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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玄纪 第72章 万事俱备,收网在即

    雨水顺着镇北侯府的青瓦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李初玄站在书房的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铜牌上的纹路。

    铜牌表面冰凉,花纹却在他指腹下逐渐温热起来。

    “侯爷,赵指挥使到了。”管家刘永在门外轻声禀报。

    李初玄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

    片刻后,赵谦推门而入,飞鱼服上还带着夜雨的湿气。

    他随手将斗篷扔在一旁的椅子上,从怀中掏出一卷密信。

    “白莲教上钩了。”赵谦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点了点密信上的一行字,“他们今早派心腹去了通州码头,取走了最后一批硫磺。”

    李初玄终于转过身来,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接过密信,目光在那行字迹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陆炳那边如何?”

    “按计划关在诏狱。”赵谦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那小子挨板子时装得挺像,连行刑的力士都以为他真被打了个半死。”

    茶杯在赵谦手中转了个圈,茶水表面荡起细小的波纹。

    李初玄盯着那些波纹看了片刻,忽然问道:“他看出什么了?”

    赵谦啜了一口茶,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他问起了内卫。”

    屋内一时寂静,只有雨水敲打窗棂的声音。

    李初玄走到书架前,手指在一排排古籍间游走,最后停在一本《武备志》上。他将书抽出一半,又推了回去。

    “太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李初玄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赵谦放下茶杯,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但他确实是个好苗子,这次行动后,我打算让他接触一些核心事务。”

    李初玄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城南的暗桩有动静吗?”

    “昨夜子时,有人往香烛铺送了封信。”赵谦从袖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画着朵半开的莲花,“用的是隐形墨水,用火烤后才显现。”

    李初玄接过纸,凑近烛火。

    随着温度升高,纸上逐渐浮现出一行小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们果然要提前行动。”李初玄的声音冷了下来,“看来陆炳被革职的消息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赵谦站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那幅京城地图前。

    他的手指点在城南一片区域,“香烛铺后面有条暗道,通往一间废弃的染坊,我的人发现最近那里经常有生面孔出入。”

    “染坊.…..”李初玄沉吟片刻,“离祭坛有多远?”

    “不到十里。”赵谦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若是快马,一刻钟就能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李初玄走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铜印,在烛火上烤了片刻,铜印底部浮现出一个精巧的莲花图案——与白莲教的标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花蕊处多了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痕。

    “是时候收网了。”李初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负责城南,我去召集人手,京城之事处理完就即刻奔赴南京。”

    赵谦点点头,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已经凉了,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放下杯子时,忽然问道:“陆炳那边…...”

    “让他继续在牢里待着。”李初玄打断道,“等收网后再放他出来。”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两人凝重的面容。雷声随后而至,仿佛上天也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警。

    ……

    诏狱丙字号牢房比普通牢房更潮湿阴冷。

    陆炳靠坐在墙角,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

    他的飞鱼服已经被换成了粗布囚衣,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远处传来脚步声,陆炳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不是狱卒——那脚步声太轻,像是刻意放轻了步伐。

    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陆大人。”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牢门外响起。

    陆炳缓缓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外,但那张脸他从未见过。

    年轻人左右张望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从栏杆缝隙塞了进来。

    “主子让小的给您带句话,”年轻人声音压得更低,“陆大人被逸云伯如此羞辱,是否心有不甘?”

    陆炳没有去碰那个纸包,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你主子是谁?”

    “小的只是跑腿的。”年轻人避开他的目光,“主子说,您若愿意合作,明日丑时,会有人来接您。”

    陆炳忽然笑了,那笑容让年轻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告诉你主子,我陆炳虽然被革职,但还不至于与逆贼为伍。”

    年轻人的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远处却传来了狱卒的喝问声,他慌忙低下头,快步离开了。

    “不过呢……”陆炳接下来的话让年轻人脚步一顿。

    “我得看看你主子的诚意……”

    年轻人回头一躬身,“在下必定将陆大人的话报与主上。”

    陆炳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陆炳才捡起那个纸包。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小撮朱红色的粉末。

    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是辰砂,白莲教用来传递密信的常用材料。

    陆炳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撕下一块衣角,将粉末包好,塞进了鞋底的暗层。然后回到墙角坐下,继续闭目养神,但耳朵却竖了起来,捕捉着牢房外的每一点动静。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牢房走廊再次响起脚步声。

    这次来的是真正的狱卒,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是赵生。

    “陆大人。”赵生向狱卒使了个眼色,后者识趣地退开了,“义父让我来看看你。”

    陆炳睁开眼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多谢赵指挥使。”

    赵生蹲下身,从食盒中取出几样小菜和一壶酒,从栏杆缝隙递了进去,“你受苦了。”

    他和陆炳相处过一段时间,二人也有着一点淡淡的友谊。

    陆炳接过酒壶,却没有立即饮用,他看似随意地问道:“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吗?”

