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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的她桃花有点多 第424章 朗月照人

    「半月」

    “师父……”阿儒怕了,慌了,晃着马头拼命问,“我师父呢?炊饼呢?”

    枣红马鼻息轻嗤,一句话不说。

    它可不像狗一般,总以为自己是个人。

    阿儒哭了,哭声引来一天几乎翻遍整个定州城,刚又从城外回来的谭七。

    谭七问了清楚,抓着他跨上马,抽了一鞭,枣红马便乖乖转身,带着他们去寻。

    直到月亮悬至头顶,才在城外不远处树林中,寻到了狼狗炊饼已僵直的身体。

    附近有鞋印和马蹄凌乱踩踏痕迹,炊饼死前似经历过搏斗,脑浆迸裂,浑身是血,嘴里衔着块白衫碎布,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

    谭七也慌了,却不敢掉以轻心,将炊饼和阿儒一起带回定州王府。

    阿儒抱着狼狗哭到肝肠寸断,婆婆离开了他还有师父和炊饼,炊饼离开了,师父不知所踪,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坚决不肯在王府里待,要回慕容府。

    “师父叫我在这儿等她,她回来就找不着我了。”

    “在那里或许,不安全。”谭七耐着性子劝。

    阿儒却抽噎着说:“我都十岁了,什么都不怕。”

    谭七没法子,又派人给他送回去,将慕容府也守卫起来。

    柔柔月光下,男孩将炊饼埋到后院小池塘旁边。

    抚着狼狗已变得灰暗的皮毛,眼泪一点点掉落进去,再拿袖子一遍遍擦干。

    炊饼呲着牙,目露凶光,死未瞑目。

    眸中倒映着个执刀独眼蒙面人影。

    -

    狼狗炊饼带着马和人在回城途中,突遇到蒙面骑马的三个人,枣红马与那些人擦肩时,其中一人抢了马上趴着的女子就跑。

    炊饼立即追出去,咬住马腿往后薅。

    马痛叫一声抬腿踢脚,将背上独眼蒙面男人和女子一同甩落。

    它又过去咬住杨烟的衣服,要拖她走。

    摔落在地的男人起身向它踉跄走来。

    炊饼松开女子,向独眼男人呲牙叫了两声,扑过去往他腿上猛咬一口,被男人拿匕首向背后捅了一刀。

    它吃痛松开嘴,又不管不顾地去拖杨烟。

    却并不知身后已有另一人下了马,高高举起棍子。

    棍子猝然狠命落下,狼狗眼前顿时剧烈摇晃,有温热滚烫液体流出来,嘴上却咬住死死不松口。

    踉跄而来的男人再次向它伸出匕首……

    “娘的,真晦气!”独眼男人啐了一声,随手从衣上撕下布条系住被狗咬破的冒血伤口。

    另一人费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死去的狼狗牙关中将衣襟扯烂,把女子抬上了马。

    三人扬长而去。

    -

    阿儒将匕首从炊饼身体里拔出,摸到刀把上刻着个小小三角符号标记。

    “瞧着吧炊饼,等哥哥学了本事,会给你报仇。”

    他将匕首塞进衣服,留下炊饼的一颗狗牙,阖了它的眼睛,将它埋进坑里。

    短短一个夜晚,他便长大了。

    谭七忧心如焚,带了王府守卫,趁夜色骑马奔出城门,回转向发现狼狗的树林,循着马蹄印一路去寻。

    ——

    八月底仲义的灵柩就入了京。

    帝王听闻消息后茶饭不思,亲往原镇北侯府吊唁,伏棺大哭,追封其为亲王,后将尸身移至冰室,覆盖麝香冰片防腐,下旨八百里加急往西北定州告亲属入京奔丧。

    杜霖贪渎受贿、密谋毒杀一案也开始审理。

    铁证如山,他没怎么挣扎便认了罪,将一切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迅速被抄了家。

    晏渚只因查出有过少量私下挪用户部支用的通信,被勒令再次赋闲回家。

    何俊终于跟杜霖一同关进大理寺死牢,做了邻居。

    “杜大人,我拿命换了家人富贵,你拿命换了什么?”

