诵读了一遍。

    夏吉祥听得分明,卢文英挑选的是中振坊里一幢三层公寓,单开间石库门带车库,属于新式洋房,过户时抵价四十五万银元。

    与卢文英确认地契无误后,佘爱珍在茶桌上签名并加盖了印章,而后郑重将地契交付给对方。

    卢文英哆嗦着接过地契,不由喜极而泣:“阿弟!阿拉总归有地方落脚哉!现在好啦,勿用蹲马路浪向唻!”

    “嗬嗬,阿姐,你要好好谢谢爱珍阿姐,他们俩口子可是好人啊!”

    夏吉祥笑着提醒道:“搬进去以前,阿姐你还缺几道手续,你要去工部局警务处备案,还要去捐务处过了户,这房子才算是你的。”

    卢文英又有些惶恐:“啊?轧扁头哉!还要搭外国人打交道啊!我勿懂外文哪能办啦!”

    “阿姐别急,你不懂外语没关系,我给你找个洋律师帮你。”

    夏吉祥道:“你去华德路提篮桥,找拉穆尔事务所,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拉穆尔先生会为你办得妥妥当当,

    当然过户时,还要找吴太太确认才行。”

    卢文英恍然大悟,嗔怪的瞅了佘爱珍一看:“哦,晓得了!原来看是签字勿来事(没有用)啊!手续里还藏了介许多花头经,幸亏有阿弟侬提醒呀!”

    “哎呀,我忘了文英妹子书读得少,有些事体疏忽忘说了。”

    夏吉祥投来的揶揄目光,让佘爱珍深切感受到,犹如淬了冰的刀片一般森寒,连忙强笑着用软话找补:

    “都是自家人,后续这些手续好说,等你找来洋律师,让工部局打个电话来我家确认即可,就算还要签几个字也不麻烦的。”

    既然把话都说透了,夏吉祥便暗示卢文英收起地契,没有继续较真。

    双方势均力敌,既然达成了和解,接下来还要合作烟土生意,就没必要硬抠交易细节。

    于是夏吉祥也表态道:“吴太太果然侠义豪爽,有大家风度,稍后我就让张国震将吴老板送回来,并且敬茶赔罪。”

    “夏···张先生!我心里厢急得来火烛一样!您就体谅体谅我格心情好伐!”

    佘爱珍神态焦急,连声催促道:“救人如救火,你能不能现在就放人?

    我家男人落在外人手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您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放心的下?”

    “吴太太放心,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小张立即放人。”

    夏吉祥接着宽慰说:“说起来张国震不是外人,他是青帮门内弟子,原来名叫张良鹏,吴老板还是他的引进师傅,

    现在他也在特工总部挂名,担任中队长职务,算是出自吴老板门下,所以绝不会干出欺师灭祖之事。”

    佘爱珍被勾起了回忆:“哦···我想起来了,四宝哥常跟我说起一个最伤他心的得意门生,说要开香堂处置的逆···

    呃,您说的张良鹏,就是最早跟随四宝哥的小张吧?

    呵呵··四宝哥说他为人还是蛮忠义的,就是不太会来事。”

    “是的,吴老板就在汉口路的扬子饭店,我只要打一电话过去,那面立马放人,”夏吉祥说:

    “只是现在天色晚了,吴老板从饭店出来,恐怕找不到车坐。”

    “那就烦请您赶紧打电话吧,我下楼喊管家去接。”

    夏吉祥彬彬有礼的谦让道:“好,咱们一道下楼,吴太太请先走。”

    “张先生,您先请,我们女人惯于走后面···好吧,我搭侬先走,文英阿妹勒海后面伐。”

    佘爱珍恢复了从容,落落大方的上前挽住夏吉祥,一起出门下楼,期间还笑着搭话:

    “张先生总是保持戒备,对女人也这么小心,以前可是吃过女人的亏?

    我们俩家冰释前嫌,以后少不了打交道,阿弟可要小心马三媛那样的狐媚子,若有发财门路,多跟我通通声气,毕竟我才是家主婆么!