    赵生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城南出了点事...昨夜香烛铺走水,烧了半条街。”

    陆炳的手指微微一顿:“哦?可有人伤亡?”

    “死了两个,都是铺子里的伙计。”赵生的眼神闪烁,“但义父说……那两人根本不是卖香烛的。”

    陆炳啜了一口酒,劣质的烧刀子辣得他喉咙发烫。

    他状若无意地继续问道:“侯爷近日可好?”

    “侯爷昨日进宫面圣,今早又去了通政司。”赵生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陆大人,你……你还是安心养伤吧。”

    陆炳点点头,不再多问。

    等赵生离开后,他将酒菜放在一旁,手指在刚才赵生站过的地面上轻轻摸索。

    在潮湿的稻草下,他摸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是一枚铜钱,被人刻意嵌入了地砖的缝隙中。

    陆炳用指甲撬开铜钱,里面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借着牢房外微弱的火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迹:“染坊有异,勿动。”

    他将纸条揉碎,含入口中咽下,铜钱则被他重新塞回原处。

    做完这些,他躺回草堆上,闭上眼睛,但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运转。

    香烛铺起火、染坊有异动、白莲教派人接触他……这些碎片逐渐在他脑海中拼凑出一幅模糊的图景。

    最让他在意的是李初玄去通政司的举动——通政司掌管天下奏章,若白莲教要伪造文书……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形。

    陆炳猛地坐起身,眼中精光闪烁。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李初玄和赵谦布的局,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

    城南染坊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这座废弃多年的建筑外墙爬满了藤蔓,几扇残破的窗户像黑洞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赵谦蹲在对面的屋顶上,飞鱼服外罩着一件黑色斗篷,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身旁趴着两个锦衣卫暗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染坊的动静。

    “指挥使,又来了三个。”一个暗探低声道,指着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赵谦眯起眼睛。

    那三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走路的姿势却暴露了他们受过训练的事实。其中一人左腿微跛,正是他们监视多日的白莲教某位香主。

    代号“马三”。

    “记下时间。”赵谦命令道,“这已经是今晚第七批了。”

    暗探迅速在小本上记录。

    赵谦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铜制小筒,放在眼前。

    这是他让锦衣卫从荷兰人手上买来的早期望远镜。

    透过筒中的水晶镜片,他能清晰地看到染坊内晃动的灯火和偶尔闪过的人影。

    “他们在分装东西...”赵谦调整着小筒的角度,“是火药!”

    就在这时,染坊后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赵谦的呼吸一滞——那是南京兵部侍郎卢彬!虽然对方穿着普通商人的衣服,但那走路的姿态和侧脸的轮廓,赵谦绝不会认错。

    南京的兵部侍郎,现在竟然出现在北京,说他没问题都不可能。

    “去通知侯爷,”赵谦迅速对一名暗探道,“就说鱼已入网,但网里可能不止一条鱼。”

    暗探领命而去,赵谦则继续监视着染坊的动静。

    卢彬在门口与几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开。

    赵谦犹豫了一瞬,决定亲自跟上卢彬。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剩下的暗探继续监视染坊,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滑下屋顶,跟上了卢彬的身影。

    卢彬走得很快,专挑小巷子穿行,显然对北京城的布局了如指掌。

    赵谦保持着安全距离,飞鱼服下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转过一个街角后,卢彬突然消失了。

    赵谦心头一紧,立刻贴墙而立,手按在了绣春刀柄上。

    他可是天玄高手,连他都会跟丢,说明此事大有蹊跷。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赵谦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白莲教高层用来互相识别的特殊熏香!

