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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御九州 第305章 因果线

    到底不似怀远那类边陲小城,丰都治安甚好。

    杨培风常在街上溜达,却几乎不见人争执,妖就更难看见一只,井然有序。

    通俗点讲就是,这里的达官贵人们,比较体面。

    当然,以上所有,仅仅只是他之前的看法。

    在他可以短暂恢复修为后,便能看见许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这种能力随着境界提升而提升。

    有妖气,尽管十分微弱几不可闻,但瞒不过他法眼。

    “方才酒楼里那些人,说什么朔北,打拳,去看一眼?”

    杨培风低声沉吟,随后想着,反正闲来无事,去哪不是去?

    问题怎么去。

    满城向人打听,显得自己很傻。

    刚念及此处,他蓦然一怔,哭笑不得。

    “失去修为小半年,竟忘了老子也算半个神仙!”

    仰头闷了口混合着真元的酒,他的周身经脉变得充盈起来,并指横过眉心,遂望见七八根黑白两色、深浅不一的长线,延向远方。

    倘若身处九洲,那么这些“线”则会多出无数根,乱如麻。

    “柳琢一根,林如海一根,林恂或许也有。这几根尤其较淡,看方向,是百草堂。那么这根黑得发油发亮的,如果不是与祸、参商两头大妖,就是我的买主么。”

    颜色越深,则代表此人对他人生轨迹的影响,越重。

    此类命理、命数皆隐蔽在天机下,以杨培风的道行只能解个大概,强要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是以,即便对方站在他面前,也无法确认。

    最多有一点微弱的感应,即恐遭不测的直觉。

    “丰都怎会有人算计我?”

    先不管了。

    “柳琢。”

    杨培风振振有词,其余丝线渐渐隐去,只留下发丝细、微不可闻的孤零零一根。

    以此术寻个人而已,自是不费吹灰之力。

    半盏茶后。

    丰都城南,原用于南军操演的露天校场外,他尚未走近,便听此处欢呼不断,喧闹异常。

    外沿停靠了一辆辆、一顶顶,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马车、轿子。均有仆人看守。

    径入其中,又见百十名衣着名贵的少爷公子,围着四四方方的巨大擂台落座,谈笑风生,无不透着珠光宝气。

    相较之下,身穿一袭青灰长袍的杨培风,实在有些过于简朴。是以当他出现时,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倒是不乏小姐、丫鬟的打量。

    等再靠近些,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气息,终惹得众人不禁侧目。

    杨培风落座,认真观摩擂台上刚进入尾声的战斗,一言不发。

    他余光瞟到了柳琢,就在不远外。

    直到这个时候,管办方终于回过神来,匆忙支了个不怕死的青年人,过来与他问话,“仁兄看着面生,可借符牌一观?”

    杨培风皱了皱眉,反问道:“符牌是什么?”

    “符牌是——”此人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接着笑道:“仁兄莫要与小人玩笑,凡受邀入此间者,谁不是王公贵胄?”

    杨培风心安理得道:“我的大买主曾开过金口,特许我丰都城内自由行动,莫说什么青楼赌坊,便是皇宫内院,我也去得。”

    “买主?自由行动?”

    青年人被惊得的不轻,敢情是哪家的奴仆,不长眼跑来这充大爷了!

    混账,混账。

    既如此,他都不消问买主是谁,抱拳道了声“得罪”,便一把拿住对方胳膊,欲往外丢出去。

    然而青年人抬臂一提,却似蚍蜉撼树,使尽全身气力,也没能晃动其丝毫,反涨红了脸。

    杨培风“啧”了声,挣脱开,不耐烦道:“你这厮,我堂堂丈夫,莫非还能窃你桌椅板凳不成?这些人来得,我为何偏来不得?”

    见他软硬不吃,青年人张口呵斥道:“限汝三息离去,倘若冥顽不灵,休怪我等不客气!”

    杨培风索性躺在椅子里,一副任其施为的模样。

    青年人自觉受辱,匆匆招来大批帮手,朝杨培风拳打脚踢,夹枪带棒,挥出道道残影。

    杨培风则抱头蜷缩在地,一个劲儿地“哎呦”,“哎呦”,凄凄惨惨,可怜极了。

    其实挺累人的,他要费心收着气力,怕一个不好真元迸发,震死这些人。届时玩笑不成,反而平添罪孽,悔之晚矣!

    这些人打得痛快,但等打完,再去抬杨培风时,仍抬不动,如同搬一座小山,唯有再去通禀。

    过了小会儿,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实在目不忍视,前来与杨培风说情。

    “这人怕是个不知疼的癫子,人多眼杂,倘若真打死,叫官寺晓得后,又是桩麻烦事。且由他去吧。”

    老人的话极有份量,众人面面相觑,与其躬身作揖,默默离去。

    杨培风翻起身,朝老人拱手笑道:“多谢多谢。”

    老人淡淡点头,笑而不语。

    杨培风恭敬求教道:“老丈似是此间常客,不知这里都有什么乐子,能否指点指点晚辈?”

    老人高深莫测道:“茫茫多人在科举场上、军营帐里,苦求不来的功名利禄,却这里唾手而得。”

    杨培风惊讶道:“卖官鬻爵?”

    老人摇了摇头,“非也,是一个赌字。”

    杨培风道:“一个意思。”

    老人耐心解释道:“大宸连年征战不休,军队要补给,百姓要安抚,帝君要银子,许一些有名无实的官爵,所有人就都体面了。”

    杨培风再吃了一惊,“竟是官办的。”

    老人再次摇头,认真道:“非也,帝君施恩天下,岂会与民争利?这是高家的产业。”

    杨培风嗤之以鼻,“那不还是一个意思?”

    能在丰都长久经营的家族,绝对没有傻子,左右为个体面。

    不想着法给帝君送钱,等他给你罗织罪名,派兵亲自来取么?

    当然,前提大宸战事皆顺。

    而若吃了大败仗,无利可图也便罢了,伤筋动骨谁能甘心?

    届时肃王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帝君再要偏袒,则国内上下必将烽烟四起。

    这样的国家无比强大,政权却脆弱到犹如风中残烛。

    大宸帝君尚能维系十年,无往不利,绝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