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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御九州 第289章 战与和

    “十五日……是否太操之过急?现如今谢氏仍窃据怀远、高阳等重地,战又不战,降又不降,若逼得他殊死一搏,又是一桩麻烦事。依末将愚见,可囤重兵于怀远,进一步逼降谢氏,再许他高官厚禄。若成,则殿下尽收朔北易如反掌。若不成,亦可一劳永逸,再图王、柳。永绝后患。”

    更何况王、柳两家狗咬狗,自顾不暇,等他们克定谢氏,那边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而且就这种情况,谢老头不会不识时务。

    “蔡将军言之有理。”“是啊,是啊。”“殿下以为然?”

    众将纷纷附和。

    他们不求什么大胜特胜,只求一个胜。

    白发长者轻咳了声:“安静。”

    立即,四周再无任何人复出一言,只有“哒哒”的马蹄,以及一面面旗帜被吹动的声响。

    “不妥。”青年男子摇了摇头,“十五日,一天都不能多了。”

    “谢氏即便乞降,谁又敢保证他的子孙中,无人反叛?这是其一;朔北历来多方势力交错,除了能看见的谢、王之外,我们的敌人仍有许多。迟则生变。这是其二;其三,谢氏以逸待劳,倘若我军无法以极小代价取胜,甚至久攻不下,将为之奈何?再一退兵,则十年之内,绝无机会卷土重来。”

    “此战当速胜!绕过怀远,先打掉疲弱的王、柳两家,再围他谢氏。”

    “就这么定了。”

    众人听闻后再无异议,齐齐抱拳行礼,“殿下高见。”

    白发长者提醒道:“谢氏不得不防。”

    青年男子道:“学生心里有数。”

    “命,林将军率左路军两万逼近怀远,高将军亲率两万人插于怀远、高阳两城之间,以作监视,切勿靠近。何将军为我大军断后。若谢氏有变,则合兵一处,死守陵山。”

    “出发,随本王,建功立业。”

    众将军躬身齐拜:“末将领命!”

    ……

    这个时候,远在数百里外的怀远城。

    年逾花甲的谢氏家主,谢谨,正站在城墙高处,对着大好春景,长吁短叹。

    “这样安静美好的日子,终将一去不复返了。”

    其身边立侍着的,高冠博带、尊贵异常的数十人,无不神色凄凉。

    肃王大军压境,朔北危如累卵。

    只因十年前,那个可恨的穷酸腐儒进京面圣时,说了四个字。

    天下合流。

    则不知多少门阀世家,成了这丰功伟业的基石。

    “有的,有的。谢家主,荣华富贵有的,美好时光也有的。大宸是陛下之大宸,亦是天下人之大宸。陛下早已备好公卿之位,翘首以盼。”

    来自大宸朝堂的使臣,无比诚恳地作出承诺。

    难听的话也有,当然能讲,但毕竟要给老人留点颜面。更何况,他虽为陛下使臣,但也姓谢不是?

    譬如。

    相较于宗祠毁坏、子孙断绝,这个下场已经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了。

    “哼!”有位谢氏晚辈猛拍城墙,“若非王、柳两家狗咬狗,何至于此?”

    大宸使臣眯着眼眸,连连点头附和:“是的,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老太爷。”仆人匆匆来报,“二爷说城头风大,他已备好酒宴,不妨先去看看?”

    谢谨居住在高阳城,长子留在身边继承家业,而他又对次子疼爱,是以分了怀远城出来,由其安身立命。

    幼子谢虎则面貌丑陋,为富不仁,不能委以重任。

    但此行也随他来了。

    谢谨点头道:“也好。献城之事,本就委屈了这孩子,也亏得他识大体。”

    “是的。”

    “老二那孩子定能明白兄长的一片苦心。”

    “走。”

    “话说……”谢谨再次投出视线,望向城外不远处,那个骑在树上睡觉的年轻人,“他真就这么困?”

    刚发现对方时,他们还以为是大宸,又或者哪个势力请来的刺客。很业余,半天都不见动弹,想着该不是个假人。结果让人去瞧了,人是活的,就是在睡觉。而且睡得很死,嘴歪眼斜流口水那种。

    “阿爷瞧他不喜,儿就打发了他,免得叫外人乱想,我谢氏治下,堂堂怀远城,竟不是太平去处。”

    谢虎说着,就要跳下城头,赶人去,却被谢谨叫住,“等等。”

    谢谨正色道:“我观那人气度不凡,即便不是,亦不可平白无故损害人家。小孙,你拿五十两银子过去,让他快些归家吧。怀远城,不太平。”

    “还有城中百姓,有愿意走的,亦不必强留。多去问问,要走的人多的话,则派兵护送。”

    “就这么办吧。”

    谢谨的“谨”字,他爹取得还不赖,人也教挺好。

    其在任期间,朔北之地总体平稳,鲜有战争。比王、柳两家,强出了不少。

    孙总管听命,但刚转身没离开几步,又听谢谨喊他,道:“顺便再带些酒肉干粮,方便他路上能填饱肚子。”

    “喏。”

    孙总管嘴角上扬。

    偌大个朔北,谁不称赞咱谢老爷仁义道德?

    一行人下了城墙,谢虎忽然小声嘀咕道:“张罗酒宴这种事,还需二哥亲自出马,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

    他口中的二哥,即为谢谨次子谢穆,怀远城主。

    父子俩久未见面,谢谨此来,谢穆却很少陪同,此刻正替他们这伙人张罗酒宴。

    谢谨当即狠狠剜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穆儿对我颇有微词,理所应当。你安分些,别找他不痛快。”

    老爷子亲至,所为就一件事,干脆利落地将怀远城送给大宸皇帝。但毕竟是谢穆的地盘,所以这就有点麻烦。

    谢谨老了,但可没老糊涂,到地方之前就先派亲信下了谢穆兵权,以及城内外所有武装力量。

    被亲爹防仇人似的防范,谢穆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这位花甲老人,最近除了忧心战事,也在想该如何补偿他的好儿子。

    城池万不可能,甚至连高阳城能否留住,都得看那位大宸帝君的心意。

    除了在大宸朝堂,给他们几弟兄谋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

    朔北,朔北,这些个旧历史,就都让它随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