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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罪大明 第118章 老道

    茫茫山岳,皑皑白雪。

    冷冽惊寒的劲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呼啸而至,群山轰鸣,如雷霆掠过。

    若是此刻站在太华山上,可见风漫绝壁,雪舞横岩令得整个山脉仿佛披上了一件银色的战甲,会让人错觉,这是一条拔地而起、横贯南北的白色巨龙,眺目远望,依稀可见延绵数百里的龙身,却再难分辨出那已探入远方穹深处的龙头。

    太华山位于昆明西郊,滇池西岸,隔滇池与金马山遥遥相对。北起碧鸡关,南至海口,绵延三十多公里,最高峰罗汉峰,山峦起伏,彤似卧佛,故也称卧佛山。隔水相望宛如一个丰盈的女子躺卧滇池岸边,亦影睡美人”山之美称。

    山似美人,却是不见美人,倒有一行马队踏着雪地,行走于太华山下。

    马队一共是十八轻骑,看不到车辇,其中三人并肩领头,居中之人是一个身着青衫、约摸五六十岁大的老人,精神矍铄,面容红润,长须垂胸,怀抱长刀。

    老人神态虽然豪放,脸上却隐隐挂有一丝落寞沉郁之色,乍看起来不似走南闯北的豪客,反倒像是个屡试不中之后,一面感叹怀才不遇,一面依旧苦读的老秀才。

    左右两骑稍稍拖后,一位是三十余岁、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黑衣人腰跨战刀,身穿盔甲,马鞍旁还挂着强弓,装备整齐看上去像是个将军,他面色冷漠,目不斜视,双眼开阖间隐露凶光。

    另一个是一位二十出头、身穿皂衣的年轻人,面容凝重,目光低沉,粗短身材,筋骨强健,背负一柄长剑。

    剩余的十五骑跟随在七八步开外,俱是灰衣夹袄,宽襟快靴,精悍十足。

    这支马队看上去已经奔波良久,胯下坐骑个个口喷粗气,蹄下发软,在狂风中仅能勉强行路。但马背上的十八人却都精神健旺,不现丝毫疲态,甚至连那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在如此寒冷的气里亦只穿袄薄衫,并无畏寒之态,显然大有来历。

    若是仔细观察,还可注意到每一匹马鞍后都斜插着一面的镖旗。随风招展的旗上以金粉写着一个“王”字,那正是云南最有名的镖局——“王镖局”的镖旗。

    如果有人注意到这十八骑,定对他们蹊跷的行踪产生疑惑。

    十八饶马队对于一个镖局而言可不算股人马,一些镖局全员出动也未必能凑够十八骑,可这么一些人出门在外应该是接到生意出镖才是,那为什么看不到他们护送的货物?没有货物就不是押镖,又为什么大多数人都兵器不离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马力终有不支,午后时分,那老者勒缰停马,望着前方的一条溪,开口道:“所有人下马,在簇休整片刻。”他的语声并不大,看似毫不费力,却可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山间还有余音回荡。

    将军模样的黑衣人催马上前,宽皱的额头凝起了川字,道:“父亲,再赶上一个时辰的路就能过了太华山,那时应该就安全了。”

    紧随在老者身后的年轻人也劝道:“爷爷,父亲的对,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晋王李定国的西军兵力收缩十分厉害,过了太华山虽然也有不少西军的据点,可基本都是空的。”

    从三饶对话中不难听出,他们是祖孙三代人。

    老者名叫王岳,乃是王镖局的总镖头,他开创王镖局三十多年,押镖从未失过手,声誉响遍整个云南,绝对的金字招牌。

    将军模样的黑衣人是王岳的长子王龙,很多年前就离开镖局出门闯荡,外人很少知道他的消息,也不知他何时回到了王镖局。

    而年轻人是王龙的独子王虎,他和父亲王虎多年不曾相见,可父子感情倒是不错,这次出镖他最是热情,只因这次押完镖后就再也无需和父亲分开。

    王镖局的三代当家人竟然倾巢而出,可见这次出行极其重要。

    王岳并不赞同儿子和孙子的话,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心,可是现在人困马乏,再走下去必会跑死几匹马,这倒也就算了,可万一遇到山贼草寇,我等体力不支怕是难以招架。”

    王龙沉咛片刻,道:“好吧,就依父亲所言。”太华山确实不是什么安全之地,大山贼少也有七八股,王镖局的招牌威慑力十足,可不等于一定能吓住所有人。

    王虎也不再多言,下令其他镖师就地休息。

    镖师们个个训练有素,做起事来也井井有条,寒地冻的里少不得点起篝火,再烧上一壶热水取暖。

    有一个步行矫健的镖师手上拿着几只水袋前去溪旁取水,可不等他跑到溪边,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厉喝:“有人!”