    隔着栏杆,何俊饶有兴趣地问同样着囚服,披头散发的杜霖。

    杜霖不搭理他。

    何俊便从栏杆缝隙向他吐了一口痰,无趣地坐回去玩稻草了。

    过了一会儿,又挑起话头:“我猜,你换了你那宝贝儿子的命。”

    “你叫儿子私下投靠定王,你投靠太子卖命,无论谁输谁赢,你儿子都能活。”

    他啧啧两声:“真是老谋深算啊。”

    “闭嘴!”杜霖终于拖着脚镣走过来,盯着何俊的眼睛。

    从他怨毒眼眸里读出了复仇情绪。

    “你想做什么?”杜霖问。

    何俊轻笑一声:“没什么,再面圣时实话实说而已——杜大人。”

    “你!”杜霖喝了一声。

    这次换何俊不理他了,故意躺得老远,叫他够也够不着,睡着后呼噜打得震天响。

    九月初七已西斜的半月朗照进囚牢小窗,杜霖抬头望了又望,却还是望不到已两年多未见的儿子。

    想他唯唯诺诺汲汲营营半生,临死还要受人钳制要挟,唯一的念想,是儿子不该这样活着。

    在月光从窗口移走渐渐消失时,他以头戗墙,血溅了牢房。

    任何事,都死无了对证。

    ——

    杜风缩在囚车中,迷迷瞪瞪时突然惊醒,没由来感受到一阵心悸。

    西边斜挂着明亮半月,仲家军正加快速度,昼夜兼程,连夜行在山中。

    将杨烟送走不久,韩泠就收到驿兵送来的奔丧圣旨,他无声地笑了笑,还是叫人将圣旨妥当收起。

    这玩意儿,有比没有要强,他可以正大光明走向京城了。

    韩泠骑着马抬头,不经意扫向天空,想起许久许久前在京南路和杨烟依偎看星星时她说的话。

    -“地上一个人走了,天上就升起一颗星星,但漫天繁星,根本不知哪颗是自己的亲人,只能遥望整片星空。”

    她说:“人生如蜉蝣,那么多人出生又死去,成为微不足道的一颗星星。”

    可韩泠却想,人生纵如蜉蝣,若还有在意他的人,那么即使离去,他也是他们恒久的所思所念。

    不再只是微不足道的星星。

    ——

    森森皇城内,东宫,太子韩熠忙完一天公务,披着月光破例进入阁楼禅房。

    他已两年多没来过了,但今日高兴。

    禅房日日有人清扫,还是干干净净的样子,宛如昔日。

    幽幽烛火中,他凝望着画上的紫衣抚琴公子。

    “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韩熠用袖子细细扫了扫画上隐约灰尘。

    玄哥儿极爱干净,怕是这点儿灰都忍耐不了。

    “这回啊,我赢定了。”他低声问,“你会不会就能高兴些?”

    紫衣公子不语,沉静目光穿透画纸,不知落在什么地方。

    韩熠退回到蒲团,揭开案几上盖布,开始抚琴。

    奏的是《伤古曲无知音》,边弹边吟唱:

    “有美人兮,婉如清扬。识曲别音兮,令姿煌煌……欲赠之以紫玉尺,白银铛。”

    “久不见之兮,湘水茫茫……”

    “久不见之兮……”

    琴弦突然崩了断,他伏到弦上呜咽起来。

    阁楼外,太子妃晏云缨牵着公主慧儿的手,正在花园游戏。

    听到细细哭声,还不到两岁的慧儿问:“谁……不听话,哭哭。”

    晏云缨却把慧儿抱进怀中,笑道:“天黑了,是大老猫来抓不听话的小孩。”