    他猛地转身,绣春刀出鞘半寸,却见巷子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玄子?”赵谦惊讶地低呼。

    李初玄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卢彬进了前面的宅子。”

    赵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但门口却站着两个看似闲逛,实则警惕性极高的壮汉。

    最让人惊异的是,那两位壮汉,竟然是初入天玄境界的高手。

    “那是...…”

    “礼部侍郎张俊的别院。”李初玄的声音冷得像冰,“看来我们的网,还得再撒大一些。”

    “毕竟能让两位天玄高手坐镇的地方,肯定有大鱼……”

    赵谦倒吸一口凉气,张俊可是六部的重臣,据说还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礼部尚书,若他与白莲教有勾结...…

    “染坊那边如何?”李初玄问道。

    “他们在分装火药,至少有三十人在里面活动。”赵谦快速说道,“卢彬刚才从染坊出来,直接来了这里。”

    李初玄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白莲教准备在祭天大典上做文章的不止一个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

    李初玄从袖中取出一道令牌,递给赵谦,“去找穷奇使调集人手,把染坊围了。记住,要活的。”

    “那这里.…..”

    “我亲自盯着。”李初玄的目光重新投向那座宅院,“若张俊真与白莲教有染,我们必须拿到确凿证据。”

    赵谦点点头,转身离去。

    李初玄则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座宅院,身形如鬼魅般融入夜色之中。

    ……

    诏狱内,陆炳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骚动声——不是狱卒巡查的常规声响,而是一种有规律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敲击声。

    那是锦衣卫的暗号!

    陆炳迅速起身,走到牢门前。

    敲击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隔壁的牢房外。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一根细竹管从墙缝中伸了进来,竹管上系着一小块白布。

    他取下白布,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小字:“染坊事发,速来。”

    陆炳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不是李初玄或赵谦的风格,他们不会用这么鲁莽的方式传递消息。

    他正思索间,牢房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钥匙串的清脆碰撞。

    一个蒙面人出现在牢门前,迅速打开了锁。

    “陆大人,主子派我来救您。”蒙面人低声道,“锦衣卫正在城南收网,这是我们离开京城的最好时机。”

    陆炳眯起眼睛:“你是谁?”

    “没时间解释了!”蒙面人急道,“锦衣卫指挥使赵谦亲自带人包围了染坊,主上说您知道的那条密道…...”

    陆炳心中一动,他确实知道一条从诏狱通往城外的密道,但那只有锦衣卫高层才知道。

    眼前这人要么真是白莲教的心腹,要么...…

    “带路。”陆炳突然道,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蒙面人面露喜色,转身引路。

    陆炳跟在他身后,目光却扫视着走廊两侧。

    地上躺着两个昏迷的狱卒,但陆炳注意到他们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只是被打晕了,而非灭口。

    这不符合白莲教的行事风格。

    两人迅速穿过曲折的牢房通道,来到一处偏僻的储藏室。

    蒙面人移开几个木箱,露出墙上一块松动的砖石。

    他取下砖石,里面是一个隐蔽的机关。

    “陆大人请。”蒙面人做了个手势。

    陆炳却没有动。

    他盯着对方的手——那双手太干净了,没有常年习武之人的老茧,反而像是文人的手。

    “你不是白莲教的人。”陆炳突然道,“你是内卫。”

    蒙面人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笑道:“陆大人说笑了…...”

    陆炳猛地出手,一把扯下对方的面巾。

    面巾下是一张陌生的脸,但那双眼睛——陆炳见过这双眼睛,在镇北侯府的书房里,这个人是李初玄的贴身侍卫!

    “侯爷好算计。”陆炳冷笑道,“先把我关起来当诱饵,现在又派人假扮白莲教徒来试探我。”

    侍卫秦风不再伪装,挺直了腰板,“陆大人果然聪明,侯爷让我告诉您,染坊确实出事了,但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手。”

    陆炳的脸色变了:“什么意思?”

    “有人抢在我们前面袭击了染坊。”秦风快速道,“赵指挥使赶到时,已经有一批白莲教徒被杀,剩下的都逃了。”

    陆炳的脑海中迅速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画面——有人故意打乱李初玄和赵谦的收网计划!

    “带我去见侯爷。”陆炳沉声道,“立刻!”

    秦风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

    他按下墙上的机关,一道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陆炳毫不犹豫地踏入黑暗之中,心中明白,这场收网行动已经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