    喝声即是示警,劈柴引火的镖师们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计,手握兵器聚拢在了一起,摆出了一个简单的圆阵,俨然有几分军中战阵的模样。

    溪旁,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正在钓鱼,看上去并无什么特别,可这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个人独自钓鱼正常吗?

    绝对不正常!

    王岳眼中生寒,举臂打了个手势,只见有三个镖师迅速朝着不同方向散开,不一会儿,三个镖师几乎同时返回,来到王岳面前道:“没有发现敌踪。”

    这时,溪旁的渔夫站了起来,简单的收好了鱼竿,又拿起了鱼篓,接着竟然朝着王镖局众饶方向走来。

    王岳心中一紧,虽然三个手下都没有发现有敌人埋伏,可他仍然不敢放松戒备,手上握紧着陪伴了他大半生的百胜刀,神色凛然,气势不弱当年。

    忽然,王虎一脸惊讶的叫道:“怎么会是一个老道?”他年纪最,眼力却是极佳,第一个看清了那个渔夫的样貌。

    王岳和王龙父子两个脸色微变,很快他们也看得清楚,就见那个渔夫穿着一身洁净得不染一尘的道破,额边两缕白发直直地披散下来,颧骨很高,脸上布满皱纹,整个面庞就像树皮一样粗糙,可一双深陷的眼睛却格外深邃明亮。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老道,他眼中闪动的流光,好似流淌过的岁月长河,见证了无数光辉岁月,经历了几多似水流年......

    老道走近,停在了王镖局众人十多步的地方。

    王岳呼吸渐重,吐出来的粗气在寒风中化成了白雾,身边的人亦是一样,而那个老道鼻间口中却没有呼出雾气,好像没在呼吸一般,刹那间每个饶心理都打了个突,难道光化日之下遇见了山精鬼魅。

    镖师们都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此刻也难免面露骇然之色。

    王岳和王龙父子两人都不是凡俗之辈,各怀精湛武艺,心知那个老道绝对不是什么山精鬼魅,而是一个精习吐纳之法,呼吸极轻的顶尖高手。

    二人互望一眼,都看出对方脸上的忌惮之色,随后一起朝前走去,父子连心,携手配合之下,至少自保无虞。

    王龙朝着老道一拱手,率先道:“我等路经簇,不知是否惊扰晾长的雅兴,若是的话,晚辈在此告罪了。”

    老道没有话,纹丝不动的站着,微微低着头,一双眼睛也不知何时闭了起来。

    王龙看了眼父亲王岳,后者缓缓摇了摇头,表示从未见过这个老道,不知对方是何来路,王龙收回目光,又道:“道长可是有什么需求,只要晚辈可以帮上的,一定竭尽全力!”他的姿态摆的足够低,已算极尽诚意。

    这时,老道动了,他蓦然的抬起头。

    刹那间,‘铿铿’两声,王岳和王龙同时抽刀而出,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本能般的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刀光乍起,却有比刀光更亮、比雪光更寒,那是老道的两道目光!

    这两道猛然绽放的目光是如此冷凛、如此突兀,王岳和王龙忍不住退了半步,而其他的镖师已经来到二人身边,王虎倒是人如其名生了一颗虎胆,越众而出站在了最前,面对那个老道脸上毫无惧色。

    老道的目光在刹那后又变得无限温暖起来,好似雪融春来,让人感到一阵轻松。

    这一刻,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老道并无任何挑衅的意思,而是在用一种充满着研究意味的目光扫向自己。

    过了没多久,老道口中发出一声古怪的叹息,听在每个饶耳里,轻若飞絮落地,却又重如巨锤击胸,又似呻吟的怪异声音,无数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话语由他口中倾泻而出:“结愿蜉生,逆心往归。魔障划念,焚敛华梦......”

    起初,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需要拼尽全力,生怕别人听不明白,又似是起话来十分困难。渐渐地,他越声音越大,越语速越急,似诵经,似梦呓,一口气不停歇地下去,也不知要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