    慧儿望了望夜空,月亮像个被咬了一半的酥饼。

    “慧儿是个乖孩子,咱们回房间去玩儿好不好?”晏云缨问。

    慧儿点头,便被乳母接过抱走。

    晏云缨也随着离开,走了几步,还是向着阁楼回了回眸。

    妖冶绝美的女子脸上,多了一抹自嘲凄哀。

    然后彻底别过了头。

    ——

    泠泠月下,一条带帆的乌篷小船正在湍急水流中航行。

    为了尽快赶路,他们改走水上。

    水上却不太平,从西方高处奔涌而下的浊水波涛汹涌,起伏激荡,看惯风浪的男人划桨鼓帆与浪涛搏斗。

    等船终于行进到合适方向,三个男人才瘫倒在船板和乌篷内。

    摇摇晃晃颠簸中,杨烟再次在挣扎中醒来,身体又被绑缚住,耳边尽是翻涌水浪声。

    刚想睁开眼睛,却隐约感受到烛光,便阖目仔细回忆与倾听。

    转身离开仲家军队伍时便没了记忆,她实在不知怎么就到了一条船上。

    三个男人已经坐起,靠在船上对月饮酒聊天,听起来是江湖草莽的什么帮派,绑她去换钱的。

    “晦气死,竟被只疯狗咬。”独眼男人啐道,“早知该把那死狗带来煮了下酒。”

    说着撸起裤腿,另一人往他腿上伤处浇了酒,给他痛得呲牙咧嘴,一边拿布重新绑好腿,一边止不住地骂骂咧咧。

    浇酒的蒜头鼻男人笑道:“本就是个独眼龙,今儿又差点成了独脚鸡!”

    独眼龙抬那条好腿踢他一脚:“独脚鸡也不耽误踹死你!”

    “怎么着,要打架么?”蒜头鼻挑衅。

    “行了,行了,别内斗,咱们是来干嘛的。”又一人出面协调,那人是个秃瓢。

    秃瓢一说话,另外两人便泄了气,安生下来,又对饮一通,聊着上岸后往上家交接之事。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杨烟默默握紧了拳头,慢慢转动着手,够到袖中。

    感受到有人在爬着靠近,酒意上头的独眼男人举着烛台照了照她的脸:“这小娘们挺有姿色,比外头的小姐强多了,今夜在船上无聊得很,不如跟她玩玩……”

    杨烟刚想弹出弹丸,听秃瓢阻拦道:“诶,那头交代了要毫发无损的,别为了一时之乐,白白损失千金。”

    “可不,有了金子,什么样的娘们睡不到?”蒜头鼻附和。

    独眼龙退走离远,杨烟悄摸摸松了一口气。

    然后三个男人各占一角,昏睡过去,很快打起震天咕噜。

    西斜月光透过窗户照到杨烟脸上,她蓦地睁开了眼睛,此刻终于清醒意识到自己是遭了绑架——那说明自己还有点儿价值。

    她突然想知道要买她的人是谁。

    她轻松将手从绳索中脱出,给自己解绑,腾挪着坐起身来,透过窗口望向外头。

    是茫茫的汹涌水面,只有近处晃动着破碎月光星光,远处是无尽黑暗。

    这景象叫她敬畏,敬畏到连大气都不敢喘,这样的庞大黑夜,嘶吼着的张牙舞爪的河水,像一头巨兽。

    只有一叶孤舟行于水上,在与自然争夺一点点生存的可能。

    她自知没有同浪涛争斗的力量,放弃了逃走,她还要靠这几个男人掌船上岸。

    她往三人鼻息间皆用了迷香,叫他们多睡一会儿,给自己争取一点儿做事的时间。

    昏暗中她从袖里翻出自己的小刀。

    忙完便靠在窗沿,趁着月亮未落,借月光拿储墨毛笔开始画符折纸。

    一只纸鸟从窗口轻盈放飞出去。

    纸鸟披着月光越过千重浪涛,像被什么神秘力量牵引着,飞行在水面上,然后越飞越高。

    风将它吹着打了个旋儿,它调整好双翼,继续向前。

    终于远远化作夜空的一颗星星。

    ——

    子夜时,半月隐去,谭七才带人循着痕迹一路追到大河边,只在树下见到拴着的三匹马。

    而此处并非航运码头,正逢汛期,只有河水汹汹,并无可以泅渡的船只。

    他只能连夜调船,派人沿河道追赶,自己则转向去追仲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