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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召荣耀 第878章 故人横戟

    方令舟又打什么坏主意,无人知晓,但他的喃喃自语,却如投入静潭的石子,涟漪无声荡开,最终拍向千里之外的定安城。

    定安城外尘头刚定,项小满一行人齐齐勒住战马,望着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坚固的城垣,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凝着一路风霜。

    “终于到了,这一路比打仗都累。”张峰习惯性的埋怨。

    项小满全当没有听见,看了眼一旁的赫连良卿,微微点头,随即催马入城,不作停留,径直回家。

    家里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庭院内只有几个小厮丫鬟,洒扫的洒扫、修花的修花、闲聊的闲聊,看上去倒是极为惬意,见到项小满回来,齐齐小跑着过来见礼。

    项小满往日虽没有主人的架子,此时却也笑呵呵的应下他们的礼,把马交给秦光,让他四人先去休息,随即问其中一个丫鬟:“师父呢,西院那俩娃娃今日没过来吗?”

    丫鬟连忙福礼回道:“回将军的话,主君这两日似是有心事,很少与外人见面,现在正一个人在书房坐着呢,何先生给小公子请了一位教习,每日这个时辰需要读书,小小姐则被林四姑娘领着去东院了。”

    “心事……”项小满眉头微蹙了一下,目光投向书房,又往东边看了一眼,点点头,打发下人各自去忙,而后让赫连良卿先回家见过母亲,他则与张峰一起去拜见项谨。

    书房内,檀香袅袅。

    项谨躺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双眸微微闭着,左手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珏,右手则搭在案上有节奏的轻轻叩击,似是在思考什么。

    听到房门被推开,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古井深潭,落在风尘仆仆的项小满和张峰身上,不禁微微一笑:“回来的速度慢了一些。”

    “得,您又知道了!”项小满无奈苦笑,和张峰上前,与项谨行礼。

    “行了,坐吧,壶里有茶,自己倒。”项谨摆了摆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二人入座,同时盯着张峰好一通打量,“半年不见,张小子倒是沉稳多了。”

    “呃……”张峰偷偷瞄了一眼项小满,挠了挠头,笑道,“那是,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沉稳一些。”

    项小满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可没想着替他隐瞒,任他不住地使眼色,嘴下仍是毫不留情,当即便将他杀降一事说了出来。

    “要不是为了善后,早该回来了。”说完,又恶狠狠地瞪了张峰一眼。

    张峰讪讪一笑,也不辩驳,耷拉着脑袋等待项谨的斥责。

    然而项谨听完,却没有对张峰的过错多说一字,只是微微颔首,评价了一句项小满的手段:“军心稳固方为根本,耗费些时日无妨,你做得不错。”

    他起身走出书案,掠过二人来到房门前,望着庭院,轻声问道:“想必你们也都已知晓,西边的狼烟吹得人心惶惶,说说看,眼下这盘大棋,该如何解?”

    二人对视一眼,思绪立即从怀陟县剥离出来。

    项小满看着师父的背影,顿时明白丫鬟口中的心事是指什么。他捧着盖碗,无意识地轻轻刮着碗中茶叶,脑中飞速整合着一路的见闻,以及玄衣力士带回来的情报。

    他沉吟良久,才说:“西域诸部此番入侵,绝非往日零散寇边可比,其势汹汹,步调奇诡,据徒儿判断,车昌太子屠那延,目标绝不仅仅是那三郡边镇之地。”

    “何以见得?”项谨问。

    项小满继续说道:“曲来在雍西肆意杀戮,却不入雍州腹地,并扬言乃是奉旨讨逆,所杀百姓皆为乱贼,反观屠那延却与民为善,所过之地秋毫无犯,有不少百姓不知详情,已经纷纷逃离故土往北而去,假以时日,邯城以西将成死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屠那延一边掌握着大数百姓,一边可以雍北为根据,随时攻取邯城以外的膏腴之地,而朝廷在此事上态度暧昧,甚至有传闻,顺天皇帝已暗中默许。”

    “这皇帝老儿到底在想什么?”张峰愤然道,“我也是琢磨了一路,始终猜不透他的本意,难不成失心疯了,宁愿把江山让给异族,也不愿让各地叛军得逞?”

    项小满微微摇头,他也看不透这位帝王,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放下盖碗,等待师父的裁断。

    项谨静静地听完,脸上波澜不惊,既未赞许,也未反驳。

    房内一时寂静,只有檀香缭绕,舒缓着二人心境,却化不开那份无形的压力。

    “你的见识,确比以往深了些。”项谨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不过,世事如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动,便再无退路。”

    “老爷子,您别说空话。”张峰大咧咧站起来,来到项谨身后,“我和项瞻赶回来,就是想问问您,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眼下局势。”

    项谨扭头看了一眼张峰,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反而转身回到书案后,拿出一份雍州舆图,枯枝般的手指,拂过那片被朱笔特意勾勒出的雍州西部。

    “该怎么做,老头子有想法,但恐你们不会接受,所以不说也罢。”他看着二人,微微一笑,“你们心中彷徨,但你们的那位故交,方令舟,却比你们快了许多。”

    听到“方令舟”三个字,二人对视一眼,只一瞬间,两人眼中同时掠过一丝难以压抑的阴鸷寒光,仿佛被毒蝎蛰了一下。

    三年前那次囚禁与勒索的屈辱,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刻在他二人心头,怕是这辈子都难忘了。

    项小满的下颌线条骤然绷紧,指节在身后紧握成拳,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声音却竭力维持着平稳:“师父何意?”

    项谨将舆图折好,往前递了出去,淡淡地说道:“他的人,已在驿馆候你两日了。”

    ……

    驿馆,东厢房,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令门框都呻吟了一声。

    张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形拉长,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望着屋内木桌前坐着的人,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冰冷的声音直接砸落:“庞广陵,还记得小爷吗?”

    扑面而来的杀气和旧怨,让庞广陵呼吸一窒,他看向张峰,但背光之下,并无法看清张峰的脸。

    然而虽说看不清,他也已经认出来人,站起身,往前几步,抱了抱拳:“张将军,好久不见。”

    “少废话。”张峰冷哼一声,微仰着头斜睨庞广陵,“说吧,方令舟让你来干什么?是又缺钱粮了?还是想再把我们请去营地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