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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恨却来时 第399章 深夜合谋

    深夜,明月高悬,寒枝摇曳,大相国寺的撞钟声绵长悠远,伴着杜鹃啼血猿哀鸣的凄凉,打更人的锣声更衬得人声寂寂。

    寮房老旧的大门被划出长长的吱拉一声,夜深人静中一对夫妻悄然离开这里,前往寺庙后院的上客堂,那里住着各代修行的后妃贵人们,外人不得擅入。

    上客堂的一间房内,妙安娘子今日已将木鱼敲了上千遍,可啼血的杜鹃让她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打更人的锣鼓敲了数下,预示已到三更,她却不肯入睡,总觉得还有大事发生。

    果然,房门被忽得推开,她转头望去,原以为是姜氏来寻自己夜谈,不曾想竟是一个出乎意料之人。

    她看了半晌才将那人认出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冷笑道,“明月?许久不见,你倒是和我记忆中的无甚区别啊。”

    “全娘子也风采依旧。”明月不咸不淡地应道,看向身旁的贺观,轻声道,“你在这里守着罢,我一人进去足矣。”

    “好,有事随时叫我。”

    明月关上房门,只听得全宓开门见山地问道,“皇后来派你做什么?”

    明月环顾房内四周,无关寒酸,虽是朴素,倒也有一缕雅致的风味在里头。

    “我代皇后娘娘来看望全娘子,看到全娘子一切如常,没有受到苛待,也便放心了,”明月同她相对而坐,“只是不知娘子心境如何?搬来这也有一年多了,可还习惯吗?”

    全宓幽幽嘲讽道,“纵然是不习惯,如今也不得不习惯了。每日吃斋念佛、打坐静思,虽是无趣,但总比在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要舒心得多,要是皇后娘娘见了,也会羡慕的。”

    “那这样说了,娘子倒要感谢我们娘娘了,”明月笑道,“全娘子可知,宫里的真昭容不久前生下一位小皇子,陛下为其取名为瑞,这可算是陛下而今的幺子呢。”

    全宓愣住,用冷漠来抵挡住内心的酸涩,“所以呢?与我有何关系?”

    “当年全娘子与真昭容关系‘亲密’,可论先后,她也不过是后来人居上罢了,娘娘才是新人中的佼佼,未出阁时就有才女之名,”明月继续激她,“可如今,真昭容已经是皇子生母了,但娘子却偏居一隅,明月当真替娘子不值得。”

    “我如何沦落至今日,你与皇后最清楚;淑妃究竟有没有私通,你们也最清楚!”全宓低眉,咬牙切齿道。

    “娘子先听我把话讲完,再发幽愤之言也不迟,”明月道,“三月初三,陛下与皇后娘娘,以及各宫嫔妃,就要来为大晟的春耕和体弱的八皇子祈福,其中——”

    明月顿了顿,“娘子不曾见过的丽昭仪也在其中。”

    全宓怔住,随即反应过来,真正的重点竟是在这里,她挑眉冷笑道,“那个瓦剌公主?瓦剌王称她是国色天香,想必如今很是受宠吧?”

    “不假。丽昭仪如今还有了身孕,四月便要临盆了,”明月道,“只可叹她这份心意,撑着个肚子也要随陛下为民祈福。只是不知……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九月怀胎岂不是功亏一篑?甚至一尸两命也是有的……”

    全宓噗嗤轻笑一声,轻蔑地看着她,“皇后娘娘何以会忌惮这人如此?看来,娘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明月随她笑了笑,并不屑于自辩,“目的说完了,咱们也该谈谈条件,娘子听完再笑也不迟。”

    “我已孑然一身,无欲无求,就是死也不怕,她有什么能够打动或威胁得了我的吗?”

    “娘子难道想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明月朝她靠近了些,轻声道,“就没有想过重回宫中吗?”

    心弦一绷,砰的一声,一根弦悄然断掉,全宓红着眼,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着她踌躇满志的模样,内心却是动摇了。

    “她就不怕我回宫后报复她吗?”

    “若是害怕,也不会来找娘子了,再者,我们娘娘怎么会怕一个手下败将呢?”

    “那她就不怕我向皇帝告发她?”

    “娘子大可以试试。”明月风轻云淡,毫不怯场。

    全宓心中了然,“那若是我不肯合作呢?”

    明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与一束捆住的字条,缓缓挪至案中,目光如炬。

    全宓盯着东西许久,她明白了——

    如果不合作,那这瓶中的毒药就是自己的归宿。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命轻如蝼蚁,就这样轻易地被断送在这佛寺的小小后院之中;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辈子都为人鱼肉,被拿捏到如此境遇。

    不,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要报仇。

    “字条里写的是此毒的使用方法,若娘子计划成功,那便能全身而退。”

    全宓终还是接过了瓶子和字条,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明白了……”

    “全娘子不必急着回答我,再多想想也不迟,”明月道,“再过半月,我还会来,娘娘若决心不肯,那就趁此空隙交代好自己的身后事。”

    说罢,明月起身要走。全宓淡淡的,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盯着那瓶毒药,一股喝了那瓶毒药的冲动涌上心头,那一刻,她恨不得马上在那人面前血溅三尺。

    “不送。”

    明月推开房门,一股寒风迎面而来,贺观还在门口等着她。

    她看了全宓一眼,“咱们走吧。”

    世界再次恢复了一片死寂,只剩下杜鹃啼得全宓心揪,她伏在案边,用手捂着胸口,一股难以言语的悲凉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

    “咳!咳咳!……”

    全宓下意识地捂住嘴,手帕中却是一缕血丝,她自嘲地笑了笑,这声声笑最初只是轻叹,而随着时间推移,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癫狂,最终,这笑声也成了哭声,和杜鹃与猿猴一同哀鸣。

    殊不知,在隔壁房内,熄了灯的姜玉枚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入睡,而是将这场对话与全宓的啼哭听了个大概,心有所思,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