    “张某习惯了血盆子里捞肉吃,哪有什么女人缘。”夏吉祥先是谦逊道:

    “不过多谢太太提醒,好多轻视女人的大人物,最后都载到女人手里,所以沉迷女色是杀手大忌。”

    继而他又说道:“既然吴太太提到生意,我手头倒是有批烟土要出货,不知太太有没有兴趣合作?”

    佘爱珍眼睛一亮,立即问道:“烟土?那里产的烟土,国内国外的?

    “···货是国内关东的,热河产的北口土。”

    “哦,原来是蒙疆土和关东土啊?”

    佘爱珍有些失望,仍旧追问道:“是现货么,货在哪里,数量大概有多少?”

    夏吉祥犹豫了一下,谨慎答道:“我有弘济膳堂的门路,可以长期供货,手头现货就有一万多两,

    跟市面上的劣质蒙疆土不同,我的货都是热河红土,纯度高,烟劲足。”

    佘爱珍神情果决、语速很快:“有样品么,我要看看货,货好我都要了,不差钱!”

    “这个么···当然有···我拿给马姨太一块烟土做样品,吴老板当时也在茶楼外面,他还是蛮识货的,一眼就认出是热河红土。”

    夏吉祥说着叹了口气:“可当时吴四宝他一门心思想阴我,甚至唆使巡捕房的装甲车用机枪打我,根本就不想谈生意!

    算了不说了,如果吴太太有兴趣,可以喊马姨太把样品拿给你。”

    这时三人已经走下楼,正通过走廊,走向前庭,

    两名女佣人远远望见,忙不迭的迎上来伺候。

    佘爱珍神情矜持,目不斜视,暗自却压低了嗓音:“不消惊动三媛那浪货,你另拿一块给我,张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伐,这批货你装载在卡车里,车就停在附近吧?

    侬迭个货真价实,伐(不)就二三十万的货么!我一记头夯拨伊,全都要了!”

    最后这句,佘爱珍用的是上海话,可谓尽显大阿姐霸气。

    夏吉祥不由得大为踌躇,他停顿了一下,心里重新评估了风险,方才点头应允道:

    “好吧,就依吴太太,我差人再去取烟土,等我打完电话,就与太太上楼密谈。”

    佘爱珍也干脆,马上做出安排:“那好,办大事人越少知道越好,就咱姐弟俩谈,谈妥了不消四宝哥定夺,我这个家主婆说了就算。

    张阿弟你要打电话自便,我这就安排管家去汉口路口,迎接四宝哥回家,文英阿妹就留在厅里,陪着媛媛说闲话吧。”

    于是三人分头行动,各忙各的,倒也配合默契,相安无事。

    ······

    十几分钟后,一直等在电话机旁的佘爱珍,终于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吴府老管家打来的,向家主婆汇报在汉口路附近,派去接应的保镖们果真找到了吴四宝。

    只是这位吴大队长状态不是很好,发现时他全身被扒得精光,一直赤身躺在街边昏睡,

    于是徒子徒孙们七手八脚把吴四宝抬上汽车,就近送到南洋医院门诊部。

    经过值班医生的检查,最终确定吴四宝并无大碍,只是磕碰过后脑勺,肿起了一个肉包,可能有点脑震荡,需要卧床静养几星期。

    再三确定自己老公手脚健全,没有变成白痴后,佘爱珍总算松了口大气,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不由得佘爱珍不怕,如果吴四宝变成白痴或是残废,就会权势尽失,树倒猢狲散,

    两夫妻积攒的钱财就如同冰雪消融,立即缩水一大半!

