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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维多利亚女友 第443章 钻石星痕

    若说爱情似一汪清泉,不知所起,未见其终。那么,当泉水顺着山脉随意流淌,最后汇入海洋,其必然会有着诸多形态。

    对左子瑶而言,她所憧憬的爱情,是一片倒映在碧蓝海岸线之上的无暇星空。

    星夜向来烂漫,充斥与寄托着无数美好的幻想。从古至今,无人能赋予它确切的边界。所以,夜空包容着所有不被现实污染的星辰,灿烂如初,千年不变。

    所以,星空遥不可及。所以,她从不相信爱情终有似星辰坠落,降临到自己身边的时刻。

    左子瑶,也许从不期待爱情。

    十九年前,她在一所私人医院中出生,享受着普通家庭大概无法想象的呵护。只是,在那些呵护之中,似乎缺少了更为常见的要素——家庭。

    自有记忆起,她便对亲情有着别样的理解。

    亲情,是唯独周末才能围坐在一张饭桌上,享用晚饭的时刻。进食交谈时,彼此的交流总是保留着暧昧的社交底线。碗筷挪动中,唯有只言片语,如同解决任务流程的对话需求。

    他们虽不存在隔阂,却也称不上亲密。

    亲情,亦是不缺衣食,提供她物质基础的来源。左子瑶所有的身份、外物,仿佛都只为那虚无缥缈的血缘服务。

    亲情,是极地中的火苗,在晶莹剔透的冰川中珍贵得令人恐惧。她捂着微弱的余烬,就此成长,始终渴望着更为真实、平等的感情......

    “左子瑶同学,你爸爸是不是那个上市公司的大老板?”

    “左子瑶同学,你妈妈是那个独立品牌的合伙人?”

    面对老师的问话,左子瑶收敛起嘴角的苦笑,平淡地回应:“是的。”

    随后,她被赋予标签、得到优待,尝试去成为他人、父母眼中那更完美的自己。

    不知不觉,她在许多期待中长大成人,却从未活成自己。

    十八年的时间,就此过去。

    高考结束后,父母难得在周末的饭桌后留下了她。

    “大学,你打算报哪一间?”母亲的声音从她视线的死角传来。

    “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

    左子瑶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头颅微垂,没有直视父母的眼神。

    “理由?”父亲如此询问。

    “我想试试看,独立。”

    “好。”

    最后,她在家里司机的陪伴下,来到了白华大学。

    “要我帮忙收拾一下宿舍吗?”

    华叔摘下头顶那接近包浆的帽子,摸了摸十几年不变的润滑地中海,反射着女生宿舍走廊上的亮光。

    左子瑶捂着嘴微微一笑,转而感谢起这位长辈:“不用了,你把行李箱提到我宿舍门口,我已经很满足了。”

    “瑶瑶,你别嫌弃华叔年纪大,爱唠叨。”

    华叔缓缓放开手中那两个行李箱,似是对从小看着长大、那强迫自己变得乖巧温柔的女孩显得有些担忧。

    他叹了口气,说:“你一个人来到这边上学,也没个照应......”

    “华叔,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左子瑶将行李箱缓缓拉向自己,抬头看向他时,那双总是柔情似水的眼眸中,竟有着一丝解脱般的自由。

    抬头时,几缕眉角的碎发不安分地滑落,又被她重新拨到耳后,露出那清澈浮现着少女本心的双眸。

    “我想离家远一点,再远一点。”

    “然后......”她朝家里与自己最为亲密的司机华叔笑了笑,“再看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华叔本想像对待自家孩子那样,伸手狠狠地揉乱左子瑶的一头秀发。

    可惜,她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

    他重新戴上帽子,向宿舍楼的楼梯走去,转身离开,“有事就打电话回家,我踩烂油门也会赶过来的。”

    “知道了,我会麻烦你的。”

    “一个人小心。”

    这位中年男人在左子瑶的视线中留下了背影,羞涩且笨拙地挥手告别。而左子瑶不过轻笑几声,早已习惯这位长辈不擅表达的一面。

    她巧笑嫣然,轻声道别,“华叔拜拜。”

    目送对方离开楼梯的转角后,左子瑶独自走向了分配的宿舍。她稍稍转头,便看见宿舍的大门并未关上,形同虚设。

    出于礼貌,她轻轻叩响那扇敞开的宿舍门,并柔声打起招呼。

    “你好......”

