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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特曼:英雄的含义 第271章 对大海的不敬

    “就像当年老支书说的,”爷爷的声音轻下来,带着点回响,“海是咱的饭碗,也是咱的脸面。人要脸,海也要,海蛇神守着的,就是这份脸面。”

    李支书在一旁听着,把钢笔别回口袋,轻轻合上文件夹:“刘叔说得对。咱请的设计师说了,度假村的房顶要盖成海草的颜色,窗户要做成贝壳的样子,不是要跟海争地盘,是要跟海凑个伴。”

    他往海里指了指,“你看那浪,这会儿多稳当,像是在听咱说话呢。”

    果然,浪头这会儿没了刚才的急劲,一卷卷漫上来,在沙滩上漫出层薄薄的水膜,又轻轻退回去,把刚才爷孙俩踩出的脚印填得平平整整,像谁用软布擦过似的。

    小孙子忽然指着水面,小声说:“爷爷,你看!”

    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落在水里,映出一道细长的影子,顺着浪的方向游,快得像条闪过去的光带。等大伙儿再定睛看,影子又没了,只剩粼粼的波光,像撒了把碎银。

    “是鱼吧?”李支书笑了。

    爷爷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孙子的头。小孙子却攥紧了贝壳,忽然笑起来:“我知道了,是海蛇神在点头呢!它听见咱说的话了!”

    李支书看了看爷孙俩,又看了看那片安静的海,把文件夹往胳膊里紧了紧:“那我先回村委了,把明天要签的表再理理。刘叔,明儿见。”

    “明儿见。”

    支书的脚步声远了,沙滩上又只剩爷孙俩和海的呼吸。小孙子把贝壳贴在耳朵上,听着里面“嗡嗡”的响,像浪在说话,又像谁在轻轻哼着歌。

    “爷爷,”他仰起脸,眼睛里盛着星星似的光,“等度假村盖好了,我要给来玩的人讲海蛇神的故事,告诉他们不许乱扔东西,不然海蛇神会把脏水卷回去的。”

    爷爷笑了,皱纹里盛着最后一点夕阳。“好啊,”他拉起孙子的手,往家的方向走,“等你讲得好了,爷爷就把烟袋锅给你,你也蹲在这沙滩上,给你儿子画海蛇神的样子。”

    身后的浪还在轻轻拍着岸,一声又一声,像谁在说:嗯,就这样,好好过日子。

    第二天,大家都签好了许诺书,这次开发计划也就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工程队的打桩机在岸边“咚咚”地敲着,震得沙滩都跟着发颤。海草色的屋顶在脚手架上慢慢铺展,像给海边新添了层温柔的皮毛;贝壳模样的窗框正被工匠们用细砂纸打磨,螺钿似的光泽在阳光下流转。

    李支书揣着文件夹天天来转悠,红笔在进度表上勾出的痕迹越来越密,倒像给海画了道贴心的篱笆。

    村里的老人路过时,总爱蹲在礁石上,摸出烟袋锅对着海面絮叨:“慢着些弄,别惊着老祖宗”,浪头便会在那时格外轻,卷着细沙漫上来,像在点头应和。

    出事那天的日头毒得像要烧起来,海面上浮着层晃眼的油光,连海风都带着股焦糊气。

    运料船上的四个年轻人正光着膀子打扑克,是外包队从城里招来的临时工,前几日听村里老人讲海蛇神的传说时,嘴角的嘲笑声能掀翻屋顶。

    “海蛇神?”黄毛小子把手里的牌甩在甲板上,从裤兜里摸出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啪”地窜出火苗,“我看是这帮老头怕咱们抢了他们的饭碗,编出来的鬼话。”

    他深吸一口,再猛地吐出烟圈,看着白圈飘向海面,突然抬脚把个空烟盒踢进海里,“你看,它要是真有灵,敢来咬我不?”