    最可怕的是吴四宝丢了官位,就意味着失去汪伪靠山,到那时他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心情平定以后,佘爱珍略微捋了捋头发,便步态从容的上了二楼。

    原先那间茶室里,夏吉祥已经等候多时了,他面前的茶桌上,品字形摆放着三块烟土砖。

    三块烟土的砖头,都撕开了油纸包装,露出了赭红色的砖面。

    佘爱珍眼睛一亮,快步走到茶桌边上,拿起一块烟土嗅了嗅,又拿指甲剜下一团烟膏,用手指碾碎了,放在嘴边舔了舔,闭着眼细细品味。

    夏吉祥见她验货手法纯熟,俨然是个行家,便微笑不语,静待评价。

    片刻之后,佘爱珍睁开眼,满意的笑道:

    “这款烟土里掺了对半的云土,应该是早期三井公司的官土存货,烟气淳纯度高,大概与三菱公司经销的新山土有的一拼,算是国货烟土中的佼佼者,

    比起现在烟行里倾销的蒙疆土,绝对是可以压仓保值的俏货。”

    “哦,是吗,今天羽某真是开了眼,想不到吴太太一介女流,不显山不露水,居然是个烟土行家,”

    夏吉祥由衷夸奖了一句,追问道:“那么照吴太太的判断,这批货每两价值几何啊?”

    “这个么,却不好一下说得清,我也只能胡乱说说,简单估个价格。”

    “吴太太但说无妨,咱们不欺不瞒,明码实价,敞开了讲价,才能做成买卖嘛。”

    佘爱珍有些为难的道:“张阿弟,实话实说,我倒是不想压价,只是在这烟土买卖,华界与租界价格不同,所用货币也尽不相同,实在不好说啊。”

    “无妨,爱珍姐你就直白的说,说得越简单越好,只要咱们把话说透了,差价大差不差的,我也不会斤斤计较。”

    “那好,那我说不好也说了,就以国币与军票比价为例,”佘爱珍清了清嗓子道:“咱们沪西街面上,主要有三类烟土售卖,这背后都是日本人经销,我就不细说了。

    这最上等的烟土,自然是印度的公班土,每两要卖到国币一百二三十元,而且非常紧俏。

    中等品质的烟土,主要有波斯的新山土,还有国内云南的云土,每两大概卖到五六十国币,换算成日本军票,也得八到十元一两。”

    而质量最次,杂质最多的,就是伪满地区的口外土与蒙疆土,每两只能卖二三十元国币,都是批发到下等烟馆里,给穷鬼苦力们吸食。”

    说到这里,佘爱珍刻意提高了嗓音道:“至于阿弟你这批货,可以算作中档偏下,目前在沪西市面上没有见过,若是要我出价,

    我愿意以每两三十二元国币,或是三块半军票的价格,打包全部收购,不知阿弟对这个价格可否满意?”

    夏吉祥闻声摇了摇头:“不,我不要国币,更不要军票,这些钞票毛得很,几乎一天跌价十分之一二,很快就买不起像样的东西了。

    所以我只想要银洋或者美钞,如果有金条也成。”

    “啊?什么,你居然还想要美钞和黄金,现在赌场上就连白大洋都很少见到,付账买单的都是国币、军票和中储券了。”

    佘爱珍似笑非笑,望着夏吉祥道:“不瞒你说,我家里的各种钞票堆满了几屋子,怎么花都花不出去!

    银元却少得可怜,只有不到一万块,更别提美元黄金了,那更是稀缺得难得一见!”

    夏吉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啊,怎么会这样,你们俩口子不是日进斗金吗?”

    “日进斗金,呵呵,每天抬进来的都是纸钞,满屋子钞票都快装不下了!”

    佘爱珍苦笑:“张老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你的烟土,因为它比钞票保值多了,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价格随便你开,我绝不还价,别说一万两烟土,你就是每月拉来十万二十万两烟土,我也能一次性吃下!”

    夏吉祥默然片刻,方才慢慢说道:

    “我可以大量供应烟土,但我不要钞票,日本人也不会要钞票,你要想我长期供货,必须支付硬通货。”

    “我没那么多银元给你,银钞比价已经到了一比七十,每天都在疯涨,我拿房子跟你换!花园洋房,精品公寓,我们占了几十套呢,随便你挑!”佘爱珍喊了起来:

    “这里随便一套洋房就价值几十万银元,足够换你两车烟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