    “咦!你也是我室友吗?”

    左子瑶往里一看,宿舍里已有两个女生铺好了床。但是,她们各自占山为王,看似不太合得来。

    而向自己搭话的女生,如今半趴在书桌之上,手里还捏着几个大概得称作手办的东西,在寻找着合适的摆放角度。

    她的身高偏矮,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束起,在脑后天真烂漫地摇摇晃晃。那可爱的面孔上洋溢的笑容,仿佛阳光般暖人,径直照向冰川上将要熄灭的火苗,给予左子瑶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她放下手里那金发少女踏着石块,表情高傲地侧身而立的手办,向左子瑶奔来。少女的声音清纯而活泼,就像一只撒泼的跃兔,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叫杨洛依!你呢?”

    左子瑶习惯性地微笑,脑袋微歪,在端庄中亦不忘补上一份少女的俏皮,“我是左子瑶。”

    “那我们是室友了!”

    “嗯,对啊。”

    话音刚落,左子瑶便看见杨洛依从裤兜里变出来一部手机,然后点开了某个赛璐璐风格的上世纪动画,将屏幕硬塞到自己眼前。

    “你看番吗?”

    “啊?”

    在杨洛依那堪比顶级社牛的热情打扰下,左子瑶稍显拘谨的心被蛮不讲理地冲破,仅用两天时间便与她混熟,成了好友。

    开学后,便是军训。在某天下午,自己难得碰上了生理性的肚子疼,差点便要中暑晕倒。

    在杨洛依陪着她歇息时,不知为何,杨洛依执意要叫来一位学长。哪怕自己多次阻止,杨洛依依旧放宽心地作出了保证:“没事的,他人很好。”

    那语气,仿佛她与那位学长相识已久......

    然后,周琴来到了她的面前,并提出要送她去医务室。

    “学妹,我背你吧。”

    左子瑶当即被吓得精神了起来,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自己能走!”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杨洛依居然直接将四肢发软的她推到了周琴背上,让她避无可避。

    “瑶瑶,听学长的。”

    在前往医务室的路上,左子瑶将头微微埋在周琴的肩上,羞涩得没脸见人。

    救命啊,这种清白都跟没了似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才上了几天大学啊,个人形象以后还保得住吗?!

    但是,她回头看去,杨洛依正焦急地跟在周琴身边,交代起自己发晕的状况。而周琴也仔细倾听着她说的话,不时对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学妹嘘寒问暖。

    如果家里有疼爱自己的哥哥和妹妹,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真好......

    在遇见洛依和周琴之后,是茜茜、小欣学姐、娜娜、秋池姐姐......

    值得依靠的人,不再逗留在周末的饭桌上,如同次元暗面的幻影。这些亲若家人的朋友们,随时都陪在她的身旁,亲密无间,触手可及。

    在暑假即将结束时,她本与杨洛依约好,要和朋友们一同坐高铁返校。

    但在返校前两天,她得到了一个直面父亲的机会。

    在杨洛依家里过了两天,左子瑶叫上来接她回家的华叔,清晨便一同去附近的商场里买了些必需品,打算回家收拾一下返校的行李。

    下车后,华叔提着那圆润有福气的啤酒肚,立刻冲向汽车的后备箱,似乎没打算让她插手提袋子的事情。

    左子瑶站在后备箱旁,愣是抢不到哪怕一个袋子。她哭笑不得地说道:“华叔,我又不是没手,自己提上去就好了啊......”

    “行了,在外头也就算了。”

    华叔关上汽车的后备箱,帮左子瑶将那两袋日用品提在手上,朝着家门走去。

    “都回家了,哪有不让我这个司机忙活的道理”

    左子瑶朝他眨了眨眼,笑容越发显得柔美,“我也没把你当司机看啊。”

    华叔微笑着看向她。那位曾经善于收敛起本性的大小姐,如今活得越发轻松,更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他忽然笑出了声,然后感叹道:“老了。”

    “怎么就老了啊?”

    “唉,一看你出落得那么水灵灵,就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哈哈哈,我也没长得丑的理由吧?”

    “额,那倒也是!”

