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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御九州 第297章 班师回朝

    大宸国历,永隆十年春。

    肃王齐祜总兵二十万北伐,尽扫朔北,登临阴山,斩首十万,大获全胜。设立朔北府由安勇及大宸使臣共同执掌,后班师还朝。

    这十万颗脑袋,是王、柳两家连同阴山妖族,齐心协力凑出来的结果。

    至于林恂唾手而得的怀远,以及因为内乱打得头破血流的高阳谢氏,并不记入战果。

    不是死的不够多,相反,恰恰是因为死的人太多太多。

    他们若是认领此功,则天下就会指责大宸帝君屠戮朔北。陷君主于不义,离大难临头,还远吗?

    肃王齐祜的行营内,关于表奏林恂、何闳、高尧等人的文书均已草拟完毕,多也就些劳苦赏赐,浅升个半级而已。

    既然选择擅自行动吃下谢氏,但又控制不住局势恶化,没有责罚已算天恩浩荡。不过关于这点,林恂等人作出决定前就已经考虑周全。并无怨言。

    而之所以没有“怨言”,那自然是除了明的好处之外,有更多的看不见的好处。

    凡与谢、王、柳有所“勾结”,抵抗大宸王师的家族,均被无情覆灭。

    所谓“斩获”,下到三五岁幼童、未出阁的少女,上到风韵犹存的美妇,包括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稀古玩,装了不知道多少马车,昼夜不歇地运往大宸京师——新丰。

    天刚破晓。齐祜被整夜整夜的婴孩啼哭声扰得心烦意乱,但却不敢说哪怕一个字。

    他若说了,那么这些孩子,就连给人为奴为仆的机会,都不会有。

    “老师。”

    营帐外走来一名白发老者,齐祜起身作揖。

    老者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秉性纯良,更知道对方在忧心什么,却不得不提醒道:“殿下当然可以请求帝君赦免他们,但却千万不要这么做。”

    齐祜叹息道:“学生明白。但拿银子买下来,不妨事吧?”

    老者再轻轻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齐祜则说道:“坏事不能做尽,好事亦然。”

    终于,老者颔首,欣慰笑道:“殿下成长了很多,看来是老头子我,多虑了。”

    倘若做了,则就是他肃王“与民争利”,那些本该靠倒卖奴隶赚得盆满钵满的人,掂量自己空荡荡的钱袋子时,猜猜会不会记恨他?

    可以预见,当他求下大赦圣旨那天,原本得以苟活的俘虏,一夜之间就会以各种理由,莫名其妙的死去。

    拳头再大也是肉做的,别人不和你硬碰硬,总能斗个两败俱伤。

    用银子买下所有人,还他们自由身,也不妥。因为向来只有君主才能笼络人心;完全不管不顾,落得个不仁不义的名头,更加不妥。坏处就都不用多说。

    齐祜的选择,同丰都内大多数豪门望族的选择一般,出部分钱,买下心仪之人,先不放,慢慢留用,胡乱养养,过后再随了他们或者大宸帝君的心意去留。

    和光同尘,不外如是。

    老者转身离去。

    齐祜默默坐在营帐内,难过也不哭,开心也不笑。

    好像无论再过去多少年,他永远都是那个战无不胜的肃王殿下。

    尤其这个“肃”字,取得甚妙。

    ……

    时间转眼来到夏初,四月初九。

    肃王用兵如神,朔北一役大获全胜的捷报,早已传遍大宸三府六州七十二郡每个地方。

    包括剑盟,和九幽世界其他王朝。

    大宸举国欢庆之下,是有无数暗流涌动。

    班师途中,正独自巡视四方的年轻将领林恂,忽被一阵鞭挞声吸引,当即拍马过去。

    “住手!”

    他喝止住正扬鞭打人的伍长,“这老者犯了何事,惹得你这般逞凶?”

    伍长见是林恂当面,吓得肩膀微微一颤,急忙收起马鞭,躬身道:“回禀左将军,只因路途遥远而行军缓慢。俘虏太多,粮草告急,该舍弃的均已舍弃,倘若不如此,则只能……”

    杀。

    而且是就地打杀,曝尸荒野那种。

    林恂皱了皱眉道:“不要东拉西扯。”

    伍长解释道:“老东西背了一具尸体,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不肯丢,非说他还没死。可这都半个来月,也没见此人睁个眼,喘个气儿。”

    不打不骂也行,一刀了事。

    老人背具尸体连走半月,勉强不掉队,想是练家子,等回丰都养好伤后,多少值几两银钱,他哪舍得?

    听到这里,原本被打蜷缩在地的憔悴老人,咬牙道:“他的肉身没有腐败,还活着,不过受伤极重,进入了类似龟息的休眠状态。”

    伍长无言以对。

    老人并未说谎,非但如此,这半个月以来,他背后的人更是水米未进。

    老人补充道:“凡人肯定死了,但他不会。他是天上的神仙。”

    林恂下马,亲自将老者扶起,并小心翼翼拨开“尸体”的长发,遂看见一张被剑气劈砍得面目全非的脸。已经结痂,触目惊心。

    “是他……”

    那天从尸山上爬出的人。

    他至今记忆犹新,当时派人去查探后,已经没了对方踪迹。

    如今来看,此人应是伤得太重,没跑多远,被捉回来了。

    他俯下身伸手一摸,惊得瞪大了眼睛。

    心脉已断,但真没死。好大的造化!

    林恂望向老人,“你的名字,出身,且与此人的关系。以及他的身份。如有半句谎话,决不轻饶。”

    老人站得笔直,如实讲道:“罪民新朔柳氏,姓柳名琢。此人身份,罪民不知,但他与我有过大恩,是以尽力回报。将军明鉴。”

    林恂不愧为一方大将,追问道:“什么时辰,什么地方,对你有什么恩惠。”

    柳琢便将阴山以及新朔城的事,大致说了一些。

    林恂听后恍然大悟,“原来是个游侠儿。”

    似乎天底下的游侠都不太安分。

    刚在新朔城惹事,就马不停蹄跑怀远城找麻烦。

    自讨苦吃。

    林恂拿出块金饼,指着老人,对那伍长认真说道:“此人为知恩图报的君子,不应受此折辱。特许你们可以掉队。回新丰后,有人出比这金子更高的价格,就卖了。若没有,年底之前送去我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