    另一个穿花衬衫的正拧着油漆桶盖子,闻言回头啐了口唾沫,痰星子划过弧线落进水里:“就是,真有那么神,去年台风天怎么不出来挡挡?我看这海啊,跟咱老家那条臭水沟没两样,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说着,突然觉得脚边碍事,抬脚把个喝空的塑料瓶踹进海里,瓶子在水面打着旋儿漂远,惊飞了几只歇脚的海鸟。

    穿迷彩裤的那个嫌热,索性脱了鞋把脚伸进海水里,一边晃悠一边笑:“昨儿个那老头还跟我说,不能往海里扔东西,说海记仇。我偏扔,”

    他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撕开,里面的瓜子壳、果核全撒进海里,“你看它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他想起船尾还拴着根缆绳没收,起身时后腰猛地撞在堆着的油漆桶上。“哐当”一声巨响,半桶深褐色的油漆连桶带漆翻了个底朝天,黏稠的漆液顺着甲板的缝隙汩汩往海里淌,像道丑陋的伤疤在碧色的海面上蔓延。

    更糟的是,他慌里慌张去扶桶时,又带倒了旁边一摞空油漆罐,罐子“叮叮当当”滚了一地,有两个直接坠进海里,沉下去时还溅起圈混着油漆的浊浪。

    “操,这得扣多少工钱!”花衬衫的笑着去捡罐子,手指在油漆渍上抹了把,又故意往海里甩,“不过也值了,让这海尝尝鲜,省得它天天清水寡淡的。”

    黄毛小子蹲下去,用鞋跟碾着甲板上的油漆印,印子越来越深,像块洗不掉的污渍。“扣就扣呗,”

    他满不在乎地起身,往海里啐了口,“回头找几个人夜里来下网,多捞几筐虾爬子就补回来了。这海啊,就是贱骨头,你越敬着它,它越拿乔;你真跟它横,它反倒没脾气。”

    他们的哄笑声还没撞上对面的礁石,海面突然“嗡”地一声闷响,像谁在海底敲了记巨钟。刚才还懒洋洋趴在水面的浪头猛地站起来,白花花的浪尖卷着股腥甜的寒气扑过来,船身像片枯叶似的剧烈摇晃,扑克、空瓶、烟盒全被甩得乱飞。

    “怎么回事?变天了?”穿迷彩裤的死死抓住船舷,脸都白了。

    没人能回答。浑浊的浪涛里突然拱起道暗青色的脊背,不是鱼,不是鲸,那覆盖着的鳞片比锅盖还大,在乱云里闪着冷森森的光,像条从远古爬来的巨蟒。

    紧接着,一个遮天蔽日的蛇头从浪里抬起,两只灯笼大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瞳孔竖成道细缝,死死盯着那艘飘着油漆味的小船——或者说,盯着那些散落在海里的污秽。

    四个年轻人的笑声僵在喉咙里,腿肚子抖得像筛糠,连尖叫都卡成了破锣声。蛇头微微低下,血盆大口中的腥气裹着股咸涩的怒意在海面上炸开,几乎要掀翻整艘船。

    不等他们跪地求饶,巨大的蛇口猛地向前一合——那艘能装下半车建材的铁壳船,连同船上的人、散落的杂物,瞬间被吞进黑暗里,连半声呼救、一片木屑都没剩下。

    海面只翻腾了三两下,那庞大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潜回海底,仿佛从未出现过。风倏地停了,浪也温顺下来,只有那片尚未散尽的油漆渍,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很快被新的浪头一卷,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倒像是海在自己舔干净伤口。

    远处岸上的工人早看呆了,手里的扳手“哐当”砸在水泥地上,半天没人敢喘口气。消息传到村委时,李支书正和爷爷核对材料清单,钢笔“啪”地掉在文件夹上,洇出个墨点,像滴没敢落下的泪。

    爷爷慢慢站起身,往海边走,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远处的波光,声音轻得像被风刮走:“人要脸,树要皮,海啊……最是要脸面的。”

    那天傍晚潮水退去后,沙滩被舔得干干净净,连半个脚印都没留。只有几只贝壳被冲上岸,壳上的纹路在夕阳下亮得刺眼,像谁用指甲刻下的字:敬着些,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