    他们一路调侃着对方,缓缓走上三层小别墅的楼梯,转入左子瑶的卧室。

    然而,一打开卧室门,左子瑶与华叔居然看见一个浑身酒气的女人,醉醺醺地躺在左子瑶那张几天没睡过的床上。

    左子瑶难得沉下脸色,语气僵硬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能请你从我的卧室出去吗?”

    听见开门声与陌生而冷漠的女声,床上的女人稍稍清醒。她拉高凌乱的肩带,揉着眼问:“你谁啊?我可是左总......”

    左子瑶冷声道:“我是他女儿,这里是我的房间。”

    这下,床上的女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啊?我凌晨的时候可能找错门了,还以为这里是客房......”

    此时,左子瑶的手机及时传来了电话的铃声。她低头一看,居然是爸爸打来的电话。

    “爸爸?”

    左子瑶当即接通了电话,并往身侧看了眼。果不其然,华叔默默地转过头去,深藏功与名。

    而左子瑶父亲解决问题的方式,尤为简单。

    “开免提。”

    “开了。”

    按下了免提键后,他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睡在你的房间里了?”

    左子瑶淡漠地看向房间里那无助的女人,低声应和:“嗯。”

    “给我一分钟。”

    说罢,左子瑶的爸爸便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在那个女人手边,一阵铃声响起。

    恰好一分钟的时间过去,那个女人神色低落地从房间里走出,向左子瑶道歉并迅速滚出了家门。

    然后,左子瑶再次接通了父亲拨来的电话。

    他的声音中似有自责:“我现在让人给你好好打扫一遍,对不起。”

    左子瑶凝视着那本应属于自己的净土,坦然回应:“不用道歉。你和妈妈的感情生活,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私事。”

    父亲对这个回答稍显愕然,对待左子瑶的心态有了些许变化。

    就好像,曾经的孩子已变成了一个独立得可以远离自己的个体。

    他低沉着声音,问道:“瑶瑶,你这几天有空吗?”

    “我......过两天跟同学约好了要回学校。”

    “可以耽误一次吗?”

    “......可以。”

    在工作日夜晚的餐桌上,唯有父女二人对坐。水晶映射的灯光,似一场破碎的流星雨,绘画着燃烧殆尽前最后的光华。

    吃完饭,爸爸抿了口茶,略带羞愧地说:“那是我最近的......”

    然而,左子瑶仅是微微笑着,打断了他预备许久的坦白,“不用说出来,我懂的。”

    她似乎有意舒缓着气氛,调侃道:“我好像也见过妈妈带回来的人。”

    父亲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就像许多年没有正眼看待过她。如今一看,当初那个幼稚无助的女孩,原来已有了许多改变。

    曾经那似提线木偶一般,扮演着完美假象的女儿,如今姿态从容,一颦一笑都展示着仅属于她的风格。

    他回想着幼时的左子瑶,总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许多,“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先是对着我笑一笑,然后转身、黑着脸,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到第二天,又继续对着我们笑。”

    听后,左子瑶居然真的陪着笑了笑。她淡淡地看向父亲,无比平静、释然:“我长大了。”

    “你确实长大了。”

    “我也这么觉得。”

    他低下头,遗憾地凝视着手中的茶杯,“我和她,其实都不配当你的父母吧?”

    “我已经活得比很多人幸福了,”左子瑶轻轻摇头,否定了爸爸的说法,“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我怎么能要求更多呢?”

    “我和她给了你很多东西......”他自嘲般笑了笑,明白这仿佛联姻般的关系,到底亏缺着女儿什么。

    “唯独,没有家的温暖。”

    “不会......”

    因为,她有了一群称得上家人的朋友。

    回程路上,她独自拖行着行李箱,缓缓走向高铁站的出口。

    而在出口尽头的阳光中,所有的朋友都在等待着她。

    他们是她的家人、她的归处。

    钻石,大概算是一种华而不实的奢侈品。一道轻轻的划痕,便会让宝贵的原石失去价值,变得一文不值。

    但在少女的心中,那些遭人嫌弃的划痕洋溢着天上星河,看着竟是如此醉人。

    时至今日,左子瑶仍沉浸在钻石般的亲情温暖之中,憧憬着于眼前掠过、所有似流星般永恒闪耀的爱情。